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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卓正扬连飞往成都一落地有人来接借了辆普通牌照的牧马人一路飙行至雅江正午时分经过康定他给薛葵打了个电话。

    “喂。”

    他听见那边是展开的车载音响震耳聋以及游赛儿的大嗓门。

    “安静!安静!电话!电话!”

    “这谁声音比你大了?”展开一边调小音量一边吼回去“刚才吃那么多你怎没米醉!”

    “卓阿姨的糖醋鱼真味。”游赛儿嗜好食一说到吃就双眼光“棒极了。我们下次还能去吗?”

    “能啊你又不是不认识路自己走去呗。”展开薄唇一抿“最好你自己打两条鱼送过去哦不对两条哪里够你一个人就能吃五只鱼头三碗白饭――这样游赛儿你干脆扛一袋米去入伙得了。”

    游赛儿知道展开这是拿她开涮但和他针锋相对是最没创意的事情。非要顺着他说让他有力没处使有气没处。

    “荡漾卖的都是观赏鱼不能常而且你不觉得卓阿姨家的米饭也很好吃吗?听说是才送来的东北大米格陵这边没得卖。一粒一粒珍珠似的软中带硬很有嚼劲。”

    卓正扬在那边听得真真切切只当展开和游赛儿在打情骂俏便同薛葵讲话。

    “文件拿到了没。”

    “拿到了。”

    “姑妈留你吃饭了?”

    “嗯。”

    “怎么?精神不太好?”他听得她声音中有一丝虚弱“不舒服?”

    薛葵以手抚额悄声道:

    “唉。这对小冤家从早上一直吵到现在从天文一直吵到人文从地理一直吵到伦理吵得我头痛。”

    卓正扬这次去雅江处理事故把薛葵交托给展开照顾展开自己不是很有信心幸好有个死皮赖脸的游赛儿自告奋勇在旁边插科打诨三人行总比两个人在一起要安全一些。

    但是这卖鱼的也太反客为主了点到谢伊夫家里去拿文件人家客气地说多待一会儿一起吃饭游赛儿就拼命点头说好啊好啊然后就从十一点硬生生等到十二点开饭――虽然谢伊夫和卓红莉喜欢她天真烂漫心地纯净但哪有大学生这样不懂事真是令人难以忍受到了想要替她老爹老妈代为管教的地步。

    所以展开就极尽恶毒之能事尽量挖苦讽刺毒舌刻薄或明或暗或重或轻或急或缓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若说薛葵对付展开的方法是见招拆招那游赛儿就是大音希声大象希形无招胜有招展开的伶牙俐齿舌灿莲到了大智若愚的游赛儿面前统统败下阵来。

    “你颈演习。”

    什么?薛葵一时没听明白那边传来一句“信号不好到了再打给你”就收线了。她还阑及说注意安全――她曾听父亲说川藏线的路面状况很差虽然卓正扬开车谨慎但仍甚为担心。

    展开和游赛儿还在如火如荼地斗嘴。

    “……谢朝旭多喜欢你呀笑得咯咯声你去给他做童养媳。一日三餐有保障。”

    “那你怎么办。”游赛儿问道“我还要帮你养公主海葵呢。”

    “我?……什么我怎么办?游赛儿!你管我怎么办!薛葵!我们把她扔下去行不行?啊?把她扔下去吧!”

    雅江是个小县城一眼望得到底汉藏混杂颇具民族风情照展开的说法肇事的司机被罗非扣住扬言他卓正扬不出现就绝不放人。

    卓正扬非常厌烦罗非的处事风格。他们两个是大学同学睡上下铺的兄弟照道理说交情应该很好但罗非太过争强好胜处处都要和卓正扬分个高低从越野长跑到实弹射击从军事理论到谍报侦查纠缠不休卓正扬的退学对于罗非来说简直就是千古遗憾――他一直对程燕飞表示他并不是不如卓正扬只是卓正扬太早退出历史舞台。

