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野将完成任务的盘子搂住,脸色有些阴沉。
“……夏景?”
“什么?我是……”
“叶亚这个人性格有些跳脱,她不懂人情世故,因为她从小都是在温室中长大的大小姐,身为千金小姐的她,几乎从未离开过家,对人的险恶也是一无所知,可是就算她再怎么可爱,你也不能……”
夏景立刻到:“等一下,你的说法是怎样,说的就像是我是坏蛋……”
“少花言巧语欺骗无知少女了,你这笨蛋。”
“才不是那样的!”
安野脸色大变地飙高了音量。
夏景同样也脸色大变地吼了回去。
“你从哪个部分开始听的?你有听到重点吗!”
“我都听到了好不好!耳朵自己听到的!很厉害嘛,有办法说服叶亚很想帮你生小孩!我知道你这个人很黑心,但从没想到原来你还喜欢拈花惹草!居然企图拐骗刚认识不久的女生,是傻了吗你这呆子!”
“才不是我!是她突然主动提议的!还有,不管是傻子还是呆子——不对!我才不傻也不是呆子,总之我哪里黑心了!”
“啥?突然?叶亚主动?……她怎么可能会这么说!”
“她就是说了!是这家伙突然莫名其妙提起的啊!”
虽然夏景和产生重大误会的安野一触即发地杠上了,不过事件主角的枯叶却一脸不甘己事的模样隔山观虎斗。
夏景忍不住把矛头指向了她。
“你这个元凶也表示点意见啊!”
“你们俩真是出口成脏。谈吐就不能再更文雅一点吗?”
“没人问你那个!”
“没人问你那个啦!”
两人异口同声地吐槽。
斜眼瞅了茫然不知该作何解释的夏景一眼后,安野搭住叶亚的肩膀让她面朝自己。先是一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是一句“刚刚发生过什么”地一一向叶亚盘问。
——该说她这个人很热心吗……
“……你一定很受女生欢迎吧。”
“夏景你给我住口!”
本想说笑的结果却惹安野发了顿脾气。等一下,搞不好这是一个大好机会?
“嘿,我……”
夏景刻意打了个岔探问后,不出所料,安野挥挥手做了个打发夏景的动作。
“啊——已经没你的事了。我会跟叶亚问清楚真相的。”
“且慢,我有话要跟夏景说。”
“听我的!”
正合我意。安野开启了说教模式,焦点已经从夏景身上转移。
此时不开溜更待何时。
“好吧,那我回房去了。”
“我话还没说完喔,夏景。”
“叶亚,你现在说话的对象是我!”
“就是这样。刚才的事下回再谈吧。”
夏景口头上虽说是下次,实际上是避之唯恐不及。他向貌似不满地交互打量自己和安野的叶亚挥挥手,快步离开了走廊,赫然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拿着茶杯。不过明天再还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杯中装满了热腾腾的茶水。
夏景将手伸向背后拉上障子啜饮了一口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啊,有没有搞错。”
莫名其妙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都快累到昏天暗地了。
虽然可以听到叶亚和安野在走廊另一头说话的声音,不过没多久谈话声便逐渐远去。大概是转移阵地到其他房间去了吧。不一会儿,四周又恢复了仿佛耳朵会被无声刺得隐隐作痛的静谧。
“……累死我了。”
夏景边想着边唉声叹气,重新钻进了被窝。
原本夏景对自己能否入睡并不抱太大的期望,最后却撑不到十分钟便进入了梦乡。不知是疲劳累积到了极限还是大脑拒绝保持清醒。总之,意识一下子就飘得远远的——枕在陌生的枕头上的脑筋逐渐沉入了深邃的黑暗之中。
还好没有做梦。
要不然昨晚铁定早被梦魇缠身了吧——一觉到天亮的夏景如此感激自己的迟钝。
叶亚和安野所言不假,那间屋子似乎真的非比寻常。
在安野的带领下来到公路后,夏景有了切身的体会。
昨晚下雪的天气为之一变,今早是个出太阳的大晴天。可是,下山时所走的天然山路除了被积雪抹上了一层淡妆以外——还被一团浓雾所笼罩。一路上时而右转、时而左转地四处东折西绕,当夏景以为浓雾散去的瞬间,眼前的地面已经是柏油路了。
“……我看,被狐狸迷惑的感觉差不多就是像这样吧。”
夏景傻眼地如此喃喃自语后,惹得在前头带路的安野哈哈大笑。
“下次来的时候,没有我或叶亚带路你是到不了的喔。”
话虽如此,大概也没有下次了吧。
沿着山在公路走了约五分钟的路程后,来到了一座公车站。
下山的出口不是往学校的方向,而是另一侧。离家有满远的一段距离。
盖有屋顶的站牌长凳是木制的,还显得老旧。夏景查看了时刻表。离下一班公车还有三十分钟之久。虽说现在才大清早的又适逢假日,所以也没办法抱怨,不过乡下就是这样才让人觉得不便。
“我陪你一起等公车吧。”
夏景坏心眼地跟弯腰在长凳上坐下的安野说道:“不用回去照顾叶亚喔?”
