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姐姐的身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寻求拥抱。
叶春缓缓地张开了双臂,等着给妹妹一个紧紧的拥抱。
看起来宛若感人的重逢。
那也是当然的,因为本以为死掉的叶春,如今竟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
因为她原来还活着。活——
「咦……」
不对劲的感觉突然有了清晰的轮廓。
夏景回忆一周前叶亚所说的话。
——杀害了姐姐的,是母亲大人。
假设叶亚所言为真,唯一的结论就是阿乐取代了叶亚的母亲。她先是杀害了叶亚的母亲佯装成首领,然后再对叶春下手。
但阿乐在关键时刻功败垂成,于是阿乐回到只剩一颗头的状态。叶春勉强幸存了下来,然后出现在这里……完全合乎逻辑,甚至过于合理。
为什么叶春会应南宫的呼唤现身?
莫非南宫一开始就知道叶春还活着,原本就听命于她吗?
夭曾经说过,南宫和叶春感情很好,所以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吧。这也表示南宫从头到尾都不是敌人吗?
若从这角度思考,事情便能获得解释。
虽然能获得解释,但是——
假如阿乐根本没有取代叶亚的母亲。
假如在本家宅邸勒住叶春脖子的,确实是母亲本人的话。
假如南宫跟叶春是同伴,却非夏景等人的自己人的话—
「姐姐……!」
叶亚拔腿向前准备抱住叶春。
夏景霍然跟着冲了出去。
「叶亚,不要过去!」
夏景大喊,从旁扑向叶亚,阻止她拥抱叶春。
「……呀!」
两人栽了跟斗摔倒在地上。
夏景迅速从地上爬起,视线往叶春飘去。
映入眼帘的画面,印证了夏景的不祥预感。
那东西原先原先是藏在背后的吧。
叶春的一只手,在不知不觉间,握着一把造型老派的剑。
那是一把拥有双面刃的剑。
和白金色的刀柄连在一起,长度约莫六、七十公分的那个刀身是——
「宝剑……?」
坐在地上的叶亚恍惚地喃喃自语道:「……姐姐?」
叶亚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为什么叶春会有宝剑?
为什么叶春又会在自己准备拥抱她的瞬间拿出宝剑来?
「姐姐……那、是……为什么……」
「快站起来,叶亚!」
夏景把叶亚护在背后,挡在叶春的面前。
夏景不愿做这样的思考。但决定性的证据已摆在眼前。
这家伙……叶春的企图。
说穿了就是——杀死叶亚。
「叶亚,她是敌人……这家伙……是你的敌人。」
「夏景,你在胡说什么?这人是我的……」
或许是无法置信,也或许是不愿相信。即便铁证如山,叶亚仍用狼狈的声音谴责夏景。
「不对。你错了,叶亚。」
母亲试图杀害叶春?
那恐怕是事实。前任族长、叶亚姐姐俩的母亲八成是在那晚......
揭发了自己的女儿——理应成为下任族长的长女......