    这次有了机会他一定要和卓正扬来一场决斗叫程燕飞看看他罗非并不是千年老二――如果一个人已经偏执到这种地步那你就不要想他会做出什么理智的事情。

    可卓正扬不想被罗非要挟。一旦缠上这家伙就没完没了。他没耐心要同罗非斗快。来的路上他已经看见一辆已d开头的越野吉普停在雅江兵站外面他没有稍作停留直接到了县城。

    罗非毕业后在沈阳军区总装工作常跑这条线混得极熟随便在街上一打听都知道那个瘦瘦高高一张方脸的罗少校而康巴汉子大多对外族人还有戒心何况卓正扬还是个生面孔并不太愿意交流卓正扬到了县武装部那负责人又十分为难。

    “卓公子您就饶了我吧罗少校早就打了招呼。我这两头都不好得罪难啊!唉!您看这样行不我豁出去这张老脸请两位一起吃个饭……”

    卓正扬最不喜欢听见别人叫他卓公子掉头就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纵使他再有手腕搭不通天地线也没用。

    他不想做无用功加之开了一天车有点累所以他决定早点休息明天再想办法。

    薛葵接到卓正扬的电话时正在网上准备退飞机票。

    “怎么样?路上顺利吗?”

    “还行。”

    “有没有高原反应?”

    他轻笑。

    “这里海拔不足四千。我还不至于虚弱到这地步。”

    “我看网上说成都最近气温略有回升但未来四十八小时仍有降雪可能。”

    “还好。往年这个时候都封路了现在川藏线上还有车来车往非常热闹。你要充分相信武警的能力他们的路段养护做的非常好。”

    他这是安慰她其实一路上过来他只见到军车和几辆远星的大力神本来冬天就是汽车业的淡季加上整个川藏线冰厚坡陡雪山矗立十分危险谁也不会冒险此时进藏。

    “喔。”薛葵想起父亲也在这条线上那卓正扬说的应该是真的于是吁了一口气“卓正扬今天星期六明天星期天。”

    “我知道。”他想她是在暗示故意停了一下逗她“事情有点棘手。可能无法按时赶回格陵了。怎么办?”

    “不行!”薛葵脱口而出有点着急“你一定要按时回来!否则……否则我就打你了。”

    他知道她不会打人。可是又不想起她的小手轻轻拍在他身上的感觉。

    “我很想你。想抱着你。”

    “我也是。”她低语“可是事情真的很棘手么?你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他不太相信她能帮上忙但是既然她问了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因为他并不觉得程燕飞在他和罗非的恩恩怨怨里面是个重要角所以就略去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在雅江这里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比较困难。不过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大不了和他打一架。反正以前也经常这样。”

    她惊呼一声。他想文化人果然多不能忍受流血事件。

    “你不用担心他打不过我。把他揍一顿他能消停个大半年。”

    “你这又是何必……卓正扬如果有认识的人是不是会好一点?”

    “至少多个帮手。罗非不让我带上展开就是这个道理。”

    “你在雅江哪个招待所?告诉我。”

    “你要来看我么?那不行。”他促狭地笑。

    “为什么。”薛葵倒不是真想过去看他她另有打算但是卓正扬这语气太奇怪了“我为什没能去看你?”

    “以你的体力在这里接吻会窒息。”

    薛葵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这么一句。

    “……我真想把手伸过话筒去打你!告诉我你的地址。”

    为了让她安心他告诉了薛葵自己住在雅江县康巴宾馆2o1室。

    “那你好好休息。”

    他还想再聊一会儿可是薛葵随便应付了间就挂了电话。他躺在上考虑着明天如何行动罗非应该还想不到他会如此迅捷窘了雅江估计还在等他自投罗网。罗非哪里像个军人简直就是土匪。对待土匪就不能客气直接打死最好。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阵砰砰砰的桥声把他惊醒卓正扬去开门。

    薛海光抓了个氧气袋吸氧蔫了吧唧灰头土脸地站在门口。

    “伯父?”

