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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三十七 邋遢散人

    杜奇偶尔想及历朝历代所生的问题和现今存在的弊病,常感痛心疾,有时也曾扪心自问自己一心所履行的责任是对是错?也曾怀疑过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履行责任是否值得?但他却屡次把这种念头强行压制下去,扼杀在萌芽之中,根本不敢去深思细想,现在听到鲁妙儿之言,以往所思所想纷纷涌上心头,在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马雨筱叹道:“鲁大……哥之言确实在理,罪魁祸实乃为君者,唉!我等身为子民,只能徒呼奈何?”

    鲁妙儿愤然道:“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并非哪一家哪一人的天下,那位置应是有德有能者居之,现朝庭**,奸佞专权,民不聊生,暴动四起,天下乱象已呈,在这乱世之中,我等又该如何自处呢?”

    秦二叹道:“折腾来折腾去,最终吃苦的都是黎民百姓,唉!经过两百多年的横征暴敛,他们再也经受不起战火的摧残了。”

    马雨筱道:“杜公子和鲁大哥的武功高强,我们龙潭虎穴盟何不担起锄奸卫道之责,扫尽奸佞贪官和恃强为恶者,还世道一个清白,使黎民安居乐业,我们也可名留千古。”

    见马雨筱说得似乎很有道理,若把锄奸卫道做为龙潭虎穴盟的行动指南也未尝不可,易振彪等人皆不由意兴昂扬地附合马雨筱的提议。

    鲁妙儿却笑道:“小妹妹想得太天真了,试想天下的的贪官污吏大奸大恶之徒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凭我们这几个人怎么杀得过来?如若广招人手,定会引起有司的关注阻挠,我们又怎么行事?再加上人多了,难免良莠不齐,我们自身就很难保持纯洁,所做之事又怎能使人心服口服?所以,我们要干此事,也只挑那些巨奸大恶下手,要不,我们便先拿严蒿那奸贼来祭旗如何?”

    马雨筱肯定地道:“严蒿那奸贼确实可恶,自是不能轻易放过!”

    想起刚才在文轩楼上的所见所闻,杜奇插话道:“严蒿确实该死,只是我们却杀不了他!先不说我们能否探得到他的行踪,只是他身边跟随之人和他本身的修为,我们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又如何去杀他呢?”

    听到杜奇如此一说,众人的心又不由有些失落。

    马雨筱道:“难道我们就放任他胡作非为不闻不问?”

    秦二道:“象严蒿那等奸贼,即使没有人能杀得了他,最终也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就象那红极一时的仇鸾一样,恶有恶报之言应是不爽!”

    马雨筱道:“那仇鸾有何凄惨下场,值得秦帮主在此时一提?”

    秦二道:“那仇鸾被加封太子太保后深受皇上宠信,后来他竟然与严嵩那奸贼在皇上面前争宠,两人因此失和,为出心头之气,心胸狭隘的仇鸾竟走极端,欲图谋不轨,却被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揭破,皇上又得知他讳败冒功之事,大怒之下虽未杀他,却将他革职闲弃,仇鸾因此忧惧而亡,其下场之凄惨比丁汝夔犹有过之而无及。”

    马雨筱显得有些开心地道:“仇鸾这小奸贼有此下场确实是咎由自取,但愿严蒿那大奸贼的下场比他更为凄惨才好!”

    鲁妙儿愤然道:“象严蒿这等作恶多端之徒,他想有好下场都难!”

    杜奇又插话问道:“秦帮主可知陆炳与严蒿有何瓜葛?”

    秦二道:“陆炳与严蒿的关系确实让人费解,两人有时走得很近,好似至交好友一般,有时又形同陌路,好似杀父仇人一般。在朝中,似乎也只有陆炳敢不买严蒿的账,而严蒿也似乎拿陆炳毫无办法。”

    马雨筱忽然有些兴奋地道:“如果以陆炳来制裁严蒿怎么样?”

