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随着暮鼓声点点,各自的坊门渐渐都关了起来,谢霖与黄瑜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进了进昌坊。
黄辉紧跟其后,却是一脸糊涂,他往后几步,对身边的林菀儿问道,“你说叔父这是在做什么?”
林菀儿扭头看了一眼还在马车上睡在紫薇怀中的阿嫣,“父亲如此作为,定有他的用意,咱们且跟着便好。”
“珊儿说得极是,你那阿耶啊,有些时候的想法连我这个多年好友都未必能参透。”裘少卿双手放于脑后,仿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黄辉朝他一撇,“裘少卿与那家伙真是一个脾气。”
正此时,一个身着浅蓝色锦绣外袍的郎君左手握着一把宝剑,右手提着一壶酒,走进了沁香居,虽说坊门已关,但沁香居内确实灯火通明,**不灭,一楼厅堂内的演舞台上,几个胡姬正在上面跳着胡旋舞。
郎君将手中酒壶一扔宝剑一挥,那酒壶随即四分五裂,美味芳香的美酒随之四散开来,郎君对着台上吓得停下来的胡姬大喊,“给小爷上最好的酒来!”
此时一个身着浅粉色柳衣的娘子被几个奴婢簇拥着款款走来,她脸上的笑意仿若春风过后绽开的牡丹明艳动人,此时,几个跑堂博士上前将他架了起来,“三娘子,又有人来闹事!”
还未等三娘子说话,那郎君笑道,“你们沁香居的规矩我懂,只是这诺大的沁香居不喝酒只喝茶水是不是太过小气了些?”
三娘子向这郎君福了福,“这都是主子们定下的规矩,妾也无权更改,还望郎君勿怪。”
接着,三娘子向几个博士使了使眼色,博士们会意驾着执剑郎君往门外走去,可还未走几步,好端端躺在他们臂弯的郎君忽得起身,手中拿着的剑虽说未曾出窍,但却还是道道击中要害,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四个博士应声倒下。
只道是方才郎君动作太快,周围之人还未来得及看他如何出手,他便结束了,现下看到了几个博士的伤势才得知,那郎君分别敲打了博士们的关节处,手肘,手腕,腿膝,脚腕,使得他们起也起不来,走也走不动。
“好!”人群中竟还有人附和的。
三娘子见此人是个硬家伙,正想叫出沁香居中暗藏的高手将其轰走时,烛光一闪,她瞧见了他腰间的一个东西,她连忙陪笑,“郎君莫不是醉了吧,让三娘给郎君准备间雅间好好醒醒酒如何?”
郎君并未回应,只是笑着看她,三娘这便叫了身边的几个奴婢上前扶起那郎君,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随即,三娘子站在了中间的演舞台上,抬头对在座看热闹的客人们喊道,“倘若在座的各位贵客像方才那位郎君一般来沁香居寻酒,也大可来便是,三娘虽说无酒,但也可好茶相待,各位以为如何?”
客人们随即调笑起来,“有三娘子亲自陪客奉茶,我此生也无憾了。”
“三娘子,可有最好的茶水相赠啊?”
“三娘此言差异,既是有规矩
,那便按规矩办即可。”
三娘子笑了笑,“对守规矩的,三娘定会携礼相待,若是不守规矩的,三娘也未必会守什么规矩了。各位吃好喝好,接下来,三娘让舞姬们献上飞天舞,还望贵客们笑纳。”
不徐不慢,不紧不慌,三娘子有条不紊得从台上走下,此番话,她似是讲给众人听的,又似是讲给方才那执剑郎君听的,
随即她缓缓上楼,往那执剑郎君的雅间而去。
月悬高挂,暮霭如烟,月下,一个身披黑色外袍的女子拖着一个黑色的布袋行走在江边林间,这是进昌坊的曲江支流,平日里武侯不会经常来此处巡夜。行至一个最角落的一棵树下,她才停下,她缓慢得将布袋口子打开,趁着月色,里面显现出来的正是今夜大闹沁香居的郎君的人头。再往下些,却见布袋中的郎君正被褪去了衣衫昏睡着。
女子低沉一笑,拿出怀中的麻绳,一圈一圈得将其捆绑在了树上,绑好之后,她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后在那郎君鼻下探了探,郎君忽而醒了过来。
夜风潺潺,他随即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了过来,女子笼着月光嫣然一笑,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就仿若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郎君想叫出来,却发现喉间有些沙哑,许是药效还未曾缓过来。
女子笑得极为温柔,“莫慌,放心吧,你是特别的,我也会给你最特别的。”
随即,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她利落得将鞘去除,用舌头在刀尖上舔了舔,笑意朦胧,“知道么,对付你,我还不屑用毒。”
那郎君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是近日京中的那个!那个……”
“郎君好聪明!”她笑得极为灿烂,“可惜,聪明一时。”
她将冰冷的匕首轻轻得指在了他的脸上,冰凉刺骨,使得他又一个激灵。
却听她道,“像你们这种郎君,是不是觉得娘子们就活该替你们提鞋穿衣?倘若做得不好便就非打即骂?郎君啊,娘子们也是人啊。”
“相夫教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那郎君很是不解。
她冷笑,“那么幼女呢?不过才五六岁的孩童,身子都还没长齐呢便遭到了虐待,这又是为何?”