    薛海光正难受着呢眼睛涩涩地抬起头来。

    他送远星的大力神去内蒙一接到儿的电话就立刻折返赶在间管制前回到了雅江高原反应让他头昏脑胀也没深究卓正扬这称谓的微妙之处。

    “嗯。卓总你好。我还联系了一个老朋友过一会儿窘。”

    卓正扬立刻想到了薛葵说的“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原来说的是薛海光。而他今天早上所看到的远星大力神也正好就是薛海光亲自押四车队。幸好隔得不是很远所以薛葵一打电话薛海光就能立刻赶到。

    “您叫我小卓或者正扬就行。请进来坐。”

    薛海光大步走进房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氧气把氧气袋放到桌上。

    “这里挺简陋的。不过川藏线上都这个标准。”

    卓正扬想了一下觉得应该要拿水给未来老丈人薛海光摆摆手表示不用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个保温杯来旋开盖子喝了一口。

    “您怎么来了?”

    “说起来也巧我押车去内蒙。过新都桥的时候咱们是不是遇到过?你开个牧马人?”

    卓正扬点点头。薛海光觉得和他交掏是有说不出的别扭于是切入正题。

    “葵葵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药理所搬家的时候卓总帮了大忙欠你个人情又说你现在在雅江这儿遇到点困难叫锡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她原话怎么说的?”卓正扬皱起眉头“她说是还人情?”

    薛海光心想这人真是奇了怪了刚才说话没听明白?

    “嗯嗯。到底是啥事?您只管开声看我能不能帮上点忙。”

    卓正扬不回应只是面阴沉地拿出电话;薛海光奇怪地看着他――他好像是要打电话又好像不是很确定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把电话放回去了。

    两个人都有心事一时无话薛海光咳了一声拿出烟。

    “抽一根?”

    “戒了。”

    “有毅力。”

    “朋友不喜欢。”

    “哈哈我老婆也不喜欢。戒不掉没办法。对了你们的车哪里?这么恶劣的天气也敢上路。”

    年底是汽车销售淡季薛海光以为只佣星有车没想到卓开也有更没想到他们也敢走这条线。

    “格里拉。我们招的司机都是退伍的汽车兵。”

    正在这时又传来桥声一个四十多岁头缠红穗眼聚精光的康巴汉子出现在门口。

    “薛哥!”他一进来就和薛海光大力拥抱。薛海光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膀。

    “巴措!好久不见!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巴措来自杰珠村西俄洛的乡长。巴措这是卓正扬和我一样做汽改的格陵人。人齐了卓总你讲一下大概的情况吧。”

    三个人打过招呼之后卓正扬就把罗非扣押司机的事情告诉了薛海光。薛海光一听居然是涉军事件就有点为难。

    “卓总坦白说以前姬水二汽还在的时候我在这条线上多少也有点人脉如果是个普通角我现在就能帮你把事情解决了。但是这罗少校坦白讲我薛海光没打过交道也不愿意去打这个交道。巴措你怎么看?”

    “他为啥针对您?”巴措问“川藏线上的人都知道罗少校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您看起来也是个人物为啥不能和平共处。在我们西俄洛男人和男人较劲要么为了人要么为了好马。”

    卓正扬非常尴尬只好避而不谈。

    “我和罗非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我也希望借由这次的事件能够有个了断。两位并不应该被牵扯进来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薛海光心想一定是为了人。妈的我连赶来解决卓正扬的鸟事这算啥。得赶快把这个人情还上两清。

    “卓总话不能这样说。俗话说的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巴措抵得上三个帮手我抵得上三个臭皮匠。咱们现在不把罗非当少校看咱们颈他是个土匪绑了咱们的人咱们怎么把人给弄出来。咱们是不能和土匪讲道理的对不?要不这样巴措你想办法混进兵站里把司机给弄出来咱们来个瞒天过海。”薛海光又转向卓正扬“只要司机安全了你和罗非怎么谈都有了底气对不对?”