「这家伙……这个叫叶春的人就是这场叛乱的主谋、纵火烧了你们村子的凶手。」
她意图引发惨剧。
「你当晚看到的人不是什么阿乐,正是你的母亲没错。」
叶亚的母亲一定是为了承担叛乱的责任,才打算亲手手刃亲生女儿。
但她失败了。
叶春活了下来。不尽如此还吸收南宫做为手下,一直在繁荣派的幕后行动。
「而且……安野的父母之死恐怕也是……」
安慎和安丽说是毫无抵抗被杀的。夏景对这件事一直感到不解,但假设凶手是叶春,那就可以说明,原以为早不在人世的本家长女活生生地亲临家中,安野的父母吃惊都来不及了,万万没想到叶春居然会是敌人吧。
在缺乏戒心的情况邀请叶春进家中,然后在领叶春进到起居室之后遭她从背后持刀暗算——一一旦被偷袭,无论他们实力再强也没用。
「不可能。」
叶亚拼命摇头。
「不可能,夏景你不要含血喷人!」
叶亚不肯面对现实一味地否定。
这也难怪,她说什么都不愿接受承认这样的事实吧。
旁观整个过程的南宫,冷冷地取笑了这样的叶亚。
「咯咯……接受事实吧,叶亚。女婿大人,你真是明察秋毫呢。」
南宫走到叶亚面前蹲下,一如把她当傻子般端起她的下巴。
「你真以为杀了叶春大人的凶手是我们?我不是老早就这样提示过你了吗……我没有杀害叶春大人,繁荣派没人对叶春大人不利。企图杀害这位大人的是前任族长,只不过她失手了。」
强忍笑意的那张脸上充满了优越感。
「你明明亲眼看到那个画面,却忘得一干二净。你不敢置信,所以别开眼睛视而不见……真是荒唐,软弱得救我快吐了,天真得有够窝囊。这样子你还敢倨傲地以族长自居……这教我看了怎么能忍住不笑啊。」
或许南宫从最初就知道这一切了吧。
不对,恐怕——只有南宫和叶春对整个事态有全盘的掌握。
阿乐跟整起叛乱有什么样的关联目前还不得而知,最初提议这个计划的元凶有可能就是阿乐也说不定。至少对叶春等人而言,阿乐的大名和存在都是效果绝佳的障眼法。
把叛乱的责任全推给阿乐,自己则诈死藏匿起来。
既狡猾又完善,而且又骇人听闻的计划。
「其实呢……你本来也该在那个夜晚死去的,次女大人。」
南宫的话毫不留情地痛击叶亚。
「没料到最后竟出了洋相,被你逃过一劫不说,连宝剑都被你一并带走。这个失误也导致往后衍生出一堆麻烦的问题来呢。」
叶亚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过去的坚强和毅然早已荡然无存。
感觉就像被抛弃的小狗般,软弱又无抵抗能力。
「算了,没关系。」
南宫从地上站起身,像是对小狗的存在不屑一顾。
「你现在的价值就只剩那一条命罢了。我们想要的是你的命,不是你的人——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没关系,马上就懂了……那么。」
南宫转头面向夏景,懒得多看叶亚一眼。
夏景顿时浑身僵直。
她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夏景直觉地认为她想对自己不利,可是却又感觉不到杀气。
下一个瞬间,南宫采取的行动令夏景的僵直变成了困惑。
她不知何故以矫揉造作的模样下跪……
「……女婿大人,奴婢前来迎接您了。」
然后格外慎重多礼地说道。
「……咦?」
女婿大人。
南宫向来都是用这个字眼称呼我,可是我只当她意在揶揄,以为她是藉由我的名份拐弯抹角地贬低叶亚。
『被拐骗的女婿』——她不只一次这么说。
根据思考角度的不同,这句话有两个解释。
一是误上贼船成了女婿的男人,一是受到拐骗的『女婿大人』。
「咯咯咯。」
南宫阴险地笑着,扬起了垂下的脸。
「你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啊。虽然我看你一整个就是不顺眼,不过鹿族似乎生来就爱刁难友人的心上人。看来我也一样不能免俗哪。」
「你说、什么……?」
现在困惑逐渐开始变为混乱。
我不懂这家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懂。
已经出现了好一阵子的困惑之音一定只是我的多虑,那应该是下意识猜到叶春目的所产生的不协调感,绝对是这样没错。可是,既然如此——
明明所有真相都已经揭露了,为什么这个杂音还是迟迟没有消失呢……?
「夏景。」
有人在呼唤我。
我回过身子。
呼唤我的人不是叶亚。
「好久不见了。我一直很想见你,夏景。」
圆润的眼眸。
看似腼腆、却似踌躇,又似充满思慕之情的表情。
长长的黑发和深蓝色的汉服。
童稚的气息里藏着美丽,五官端正的脸蛋。
「怎么、可能。」
是啊——我想起来了。
我以前曾经见过这个女孩。
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
大概是我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应该还没开始上小学吧。
时值冬季。
我本来在家里的院子嬉戏,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的身旁。
——第一次看雪吗?
我「嗯」的一声点头。
——不觉得冷吗?
