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被迫做出选择的那方面临了大的压力。
单是面对面就会带来强大紧张感的人物,向他们抛出了难以抉择的困难问题。
而且因选择的不同,下场有可能是死路一条。
林羽怯生生地抖着嘴唇,俨然是有话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表情。
教人意外的,打破了这个胶着状况的人竟是——蓝阳。
她不改平时那副神情迷茫的模样说:“我要跟随叶亚。”
那个回答是那么明快果决,甚至教旁人不禁为之一愣。
没有刻意振奋,没有畏首畏尾,也没有一丝的迷惘。
“……蓝阳。”
叶亚的声音,像是在诉说自己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她似的。
“而且我是夏景的姐姐。”
蓝阳走向夏景,蹲下,把手放在他的头上面露微笑。
“我要站在夏景和叶亚这边。”
“蓝阳……学姐。”
就在这时——
“咯、咯咯……”
一旁,突然传来了一阵听似忍耐濒临极限的笑声。
「哼,我还以为傀儡也学会动脑思考了呢,看来是我太过高估你了。」
「我不是傀儡喔。」
蓝阳从地上起身,正眼直视南宫。
「不,你就是傀儡。」
南宫撇了撇嘴之后——
「换作是你雅姐姐也会这么选择是吗?那实在太有意思了,真愉快啊。」
不知何故,她一脸得意地转头面向了叶春。
「嘿,叶春。不晓得雅姐姐她到底会怎么选择喔?」
——什么?
夏景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南宫。
为什么南宫会提起姐姐的名字?
为什么她要跟叶春说起这个?
「……也是。」
叶春微微垂下头,接着重新抬起头来。
她面向阿奈开口说道:「你会怎么选择?雅,不……阿奈。」
「是。」
阿奈回答了。
「阿奈、跟随、大小姐。」
她面向——叶春。
「雅……雅?」
夏景感觉心脏彷佛倏然停止了跳动。
雅?
她在胡说什么。阿奈明明是——
失去所有生前记忆,做为服侍鹿族道具的人。
而且阿奈本来是叶春的所有物。
记得阿奈曾亲口说过——
她原本是叶春的朋友,死后变成了——
「……骗人。」
蓝阳的表情流露出至今不曾出现过的动摇。
「阿奈就是雅姐姐?不可能……因为声音……」
声音不一样。
蓝阳一如要抓住仅存的希望似地,不停重复同样的言论,但南宫却毫不留情地补上一刀:「啊啊,对了。我都忘记你没实际跟她见过面,只能从声音判断嘛!」
接下来她冲口说出的话,听在夏景耳中同样显得残酷。
「可是呢,蓝阳。咯咯……她又没有呼吸,声带也失去了生命力,况且不带感情。所以她的嗓音和说话方式会变得跟生前截然不同。你当年隔着墙壁所听到的雅的声音……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姐姐?」
夏景绝望地向阿奈询问。
「你是……姐姐吗?」
夏景的情况也不比蓝阳好到哪里去。夏雅是在八年前失踪的,而且剩下的照片几乎全被父母处理掉,现在的他几乎回想不出姐姐的长相。
也因此夏景得知眼前的阿奈是雅之后,比蓝阳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对不起、景介大人。」
阿奈的态度与平时并无二异。
「阿奈、没有生前的、记忆。但……」
不过,那样的态度——
「……阿奈、生前的名字、似乎是夏雅、没错。」
同时也以最无与伦比的冷酷——把无法挽回的残酷现实摆在夏景的眼前。
「哎,女婿大人。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南宫发出娇柔谄媚的声音向夏景微笑。
那语气貌似恭维,实则轻蔑。不对——
「反正你早对她没什么印象了——无论长相或声音都忘光了对吧?看,你跟她在一起那么久,也没发现她就是你姐,那你在那边生气或难过,又能改变什么呢?咯咯……这代表你姊对你的重要性不过就这么一丁点儿大罢了,何苦衷声叹气?」
那显然是在讽刺,也或者是苛责。
夏景没能反驳,在心中默认了她的说法。
——这是惩罚。
夏景当初千方百计地想查出下落的姐姐,如今就出现在眼前。
不对,是出现好一阵子了。
可是夏景却丝毫没有察觉阿奈的身分,过着太平的日子。不仅如此,还义愤填膺地嚷嚷着“我要找出杀害姐姐的凶手”、“我要查出姐姐的下落”等大话。
南宫说的真是对极了。
我是滑稽的小丑。
为姐姐的尸体遭到他人利用而愤怒?为姐姐早已死亡多时而感到哀伤?别蠢了,我哪来的那个资格?
