无论是病症恶化住院时,在这所医睆的庭院认识艾莲娜时。
还是艾莲娜死后用她的身体进行仪式时──
田医生总是陪伴在夭的身旁
无论是哭是笑,他永远都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扑克脸,唯有偶尔抚摸夭的头部时,指尖会带着温柔的心意。
她发自内心地深爱着这样的他。
如果夏景是她们的话,会选择在发动攻击之后再报告。
用不着预告,无预警地展开偷袭即可。
因为只要杀了田医生和夭,叶亚等人必然会不顾一切赶来现场。如果不取他们夫妇性命,将两人杀得奄奄一息,然后绑走其中一人当人质的话,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难道是因为鹿族想不出这么卑鄙的手段──?
──不对。
趁着叛乱之便瞒天过海的叶春,不可能会想不出这么简单的伎俩。
那,为什么她会选择现在这个方法?背后会不会暗藏了什么目的?
夏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声东击西的可能。
对方用医院当诱饵吸引我方注意力,实则锁定阿夜为攻击目标?这招效果奇佳,假如事实真是如此,那么现在夏景可说是完全中了圈套。有必要马上连络砂子请她调查阿夜家的四周。
这半个月来──那些家伙为何能沉得住气?
是在静待夏景回归战线吗?由于时间点实在太过巧合,夏景最初一直怀疑有这个可能,但怎么想就是想不出她们有任何理由必须这么做。最好的情况,不就是在夏景浑然不知的情况下结束斗争吗?至少对叶春而言是如此。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们会-直按兵不动,甚至没有下手杀害夭和阿夜?
不对……不是那样。
夏景脑子里的警钟响个不停。没来由地开始心生烦躁。
如果……
如果说她们持续按兵不动的背后隐藏有其它理由的话。
如果说她们不是没办法下手杀害,而是没有杀害的必要的话?
──别闹了。
想这些荒唐的念头干什么?你单纯只是因为太过紧张,导致思考偏往奇怪的方向去而已。正常夏景如此告诉自己,教自己别再胡思乱想的时候──位在视野-角的田医生在准备经过叶亚背后时,稍微放慢了脚步。
只见他隐隐露出来的那只手,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亮光──
「叶亚!」夏景大喊。
「快点离开田医生!」
「……唔!」
所幸叶亚并未放松戒心。
在动脑思考夏景大喊的意义前,身体已先有所反应,往前跳开一步。
「发生什么事了,夏景?何必那么突然……」
待她一跳板,夏景立刻冲上了前来。
「……你在打什么主意?」
他拉住叶亚的手,带往自己的身旁,然后瞪视着田医生。
瞪视着手持手术刀的──田医生。
「……那把手术刀是?」
叶亚也注意到手术刀的存在,蹙起眉头。
她显然还没察觉这把手术刀所代表的意义,脸上依旧挂着讶异的表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鹿族,尤其是叶亚对这种卑鄙伎俩特别没有抵抗力。
沉默持续了数秒的时间。然后,在这股沉默中──田医生接下了夏景和叶亚质询的视线,并以冷冰冰的口吻开口:「算我服了你。」
田医生放弃藏匿手术刀。一边用单手把玩刀子,一边脸不红气不喘地睁眼说瞎话。
「我看到叶亚衣服的领子有线头跑出来,想帮忙切断。不可以吗?」
「……你狡辩的功力还挺强的嘛。」
叶亚发出「咦?」的-声,困惑地摸了自己的衣领。
「你不要傻呼呼的被骗了好不好!」
「呃?是骗人的?可是为什么……」
为了让一头雾水的叶亚了解状况,夏景语带嘲讽地笑着揶揄了田医生。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可以拜托你先拿那把刀割自己的手指头看看吗?这应该不是什么无理要求吧?前提是那把手术刀只是平凡无奇的刀子……而你又是基于好心拿出来的话。」
田医生自然没有当真照做。
相反地,他轻耸了肩膀。