    巴措点点头一副完全不把这个当回事的模样。

    “太简单了。我有个兄弟每天清晨都往兵站送补给弄个人出来不难。”

    卓正扬想了想。

    “见机行事吧。多谢您的帮忙。”

    “嗨客气啥!”薛海光大手一挥随口来了一句“以后葵葵还要您多照顾。”

    卓正扬立刻答应。

    “一定。”

    仗义每多屠狗辈。

    巴措果然神通广大卓正扬和薛海光还在吃早饭那司机就跟着巴措后面进来了见到卓正扬跟见到亲人似的大骂罗非不是个东西。原来这个司机未复员的时候在罗非手下做汽车兵这次出了事故当场已经认定责任是一半一半罗非以叙旧为名把他软在兵站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成了罗非和卓正扬谈判的筹码直到巴措出现要带他离开两人一沟通他才知道罗非有这么一肚子坏水。

    “败类!我呸!我一定要写信揭他公器私用妈的真给我们军人丢脸。”

    卓正扬心想再不和罗非彻底把这事解决了他非走向邪门歪道不可。虽说他们废了一门装甲炮可破冰者也被他们吞了两辆剩下的事情应该交给保险公司处理他罗非滥用私刑就是置自己的前途于不顾。

    他和罗非约了时间见面。罗非同意了他的提议。

    卓正扬薛海光巴措。三个人开着牧马人出城薛海光还特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看是否需要帮忙。

    “伯父您不要进去。”

    “对薛哥您在车上等着。”巴措跟着卓正扬一起跳下车兵站门口拴着两只藏獒薛海光也不太敢靠近。于是就在车上吸氧还是觉得不舒服。不仅仅是缺氧更重要的是心里难受。

    星期二肯定赶不回去送葵葵。他是故意的他不想看儿上飞机。

    葵葵长这么大还没坐过飞机呢。头一次坐飞机就要飞那么远沈玉给她准备的行李恨不得有两个葵葵重她怎么拎得动。

    他抹了一把脸。终于哄得葵葵肯出国。一个月前她开始申请现在已经拿到offer她是在格陵出生有两百多个国家的免签证护照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们的苦日子终于到了头。何祺华还有沈玉龙两个杀千刀的王八蛋葵葵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远远的。

    他把一包氧气吸得干干净净远远地看见卓正扬和巴措踏出兵站的大门朝他走过来。

    “程燕飞一定是个漂亮姑娘。”巴措说“能让两个男人为她决斗了不起。”

    卓正扬立刻解释清楚。

    “那和我没关系。我的人在格陵等我回去。”

    薛海光待他们到了跟前问了句:“办完了?”

    卓正扬点点头。

    “办完了。”

    “顺利不?”

    “还行。”

    他的手放在车门上思忖了一下。

    “伯父你来开车吧。我不太方便。”

    薛海光不明就里看了看巴措。

    巴措扬了扬下巴薛海光才注意到卓正扬的右手袖底露出半截绷带。

    “行我来开。”

    “两人都挂了彩随便包扎了一下还是得去县卫生所看看。”巴措道“很精彩的搏击。我做仲裁。卓总我佩服你。男人就应该用这种方法解决问题。我想罗少校以后都不会再扰你和你的人。”

    “谢谢。”

    薛海光嗤鼻。为了个人搞成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周日也就是卓正扬和罗非打架的那天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生了另外一件重大的事情。

    沈玉没有任何预兆地到了格陵。

    薛葵刚刚开始在药理所工作时她来过一次所以还记得路线下了长途汽车坐出租车一路颠簸到了宿舍楼下。盘雪睡眼惺忪下开门见是一位伯母大包小包仿佛投奔亲戚一般当场愣住。

    沈玉一挑眉毛热络地同她打招呼。

    “你就是盘雪吧!葵葵呢?”

    盘雪蓬松着头点点头又摇摇头明显不在状态;沈玉暗忖现在的小姑娘也太散漫就算周末也不应该睡到日上三竿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沈玉还沉得住气盘雪啊了一声。

    “我是我是。您是……”

    “我是葵葵的妈妈。她不在?”

    因为薛海光临时有出差任务而沈玉的腿不方便所以薛葵早在两个星期前已经和她讲好自己一个人走。张寒和叶澜澜一直通过电邮虹话提醒薛葵要带些什么就差亲自飞回来帮她准备薛葵大力谢绝她们遂决定留在洛杉矶接她抵埠立刻打电话报平安绝对万无一失。

    但沈玉依然不放心。在她看来薛葵还是襁褓中咿呀嬉闹的小丫头哪里懂得自己准备行李还有格陵这边的工作人事如何交接清楚思来想去就是不保险又絮絮地准备了很多东西给她带去那个啥都没有的番邦所以就不作声地自己来了。

    盘雪心里明镜似的――这薛葵自从星期五停电去了卓正扬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两个人还不知道有甜蜜地在度周末呢。她无法控制自己不邪恶地幻想薛葵和卓正扬在一起的画面就好像看电视剧里的男主人公冲破万难情浓缱绻时的快乐――这戏份可没预着薛葵的妈妈啊!