她是我的亲姐姐。
她明明是我最爱的人。
为什么我会忘记她的面孔呢?八年,我们不过才八年没见而已。如果我真的有我所说的那么重视姐姐,照理说她的长相应该会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之中才对吧。
「姐……姐……」
视野不知不觉间模糊成了一片。
泪水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对不起……我……」
阿奈——本是夏景姐姐的尸体一字未答。
没有愤怒、没有哭泣,也没有微笑。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夏景一眼。
在短短一个小时前,原本还讨人欢心的扑克脸如今却让人感觉悲戚。
「我为什么会……为什么……」
「别放在心上,夏景。」
随着柔和的声音,一个人从背后抱了夏景。
是叶春。
「夏雅本来就染上了疾病。所以我才会把她收留下来照顾,临终后再让她变成尸体……这也是夏雅本身的愿望。」
——姐姐她自愿的?
这么说来,蓝阳有说过类似的话。
姐姐在村子里过得似乎很开心。至少她在唱诗歌时给人的感觉是如此。
叶春的说词有几个可疑之处。
虽然她宣称夏雅有病,但真伪无从确认。在夏景的印象中,姐姐卧病在床的次数屈指可数。况且就算真的有病在身,姐姐也不会跟家里不告而别。一旦开始细算,启人疑窦之处就陆续浮现。
然而对夏景而言,他本身的记忆早已不值一哂,毕竟他连自己姐姐的长相都忘了。装在那种不负责任的大脑里的记忆怎么能信得过,不如把叶春的话照单全收还比较稳当吧?
「蓝阳,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决定呢?」
叶春轻轻地放开夏景,回身面向蓝阳。
「夏雅已经表态要跟随我了。你若肯投靠,我答应你一件事。」
蓝阳没能答得出口。
「雅姐姐……夏景……」
平常从不会把感情写在脸上的她,现在却狼狈得一目了然。
想必她一定失去了主意。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自己又希望怎么做?长年封印了感情,导致她现在无法处理复杂的情绪。
这时的夏景也无力关心她了。
一时之间,沉默支配了时光。
半晌——认定林羽和蓝阳无法做出答覆的叶春静静地开口了:「……无法下决定吗?」
语气中不带一丝失望或喜悦,纯粹是严肃地对当下的状况做出判断般。
「没办法,那你们就随叶亚一起下黄泉吧。」
宝剑水平地向前刺出。
鲜红的血色光芒开始缠绕刀身。
剑在哭号。
那个声音比宝剑被打造成电锯时更为清晰。
林羽和蓝阳没办法反抗。不允许违抗族长的禁忌,硬是比性命交关的危机更为强而有力,支配了她们的身心。
啊啊,夏景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除了我以外,在场所有人都会被杀。
得设法帮大家脱困,可是夏景却想不出方法来。因叶春和姐姐所产生的后悔和罪恶感支配了身体,就连神经也在抗拒行动的命令。
剑首先朝着林羽缓缓向上举起。
正当夏景拼命想行动,准备抓住叶春想拖延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伸出了援手。
「刀下留人。」
尽管现场弥漫着一股绝望又带有些肃穆的气氛,秋吟却视若无物地从旁打了个岔。
她从潜藏多时的树后现身。举起宝剑的叶春、愣怔原地的林羽、蓝阳、南宫、夏景,所有人皆不约而同地转头面朝秋吟。
那幅情景着实逗趣,教秋吟忍不住差点噗哧一笑。只不过——秋吟有些不满的是,众人之中唯独叶亚没有反应,慢了众人一拍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来。
你不是我的情敌吗?你到底在恍神什么?