「哎呀呀。都被你看穿了吗?想不到你直觉还挺敏锐的哪。」
「我只是偶然发现而已。差点就让你得逞了,好险有来得及阻止。」
刚才夏景在做各种假设时,无意间对夭和阿夜产生了疑心。
「假如叶春踉她们暗中勾结的话……」这样的念头从脑中闪过。
就在夏景反射性地驳斥自己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的同时──他发现了田医生手上拿荖手术刀。
或许该庆幸两者在同时发生。若非如此,叶亚可能已经被种下会不断成长的伤囗了。
「夏景,难不成那个是……」
「没错。」
夏景向终于联想到那个可能性的叶亚点点头。
「……那把手术刀是用宝剑的碎片改造而成的。竟然能想出这么阴险狡诈的诡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是你想出来的吗?」
「不算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是你给我灵感的,叶亚。想到你曾经把这东西拿去重新镕铸成电锯,我忽然灵机一动。只要稍微加工一下,这不就可以用来暗杀了吗?……不过,我反而意外鹿族竟然一直没想到有这样的使用方式。」
「很遗憾,她们不若我们人类这么卑鄙。」
夏景想起安野的父亲所说过的话。
鹿族坚持不把宝物借给人类使用的理由。
那就是,因为人类远比她们知道如何善用──
「……为什么?」
叶亚询间田医生的声音里,参杂了惊愕与哀伤的感情。
「你为什么要……」
田医生不作答。
那样子就彷佛是在表示多说无益似的。非但如此,他脸上的表情就跟刚才──倒戈的事实明朗化前一模一样,没有改变。
「有人跟他开出条件,答应会帮他治好夭的病……我看就是这么-回事吧。」
所以夏景语带不屑的替他回答。
宝剑这把宝刀,会把刀身所吸收的生命储藏在刀鞘里,再把生命转变成能量。停止成长的叶春,就是试图使用那个能量让自己长大成人。
同理,同样身染鹿族特有疾病的夭──说不定也可以利用其来治愈肺病。至少,田医生当初应该就是这么听说,才以治好妻子的病为条件投靠到另一边的。
「你的眼光不错嘛。」
田医生揶揄似地挑眉,手拿手术刀,替衔在嘴边的香烟点火。
那个举动,就好似在说「就算被你说中了那又如何」一般。
「为什么?那种约定……那种条件……」
夏景怒瞪。
「不用想也知道是骗人的吧!你以为她们真的会依约帮忙治好夭姊吗?就连夭姐的病能不能治好都不确定。然而……你却……!」
「唉,你还是个小孩儿哪,夏景。」
「你说什么!」
「你说的那些,我怎么可能会不懂呢?」
田医生把才吸没几囗的烟捻熄在烟灰缸上。
「南宫她们才没有帮夭治好病的意思。就算她们真的有那个意愿,宝剑的力量也不见得一定管用。这些我都心里有数。」
「那又为什么……」
「但我是人类,对方是鹿族。你应该可以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田医生露出诡笑。
「而且,我只要跟她们连手,短时间内就不怕她们会把矛头转向我。对于杀死敌人绝不会手下留情的恐怖份子,和连敌人也杀不下手的天真小孩儿在斗争……若以自身安全为优先考虑,要跟随哪一边才稳当,我想答案再明显也不过了。」
「……呜!」
夏景哑然。
──我是人类,对方是鹿族。
简言之……是以非常冷酷而且符合人性的思考逻辑在算计情势。
哪怕南宫她们无心治好夭的疾病,哪怕那是破绽百出的陷阱──就是因为破绽百出,所以反而将计就计。佯装自己受骗仍不自知,并打算伺机夺走宝剑。
况且,即便双方目的不同,但田医生实践目标的过程跟南宫她们是一致的。要让刀鞘充满力蛊,需要一族的命。既然只有杀人这条路可走,他便下定决心帮忙杀害和自己立场不合的夏景等人──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问题是你这么做,夭姐会高兴吗!就算真的可以治得好病,那个人也不会……」
「夏景。」
这时──
夏景的激动大叫忽然被田医生打断。
以平静但令人难以忽视,达观中隐藏着某种强韧信念的声音。