    “她出去了出去了阿姨我来打电话给她我来打我来打。”

    王母娘娘驾到盘雪哪敢怠慢赶紧堆上笑容自告奋勇打电话叫薛葵回来。薛葵十分吃惊――沈玉自从安装假肢之后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离开过姬水。

    若是下定决心不去国原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已经站在起跑线上令枪都举起你突然说退出方方面面总要有个交代。先是写信对那边录取她的教授道歉然后又打给张寒取消约定被盘问了半天国方面正是圣诞假期张寒一时兴起竟要约叶澜澜飞回来看看是何等人居然能让薛葵不要江山薛葵这种情况下就只有被调戏的份儿好说歹说打消了她们两个的念头又计划退机票结果打折机票不能退转改签四千五百八打了水漂――这一系列的琐事弄得薛葵是身心俱疲但想到卓正扬有星期一一定回来的承诺便沉下心来只等对他坦白清楚自己这些天来的犹疑不安再告诉父母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卓正扬身边――须知这才是最难解决的环节薛海光和沈玉对于她的前程有着出常人的执念没有卓正扬在身边支持她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开这个口。

    但母亲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所有计划。

    “妈妈你怎么来了?”她急冲冲地进门跑得全身都是汗一边扯围巾一边问“你的腿……”

    “啊呀没事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沈玉拉着儿在边坐下笑眯眯地摸着她的脸庞“我的宝宝两个月没见怎么脸长圆了?”

    盘雪越看这一对母眉眼越像又都是温柔亲切的格于是自来熟地插了一句。

    “阿姨我觉得薛葵这样就挺好看瘦了反而显得憔悴。”

    她笑嘻嘻地还想补充恋爱让薛葵越来越漂亮了薛葵看了她一眼几乎不能察觉到地摇了摇头。盘雪就硬生生地把话吞回去了。

    沈玉端详着儿:衣服新的;裤子新的;手袋新的;抓在手里的围巾新的;的确新天地新气象应该都换成新的;还有靴子她怔了一下――二级军需品未在市面上流通:“靴子新买的?”

    薛葵缩了缩脚。

    “嗯。”

    沈玉便不再说什么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一一打开。

    “我就是给你带了点东西。你看生杏仁核桃榛子松仁开心果都是你爱吃的……盘雪你也拿一点。”

    说着沈玉极热情地腾出个纸口袋每一样都均一半给盘雪盘雪连连推辞但那坚果不知如何炮制和市场里卖的完全不同闻起来特别人她刚刚起来又是腹中空空一边说不要一边连吞了几口口水薛葵笑了。

    “盘雪你不要客气拿着吃吧我奶奶自己炒的可好吃了。”

    “那就谢谢啦。”盘雪不客气地拿走占据了半张桌子大吃起来“太棒了杏仁炸成金黄好好吃还有核桃仁甜甜的又不腻人生咸咸……”

    她大快朵颐又硬生生刹住――薛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盘雪拿出个袋子又每样匀一部分放好薛葵这才了解到她是准备留给顾行知这个老饕尝尝不由莞尔。

    “妈妈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对了不是说飞机上不让带液体么可你又爱喝蜂蜜奶奶就弄了些野蜂蜜来”沈玉从袋底掏出一大块包得严严实实的固体蜂蜜打开一股浓郁的蜜飘出琥珀上面析出一层淡黄的糖霜“你带到国去每天敲一点下来泡在温水里可以化一大杯你每天喝一点喝完了我再给你寄。唉我的宝宝就这样走了妈妈真舍不得。”

    盘雪一下子就咬了舌头。

    “薛……薛葵……你去哪里?你要去国?什么时候?”