如此心想的秋吟睨了叶亚一眼,不知道她有没有明白这眼神的意思。
秋吟是在武器即将遭到破坏之际找到战场的。虽然在李琦察知南宫所吹出的笛音乃是和叶亚会合的信号之后,两人旋即动身前往。无奈森林面积辽阔,花了超出预期的时间才得以抵达。反正来得及赶上关键时刻,也就罢了。
之后两人便一直藏身在远方旁观。
宝物的真面目。
叶春的存活和叛乱的真相。
以及叶春的目的——
至于有关大小通连的能力,秋吟则是事前早已掌握了这份情报。毕竟阿乐就是当着秋吟的面前,利用宝剑治愈了那个折磨她十七年之久的伤势。
还有被她们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可怜叶亚。
这是一场由怪物之中的怪物所举办的、滑稽又荒诞的——飨宴。
不过,在秋吟眼里有一件事情仍显美中不足——
那就是叶春的目的。
夏景。为了他,就为了和他结为连理,叶春策画了这一切。
换言之,怪物中的怪物所举办的宴会,主角竟然只是一介人类,那教人无法原谅。秋吟不满的正是这一点。
怪物就该像个怪物,在夜晚的坟场乖乖跳舞,为什么要在人类眼前抛头露面?
有资格这么做的、可以在人类面前大方露出身影的、可以跟人类打成一片的,只有我这个生为人类的怪物。绝不是道地的怪物。
没错。
我岂能把夏景、心爱的人——交给她们这些怪物。
「你对我也太过分了吧。」
秋吟说道:「……你看你把我晾在一旁,鬼鬼祟祟地在做些什么好事?南宫,你这不是摆了我一道吗?我万万没想到这竟然会是你的目的呢。」
不过,秋吟仍贯彻身为『阿乐女儿』的态度。
南宫和叶春或许早就知道秋吟是人类。不过,照理说她们不会知道秋吟有什么盘算,行动的目的又是什么。
秋吟的行事作风一路走来始终如一。绝不让人轻易看穿秋吟这个存在的精神构造。在行诈这方面——怪物不可能赢得过人类。
「以家族的身份行动吗……你一开始就在暗中行动了是吧?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朋友阿代,不辞辛苦地付出只为成全族长。」
「……秋吟,你来做什么?」
南宫投以尖锐视线。
「你不是答应我不来的吗?」
「哦,那是你单方面的决定,我可没接受。」
秋吟一边用我行我素的表情虚应南宫的杀气,一边用苛刻的语气说道:「况且‘你答应我不会来’这样的形容也不太正确吧?是不希望我来才对。因为一旦让我知道叶春对夏景同学的爱意……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秋吟笑了。
笑得无比灿烂。
夹带着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只因不曾体验,故无法理解的——憎恶。
「原来如此,你说的果然有道理呢,南宫。扭曲世界的……扭曲了这个世界的无疑就是爱没错。叶春对夏景同学的爱扭曲了一切,让一切失去了控制。不只毁了鹿族,也毁了夏景。好个让人啧啧称奇的爱情残酷罗曼史啊。」
秋吟瞥了叶春一眼。
她摆出无法窥伺感情的脸冷冰冰地注视着秋吟。慧黠的视线让人无法和那童稚的外表联想在一起。毕竟论年龄她还比秋吟年长,心智远比外表成熟或许是很正常的事,不过那个充满睿智又高压的态度令秋吟有种彷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的错觉。
叶春开口说了:「秋吟……你的企图是什么?」
秋吟只是简短地答了一句:「休兵再战。」
她向讶异地锁起眉头的叶春又是一笑,接着,她杓起像是用搅拌器将满满的欺瞒和挑衅打成一体,再均匀摇动混合后,精心调制而成的刻薄话语,冷冷地洒在叶春身上:「这个状况一点都不公平。夏景同学失去了冷静,你现在是在趁人之危。如果你不靠这种卑鄙的方法就不能掳获他的心,那你等于是在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你的心意充其量只不过是假的。你也不乐意看到这种结果吧?」
「你这是在愚弄我吗?」
叶春不出所料地冷眼一瞪,那张充满了威严和冷酷的脸确实惊悚。一般人就是两条腿抖到僵硬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若是一般人的话。
「愚弄?没的事。既然你都自称是鹿族的族长了,我很明白你根本不屑那种卑鄙的行为。不过呢……嗯,假如鹿族族长的尊严允许你用那种肮脏的手段来掳获男人的心,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秋吟并非平凡的一般人。
她这十七年的人生,总是站在带给人恐惧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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