    秦二道:“这主意虽好,但却根本实施不了。先不说我们如何才能搭上陆炳,即使我们找上了陆炳,他能听从我们的安排与严蒿为敌吗?要知陆炳之所以敢不理会严蒿,并不是他的势力能与严蒿相抗衡,而是仗着与皇上有着特殊关系,严蒿才不敢做得太过象对付其他人一样对付陆炳而已。”

    马雨筱有些泄气地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只有看着严蒿等奸贼横行不法而什么事都做不了?”

    秦二无奈地道:“即使我们想做,又能做什么呢?”

    常言道:“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厅中众人身不在庙堂,皆属山野草民,即使他们有通天本事,也难以对官府形成有力影响,更不用说左右朝庭的意向,因而,众人都深觉秦二之言有理,皆不由有些颓然。马雨筱意味索然地道:“那杜公子苦心孤诣地创建龙潭虎穴盟把大家聚集在一块又是为什么呢?”

    鲁妙儿笑道:“我们只是适逢其会,不忍看着大家互相残杀,才借公子欲缔建盟会之名平息干戈,至于我们大家以后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可见机而行或是听公子的吩咐。”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杜奇正色道:“我们当务之急是摆脱目前的不利处境,然后想办法救出俞大猷将军,至于对付严蒿之事就暂时留给别人去伤脑筋吧,我们在此多想无益!”

    马雨筱见杜奇先想到的便是自己的事,不由芳心暗喜,充满了对杜奇的感激,再也无心思顾及其它。杜奇紧接着又道:“现在大家的感觉如何?”

    闲谈中,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即将过去,听到杜奇的话,众人忙提气运功,看是否真如温文雅所言两个时辰后锁功散之毒不解自愈。

    一阵忙乱之后,鲁妙儿先颓然地道:“我还是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马雨筱却兴奋地叫道:“不对,我的功力好象正在恢复中!”

    听到马雨筱的话,鲁妙儿突觉心中一凉,忐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温文雅道:“这销功散之毒实是无药可解,中者若不运功根本感觉不到,武功越高强感觉越明显,应该恢复得也越慢,但其药效确实只能持续两个时晨,大家不必担心,稍等片刻自见分晓。”

    听到温文雅如此一说,众人都安定下来,也不再运功,只等功力自然恢复。杜奇忽然低声道:“有高人来了,大家保持镇静不要惊慌!”

    自回到厅中以后,杜奇不敢大意,将精神感知力以自己为中心散往四方,以探知是否有人前来。刚才温文雅的话音刚落,杜奇便感觉到一人不疾不徐地窜房越脊向怡情院而来,他不知此人是偶然路过还是专程来找他们,更不知此人是敌是友,所以急忙出言提醒大家,免得引起那人的注意。

    众人本就在担心自己的功力何时恢复,听到温文雅的话后虽放心不少,但仍然有些惴惴惴不安,此时忽然听到似有些神秘的话声,皆不由大惊失色,如若此时真有高人来为难他们,杜奇一人能应付得过来吗?

    众人正惊骇间,忽听一人在院门外轻轻地问道:“有人吗?”

    见那人的话虽然说得轻缓客气,好象熟悉而友善的邻居来窜门似的,但因不知他的来意,众人皆不禁惊异莫名,面面相觑。

    见没有回音,那人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仍是轻柔地道:“屋里有人吗?咕!”最后那声音似吞酒水或唾沫出的。

    骤然听到这声音,杜奇忽然心中一动,顿时浮起一丝熟悉的感觉,不由站起身来迎向厅门,同时应道:“是哪位贵客光临?快快请进!”

    鲁妙儿和易振彪等人见杜奇如此反应,虽不知究竟,但仍忙不迭地跟在杜奇身后,站在厅外门侧,准备迎接客人。

    来人呵呵一笑,喜道:“正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却见这里灯火通明,便忍不住过来碰碰运气,果然有好客之人在此,想来不会责怪贫道来得唐突吧?”