    “是啊。”沈玉抬眼看盘雪一脸灿烂想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也不用再隐瞒“马上就走啦星期二的飞机。”

    薛葵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脸凝重地转向盘雪。

    “盘雪。我想单独和我妈妈谈一下。”

    “好好。”盘雪手忙脚乱地抓了一把榛子想想又特难受放下拍拍手上的灰踩着拖鞋就往外面走关门的时候夹住了沈玉的一句话。

    “葵葵你保密工作做的真不错……”

    盘雪站在门口才现自己没穿外裤一条滑稽的紫毛线裤让她没法动弹只好傻愣愣地伫着不知道去哪里――薛葵为什么说走就走?这是在做梦吧?她和薛葵难道不是好朋友吗?至少至少应该对她说一声而不是突然就这样走掉吧?

    她喜欢薛葵。她以为自己和薛葵已经很亲密但突然又变得很遥远。

    而宿舍里沈玉才刚刚开始盘问薛葵。

    “葵葵你不会还没辞职吧?”

    薛葵摇摇头。

    沈玉有点生气但并没羽备儿。

    “葵葵你这样做就不对了我早就说过虽然辞不辞职不影响你出国但是你要给单位一点缓冲时间不提早告诉所里你的决定一时半会让他们去哪里再找个人接手你的工作呢?”

    薛葵不敢听下去抱住沈玉的胳膊撒娇道:“妈你刚才说我走你舍不得这样我不走了好不好?我把机票退掉我不走了。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你啊每次都这样读博的时候还三天两头打电话回来说不想读遇到一点困难就喜欢嘴上叫叫不就是个辞职的事情嘛明天去说一声赶紧把手续办了毕竟是你理亏客气一点委婉一点他们不会为难你。要不然妈妈陪你去?反正你也不回来了就是撕破脸也没关系。你啊以后千万不要遇到一点难事就瞎嚷嚷我又不在你身边看你怎么办。”

    薛葵一身温柔刀的本事都传自沈玉。现在师父出手小徒弟哪有招架之力?

    “不妈妈我不辞职”薛葵背脊上直冒冷汗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母亲语无伦次起来“我不出国。张寒和叶澜澜都知道。约瑟夫教授那边我也写信道歉了就是机票没退成四千多我会赚回来真的。”

    沈玉张口结舌晴天一个霹雳打下来她也慌了神不明白怎么儿又变了兀

    “为什么?葵葵你总要告诉妈妈为什么。”

    薛葵紧紧地攥着拳头拼命回忆卓正扬的模样可是面孔模糊不能给她一点支持。

    “……我喜欢上一个人。我答应他要留下来。”

    “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是你同事?还是以前的同学?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盘雪在门口站了一会觉典百无聊赖决定去原来的宿舍呆呆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暴喝。

    “是他?!你们两个怎么走到一起了?”

    薛葵想到沈玉会有所反弹但没想到如此激烈不知所措地抬眼望着她。沈玉强抑心中怒气柔言道:“葵葵你听妈妈说门当户对的说法自有它的道理相同家庭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人才会有共同话题才能融入彼此的生活卓正扬是谁他家里是个什么状况我也听你爸爸提到过一些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没必要去高攀他们知道吗?”

    “妈妈。我喜欢他。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两个在一起和家庭背景什么的都没关系……”

    “好好”沈玉不耐烦道“如果你真的觉得他喜欢你为什么一个月前还答应我要出国去?”

    薛葵不知如何回答。

    “……那个时候我不确定。”

    “现在你就确定了?”沈玉恨不得一这醒儿“傻丫头你才和他交往多久?确定什么确定!他说了要你留下来?还是许诺了要和你结婚?”

    “……没有。但我就是想留下来。”薛葵的倔劲也上来了“我确定我现在走一定会后悔。”

    “你这是什么话?早几年前我们就说好了要走只是个时间问题。现在每样事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又反悔!”

    “出国有什?去做二等公民累死累活钱又只有那么一点!”

    薛葵无心的返听在沈玉耳中却是惊心动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钱!钱!钱!

    “葵葵你听妈妈说。你和卓正扬没结果。”

    “妈妈!我留下阑是一定要和他有结果!”