田医生说道:「不要用你的价值观来衡量我们的夫妻关系,这句话要我说几次?你够了吧。」
他又抽出一根烟点火。
「夭怎么可能会高兴?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我的一意孤行……比起幸福,我更优先选择治好她的病。可是,夭接纳了我的想法。」
那样子彷佛不许有异议似的。
「爱-个人是要可以做出觉悟的,要能接纳对方的-切。所以我做了觉悟,然后夭接纳了我的决定。我们的行动原理就是如此单纯。不过就是如此单纯罢了。」
振振有词的语气当中不见有半点动摇──
夏景忽然想到。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曾谈论到有关自己的感情。
田医生说他做好了觉悟。所以不只是背弃中立立场,甚至连下手行剌叶亚时他都没有展露出出一丝犹豫,甚至也没有迷惘。就算他曾经迷惘过,从做好觉牾的那-刻起,他应该也早就彻底扼杀犹豫的心了。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见夭牺牲生命投入战斗,从他的言行举止瞧不出有任何担心,也跟夏景说了一样的话。
可是。
即便重复的话又听了一遍,夏景的想法仍没有改变。
不对。这样是不对的。
这才不是什么觉悟。不过只是一种偏执罢了──
「田医生。」
在咬牙切齿的夏景身旁,叶亚喃喃地开囗了。
同时,夏景的手指被牵住,意会到那是叶亚的手指后,他紧紧握住。然后,一如放下了不安般吁出一口气后──
「你大错特错了。」
叶亚她──明白地表示:「爱一个人不是要做出觉悟,而是支持另一半的觉悟。而且……爱一个人也不是盲目接纳另一半的一切。而是要时时不忘努力,让对方愿意接纳自己的-切才是。」
光明磊落的矜持配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叶亚的态度流露出了她一贯的风格。
「我……希望自己是配得上夏景的女人,也努力朝那个目标迈进。想必夏景的心情也跟奴家一样,正因为彼此都怀有这样的心情,才能深爱对方。所以,一旦另一半做错了什么,就该主动提出纠正,不是吗?否则就失去相互扶持的意义了。」
……只是,跟以前的叶亚有显着的不同。
那光明磊落的矜持和不怒自威的气势不再是立基于本家次女这个立场,而是受到珍爱之人──夏景和方媛两人──的支持所带来的自信,以及必须不负他们俩支持的意志使她如此的。
「所以请你别干傻事,田医生。为了治愈夭的宿疾而杀害我?即便因此得以长生,夭会活得心安快乐吗?莫非你以为,为了挽回妻子不惜夺走人命的那种男人……有资格得到夭的爱吗!」
这话恐怕并不单只是针对田医生,伺时也针对了自己的姐姐。
田医生和叶春的所作所为极为类似。
为了心爱的人犯杀戒。为了心爱的人犯罪。
然而,如果他们的所作所为非出自爱人所愿,那么终究只是单方面的一厢棈愿。
纵使另-半完全不希望对方为自己做出这种事──
「把武器放到桌上吧,田医生。」
叶亚定睛瞪着重打成手术刀的宝剑的碎片。
「现在悬崖勒马为时未晚。你一定能设法想出借口搪塞对方吧?对于南宫她们,你只要继续欺骗下去即可。如果你肯住手,今天的事可以当作从没发生过。」
若是以前的叶亚,也许也不会说出这种充满人情味的话语。夏景也踉着想附和叶亚的说词。
然而──
「……哼。」
叶亚的劝说──似乎未能打动田医生本人。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还真教我羡慕啊。叶亚,如果我年纪跟你们一样大的话,说不定早就泪流满面懊悔不已,把刀子丢到地上了也说不定呢。遗憾。真的是太遗憾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田医生自嘲似地撂下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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