刀尖从脸上慢慢往下滑至胸口处停下,“在莰族村,人人皆平等,可一旦走出村落后才发现,这世道竟是如此不公。”
“你是莰族人?”那郎君惊醒,“莰族不是被灭了吗?”
“是啊,被灭了。”刀尖有开始往下滑,略过了捆绑在胸前的那十几道麻绳,直至小腹,“曾经有一个大瑞的男人闯进了村子,欺骗了村中的所有人,后来还毒杀了他们,你说,这是为何呢?”
那郎君顿感莫名其妙,轻声道,“我不是他。”
显然她并未理会他,“因为他是个大夫,他哄骗了莰族所有的女人为他生孩子,男人们若是不服从,便会中毒而亡,此后,女人们生了很多孩子。”
刀尖在他的小腹轻轻游走,冰冷的触感散发着恐怖的气息,随即,她的刀尖在他的那处停了下来,她笑道,“啧啧,定力还挺足!”
“所以,四十年前,从莰族逃出来的那批是什么人?”那郎君浅声道。
握在她手中的匕首顿了顿,“她已经告诉你了?”
郎君看着她,她冷笑一声,“呵呵,不错,那大瑞男人早死了,村中所有人都是他的子孙,族中人若是要生存繁衍下去,那就必定要与自己的兄弟姐妹结成夫妻,这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啊,哪怕在大瑞同姓之人都不许通婚,更何况……”
她说着,眼眶中竟慢慢滴下基地晶莹的泪水,“他们都是他们生下的。”
说到此处,她收回手中的匕首,对他冷笑一声,“我知你是谁,我也知你为何会在沁香居闹事,可是我停不下来。”
她手握着匕首,从怀中掏出一块明黄色的丝帕,轻轻的擦拭着,随即用匕首轻轻挑开自己的外衫,露出胸前一片肌肤,月光之下,却是一片漆黑,“当年从莰族逃出来时,我尚在襁褓,辗转与其中一个姐妹被安德坊的屠户收养,屠户因养不起,便将我送给了大安坊的一户人家,那郎君待我算好,可待我长至七八岁时便上下其手,当发现我的这块胎记时却又非打则骂,如此数年。”
她顿了顿,苦笑得将衣衫整好,“后来,我遇到了兰陵坊的章叔,他也是莰族人,待我极好,我的诗书礼仪都是他教的,后来,我来到了沁香居。”
“你知道吗?一旦你手上沾了鲜血之后,你就再也不干净了。”她抬头看了一眼皎月,“一旦你喜欢上了那种杀人的快感,你就无法再停下。”
忽而,她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飞快得往自己的胸口插去。
鲜血如散落的绯色珍珠,滴满在地上,树上,他的脸上,他还未来得及直至,她就仿若月下的一朵芙蓉顺然开放在夜色之中,黑色的外袍随风扬起,仿佛一只午夜的墨色纸鸢,断了线,也再无方向可飞。
不远处,几人从树丛中走了出来,黄辉则满是泪水,而谢霖与黄瑜却是双眉紧蹙,林菀儿立在不远处,若有所思。
“侍郎,快来救我。”则怀在树上大声喊道。
黄辉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跑至他面前,本想笑话他,可此刻却一句凉话也说不出,只默默得将他身上的绳索解下,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外披递给他。
“我竟不知,三娘子的身世竟如此可怜。”黄辉将落在地上的外袍拾起,披在了那张如花般的身上,“如此说来,那些人,真是该杀。”
“无论该不该杀,也并非是咱们能断定的。”则怀紧紧裹着那件单薄的外披,“若是人人都如同三娘子一般滥用私行,难不成当刑部大理寺是摆设吗?”
“恩,说得好。”裘少卿从树上跃下,“小子,你不妨考虑考虑来我大理寺谋个差事?”
则怀连忙抱拳,回谢道,“侍郎不会武,小子还是待在侍郎身边比较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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