“我又不是她的专属保姆。”
“可是昨晚看起来你根本就是耶。”
夏景一打趣地说,安野便回了个苦笑。
“好啦,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但安野的表情随即复杂地一沉。
“不过,叶亚千真万确不是会去谈那种话的女孩。不对,照这个情况应该说她过去并不是那种女孩才正确吧……至少,我可以肯定她以前的个性听到儿女之情会不屑地用‘无聊’两字嗤之以鼻。”
“啥?那怎么会这样?”
夏景一面回忆昨晚那异常唐突的告白一面询问。
“……这东西。”
安野没有回答问题,取而代之掏出了一只手机。
夏景顿时瞪大眼睛。因为……
“我想还是由你保管比较好。”
那只手机——是方媛所持有的。
“我保管?应该交还给她的父母才……”
话还没说完,夏景便语塞了。
方媛的父母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丧命。更何况现在连遗体都没有,就算据实以报八成也不会被采信。这个状况就跟失踪是一样的。既然如此,把手机交还给他们又能怎么样?
夏景很清楚。
横竖都是失踪的话,不要留下任何一线的痕迹,心理上还比较轻松。无论是遗物、精神上的慰藉、微薄的希望,这些东西根本无法救赎什么,反而只会助长悲伤。
“我是有考虑过还给她的父母,可是警方会从来电循线抓你去盘问一堆有的没的问题喔。虽然说不管怎么样,警方都有可能找上门就是了……而且到时谁拿着这只手机,说词便会有所不同。不如夏景你拿去藏起来,就可以装傻了。”
安野的话感觉另有隐情。或许她说的是事实没错,可是背后另有其他理由存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样。她继续向蹙起眉头的夏景说道:“你如果要打开电源,那就等半夜再开。不然她爸妈打来就麻烦了,而且要是警方在追踪这只手机,从讯号就能查出位置。此外……”
安野垂下脖子,轻轻地叹息说。
“要不要看里面的内容,由你自己决定。”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对了,还有这个。”
收下手机的夏景这回被递上的是一张纸。
“这是目前在我们学校的‘鹿’族姓名与班级清单。用蓝笔注明的是对人类友善的一方,可以放心照常接触,可是红笔的就要小心了。你要极力避免跟她们接触喔。”
“她们就是所谓的繁荣派吗?”
“对,昨天你应该有听叶亚稍微提起吧。三天前的火烧山事件,肇因是一族的内乱。然后……那帮烧了村子的家伙简单地说——对人类并不友善。”
透过这些透露的内容和叶亚她们的态度大致可以想像。
夏景心想,这意思是不是表示原先鹿族并不会积极去杀害人类呢?说不定原先鹿族向来都跟叶亚一样会慎选对象,或者不直接动手杀人。
从这个角度去思考的话,可以理解为何一族会濒临灭亡边缘,以及如此异常的生物怎么有办法避人耳目悄悄地存在至今。
不过,大概是有一帮对一族的这股风潮高唱异论的份子冒出来了吧?
繁荣派。简言之,就是抱持“无须顾忌尽情繁衍人口”主义的一派吗?