    随着话声,一位看不出年龄,须蓬乱,身着破烂道袍,右手摇着一把破旧蒲扇,左手握着一个斗大的暗红色葫芦,趿拉着一双破旧布鞋的道士似回家一般闲散舒适地走进院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见他身上的衣物似刚从垃圾堆中刨出来的一般皱巴巴地污秽破烂不堪,满身油污泥垢在火把光的照映下闪闪亮,走起路来似喝醉酒般东倒西歪,却毫不停留地向厅门撞来,众人生怕被他撞上,纷纷往后退开。那人却浑似不觉,仍直直地撞了过来,直到纹丝不动的杜奇身前两步处才停下身来,定定地望着杜奇,眼中精芒倏闪即逝,嘴上胡须一翘一甩,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笑意盎然地道:“小友既然叫贫道进来,难道就这样相待吗?”

    见到来人,杜奇又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却敢肯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位道长,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正沉思间,却被那道士一语惊醒,忙侧身让开,客气地道:“道长请进!”

    那道士哈哈一笑,昂然从杜奇身旁走过,毫不客气地进入厅中坐入上位,举起左手中的葫芦,用力喝了一大口,“咕!”地一声吞入腹中,似主人般地招呼众人道:“大家都不要客气,快进来坐,也不要紧张,我只说几句话就走!”

    再次听到“咕!”的那一声,杜奇忽觉心中一震,蓦地记起这声音四年前曾经听过,那日他与应大岗、罗长河等人对峙在襄阳府牢大门旁,正欲除去罗长河而向他挑战时,忽然有人击掌称赞,话语后正是出了这样“咕!”的一声,当时觉得神奇玄异又不明原因,所以印象十分深刻,好长一段时间都念念不忘,今日骤然间又听到这个声音,居然一时没有想起来。

    望着这位昔日相助自己,引走了一个未曾见面的强敌的道士,不由欣喜异常,有点激动地道:“原来是道长驾临,不知道长深夜至此有何指教?”

    那道士哈哈一笑,将手中色彩斑斓的葫芦抛给杜奇,笑道:“看小友的神色,显是记得贫道,哈哈!看来小友的修为近来又精进不少,实乃可喜可贺!哈哈!来,喝一口贫道得自山间的‘猴儿酒’看看怎么样?”

    杜奇接过那道士抛过来的葫芦,学着那道士刚才的样子,吸了一大口,“咕”地一声吞入腹中,旋又把葫芦抛还给那道士,咂了咂嘴,似意味深长地道:“入口微酸,似有一股臊气,但却口感纯正,回味绵长,确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那道士接过葫芦,又“咕!”地一声喝了一大口,笑道:“原来小友也好此物,否则便不会有这番言语了,能得小友此评,贫道已不虚此行了,哈哈!”

    杜奇知道那道士并非凑巧路过,而是专程找他而来,却不知那道士是如何知道他在此处的,又不便出口相询,只好道:“道长不辞辛劳深夜至此,想来不只是来找我品酒评酒的吧?”

    那道士大笑道:“小友遇事比我‘邋遢散人’还要心急,果然对我胃口,要得,要得!哈哈,贫道此番专程来找小友,主要是传递两条消息,一条是公事,一条是私事,不知小友想先听那一条?”

    听到“邋遢散人”自报名号,杜奇的心又不由一震,这邋遢散人并非一般的人物,乃是奉黄帝遗命在暗中轮流保护杜府平安之人,是“仕农工商教”中属于“教”的道家高手。他们原本不属于任何组织帮派,也可不与杜府之人相见,只是在杜府有难时暗中助其度过难关便成,后来由于形势越来越严峻,这“仕农工商教”中人才归入天一派,但他们的武功却依然别具一格,与天一派的武功并不相同。

    杜奇见邋遢散人竟一反以往惯例来与他相见,心知必有十分重大之事相告,顿觉有些紧张,同时也有些激动,忙道:“请道长随便说好了!”

    邋遢散人似无意地扫了厅中众人一眼,却问杜奇道:“小友离开襄阳有多长时间了?”

    杜奇屈指一算,惊叹道:“离开襄阳不知不觉已近三月,想不到时间过得这样快!道长如此相询,难道是襄阳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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