不会呀,我笑说。
我清楚地想起来,她似乎感觉格外成熟。
——你好活泼、好有精神哪。
我才不叫「你」呢。我叫夏景,夏景。
——夏景吗?好名字。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啊?还记得,因为她讲得一副很臭屁的样子,我就这样反问她。
——我——
我终于想起来她的名字叫什么了。
——我叫叶春。
「骗、人。」
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不……信。」
因为那是,那个记忆是。
我和叶亚。我们两人的第一次邂逅——
我一直以为是这样没错——结果只是我单方面的误会?
「好怀念哪。你长大了,可是丝毫没有改变。」
叶春伏下眼帘。
她的语气跟叶亚一模一样。不对,或许是叶亚在模仿她吧。
因为叶亚说过她很仰慕、尊敬自己的姐姐。
「会让你受到牵累纯粹出于偶然,抱歉。」
确实如此,她们两姐妹长得很神似。
叶春的外表就像较为年幼的叶亚,气质则给人成熟版叶亚的感觉。
「……夏景。」
叶春来到不知不觉间瘫坐在原地的夏景面前站定。
「你长得比我还高了哪……这眼镜是?你视力恶化了吗?」
轻触夏景脸颊的手指触了一下镜架。
「为、什么。」
在温柔视线的注视之下,夏景挣扎着说出了几个字。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这还需要问吗?」
叶春开心地笑了。
「当然是为了实现和你的约定。」
「约……定。」
约定?
那天我和她在冬雪中做了什么约定来着——
「……啊。」
——呐,夏景。
原先断线的记忆,在和叶春相逢之后,重新串连了起来。
她做好雪兔后,陪夏景一起玩耍,然后还来到缘廊,喝了姐姐所冲泡的热牛奶。
「很好喝。」叶春笑说,望着她的侧脸,夏景不知怎地开始心跳加速。
不久黄昏时分将近,叶春表示自己必须返家,因此夏景笑着邀请她明天再过来一趟。明天我们再一起玩吧,雪不会那么快融化的。
叶春露出了落寞的微笑。
——明天没办法。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夏景当时大概喜欢上她了吧。
「我还想再见到你,我们要再一起玩。」他固执地缠着准备打道回府的叶春不放,令她好为难。
——何时才能再见我不敢保证。
「我不管。」夏景生气地耍起别扭。
——啊啊。我的心情也跟你一样,希望我们能再见上一面呢。
叶春同样一脸难过。只见她貌似依依不舍地——脸颊依稀泛起了红晕。
然后——
「对了……」
叶春她——
一本正经地抓住夏景的手。
——等我年满十五岁成年之后,我就可以自由离开村子了。
面露一如想到了绝妙好主意般。
一如在勾勒未来的梦想般。
一如对自己的想像感到羞赧般的表情。
——到时我会前来见你,我一定会来的。所以等到那时候……
「啊……」
开口如此说道。
记得她确实有说过这种话。
——你就当我的夫婿吧。
这么一来,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嗯。」夏景点头答应——即使他当时不懂成为夫婿代表什么意思。
然后,叶春缓缓地向茫然自失的夏景诉说起缘由:「其实我早就想来见你了,本来我的计划是一满十五岁马上前去接你。」
她的脸像是充满了缅怀之情,又带着几丝寂寞。
那天——户外被冬天的白雪覆盖的日子。
不仅夏景对叶春产生了淡淡的情愫,叶春也对夏景一见钟情。
原先那或许只是随着时光荏苒,长大之后便会逐渐淡忘的情感,夏景确实也真的忘记了。要不是今天发生了这么一段插曲,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
——然而叶春并未随着光阴的流逝长大。
后来夏景到了上学的年纪,开始跟许多同龄的孩子交流。一路从小学低年级升到高年级,然后升上初中。期间难免会有特定的喜欢对象,可是结果又毫无进展,并且也会跟其他人聊聊谁跟谁交往这种话题,就这样在人类社会慢慢成长。
——然而叶春生活在环境封闭的村子,不会邂逅其他男生。
想必她在全是女人的村落里生活的那些年来,心里只想着夏景一人吧。
那一年冬天的记忆没有遗忘,只有更强烈。
记忆中的雪永远不会融化。
一心期待着约定之日——
「……可是,后来我身染了疾病。」
鹿族之病。
跟蓝阳一样,身体停止成长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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