叶亚曾说那帮人舍弃了矜持。假设所谓的矜持是慎选的对象的话,那么舍弃矜持代表的就是随自己高兴杀夺身体的意思。
无视对方的背景和人格,没有选择的标准也没有杀人的顾虑。
这样的心态对人类无疑是种威胁。
“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男的就不会遭受到直接伤害。”
“这算什么……”
夏景夹杂着叹息收下纸张,提不起劲当场确认名单的内容。光是现在就有堆积如山的烦恼来不及整理了,要是在名单里发现熟人的名字,那日子就会变得更是难过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反正不论如何,我们都会尽量避免给夏景你带来麻烦的……还有叶亚说的话你也忘了吧?一听到本家的女婿人选,繁荣派二话不说就会帮你贴上敌人的标签了。”
先是边叹气边点头答应,夏景把名单和手机塞进大衣的口袋。
“呐,安野。”
紧接着夏景把忽然浮现在脑子的疑问说出口。
“你昨天午休时间跟我说的那些……”
“嗯,没错。”
安野点了点头。
“我妈她觉得待在村子里被一族的习俗束缚并不是一件好事,于是极力在人类的环境中栽培我长大。所以当我们听说山被烧掉的时候真的吓了一大跳……
尽管我们和一族保持距离生活,可是我们对以叶亚为首的一族的女孩们有很深的认识,事情发生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坦白说,现在也是一样。当然我们没办法接受繁荣派的想法……可是要我们跟着叶亚作战也很困扰。”
“那高中入学时才搬来这里是骗人的吗?”
“对不起。其实我没有上初中,而是在家自读,偶尔回村子看看。”
这家伙好像也有许多属于她自己的复杂苦衷。其实,因为跟安野当了一年的同学的关系,夏景对安野是怪物的事实没什么实感。
所以——
“如果有什么麻烦,你就跟我说吧。”
忍不住一如既往地脱口说出了这样的台词。
“谢谢你。原来你也会说贴心话嘛,夏景。”
“笨蛋。我这是暗示你不要连累我啦。”
“哈哈。”安野笑了出来。
“我要收回前言。你这可恶的黑心眼镜仔。”
接着她斜眼瞅了夏景一眼后,把视线投往道路喃喃地嘟嚷道:“你还真是个怪人呢。”
“哪里怪了。我超普通的好不好。”
夏景本来以为她在挖苦自己的嘴贱,但安野的表情看来却不像那么一回事。
“……或许我可以理解叶亚肯接纳你的理由了。”
“咦?”
安野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出乎夏景的意料。
“唉,我爸大致上也是个怪人,差不多都是这副德行吧。”
“你在说什么啊?”
“多少会有那种人存在啦。对于我们一族……不对,应该说对于异质的事物不怎么有抵抗感的人。通常一知道像我们这种怪物是实际存在的,要么不是害怕、要么就是不敢相信、不然就是会去抗拒吧?
不过像你这种人在那方面的感情就比较微弱。不知该说神经大条呢,还是脑袋糊涂一知半解。会和一族的女性结婚的人类男子基本上都是这种人。”
“说我神经大条?重点是我又没有要结婚……我先跟你声明清楚,我可没说自己一点都不害怕又不敢置信又都没有抗拒感哦!”
“嗯。我知道。在那层面的意思下,夏景你这样比较令人放心吧。想当年我妈下定决心跟我爸说出真相后,我爸好像只回一句‘然后呢?’就没再多问了。在我出生时提议离开村子的反而是我妈。”
“你爸还真的是胆识过人。”
“他是太欠缺危机感了。我觉得身为人类那样子比较糟糕吧。”
大剌剌地如此批评亲生父亲的安野笑得一副很腼腆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没打算转换阵营到你们那里去。”
所以夏景同样也回以笑容。
“聪明的抉择。唉,要是你来我也会很头大。”
虽然聊的是异常话题,不过安野的口气还是跟平时在教室一样轻松自然,这教夏景稍微安心了点。
之后夏景跟安野开始闲聊了起来。
像是“之后会常请假不来上课吗?”、“你喜欢演歌是遗传自爸爸还是妈妈的兴趣?”之类的。安野也跟平时没两样,用赢得男女双方好感的那个熟悉的高亲和力微笑与态度回答夏景的问题。有时又会半开玩笑地插嘴扰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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