    沈玉又急又气:“傻丫头我是怕你上当!和这种人交往有什处呢!他们哪有真心真意不过是想玩一玩……”

    沈玉紧盯着薛葵急急地说着恨不得立刻让她改变主意薛葵不敢看母亲的眼睛扭过头去沈玉目光一扫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葵葵。”

    她翻开薛葵的衣领脖子上有两处暧昧的瘀伤。沈玉不一言开始解薛葵的外套薛葵想要挣扎但又怕伤着母亲两人的手臂搅在一起薛葵被掐了好几下终于沈玉把她的衣服全部解开难以置信地看见儿的前胸上吻痕星星点点――她白着一张脸重重一把将薛葵推开眼中满是厌恶唾弃。

    这样的眼神让薛葵十分难受。她机械地把衣服穿好木然地垂着头什么也不想说。但沈玉爆了她开始脱薛葵的靴子。

    “妈妈!”

    “这是他四对不对?对不对!”

    沈玉把靴子从窗口扔了下去。她不需要薛葵的回答开始动手翻抄薛葵的东西新的手袋新的手机新的皮夹新的内衣她不再问自动默认为全是卓正扬的礼物――他用这些包装薛葵然后再从她身上一样样地脱下来。

    薛葵眼睁睁地看着沈玉把衣服手袋皮夹全部扔出去:“妈妈求你了不要扔!不要扔!”

    历史终于重演。一刹那沈玉觉得薛葵都是新的。她颓然坐下看着这个她从始至终完全无法控制的儿。

    “薛葵。走过路你怎么就不怕鬼呢。”

    “……妈妈你说什么?”

    沈玉嘶声尖叫:“我说有过一个何祺华你怎么就不知丑!”

    沈玉的声音忽大忽小地从房间里透出来盘雪瘫坐在地上止不住地瑟瑟抖她不是有意听但这门板真的太薄挡不住卓正扬的甜言蜜语也挡不住沈玉的风刀霜剑。

    “你是不是和卓正扬住一起?他对你不规矩你倒挺享受!薛葵!你不自爱!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和十年前被何祺华养着的你有什没同!”

    薛葵的声音很细微盘雪听不见。只有沈玉像母狮般爆着雷霆之声上达碧落穷尽黄泉也不停歇。

    “你有什么事情我们不知道?别忘了你是我生的!你大学头两年一分钱也没向家里要过不让我们去探望但是我们去了理工大好几次看见你穿名牌坐名车不住寝室不上课和何祺华那个王八蛋搞在一起!”

    盘雪听见薛葵也提高了声音。

    “你们都知道!那为什没救我!”

    “薛葵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那时对我们什么态度?嫌我们穷嫌我们没用你心态失衡我们说的话会听吗?何祺华贪你什么?贪你年轻貌!你贪他什么?贪他有钱有势!我们呢?我们那时候能有什么选择?我们也不要脸了心想如果何祺华能给你奢华的生活我们颈没生过你这个儿!结果呢你得了暴食症不漂亮了他不要你我们要十年十年的时间你定定心心地开始节食开始学习开始上进我们以为你改了但没有!你一变回原来的模样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拜金主义者!”

    走廊上不时有人出没看见盘雪坐在地上宿舍里又传来叫骂声好奇地探头探模沈玉的音量始终没有降的意思出离愤怒。

    “这样就伤你的心了?这样你就难受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伤心?我们有多难受!你看看你自己爱钱是吗?那怎没知道自己赚!读了个博士出来只当一个小小的技术员一个月拿两千块你让我们怎么想?即使这样我们可曾对你说过半句狠话!”

    薛葵的声音里面带了哭腔。

    “我当时只是想尽快安定下来!因为你需要人照顾!难道我不想像许达那样留校难道我不想继续做药用肽?我的课题做到一半不要了为什么?因为我想毕业赶快找到工作每周有休假可以回去照顾你!”

    沈玉的返又快又狠直指要害。

    “你照顾我了吗?一直是你爸爸你奶奶他们在照顾我!你每次回姬水都做了什么?连吃带拿伸手要钱全是我们宠出来!你遇到问题的时候只会叫苦只会逃避你根本就是不敢走入社会才一直读书一直读!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一直贪图最舒服的那条路卓正扬也不过是你的一个避风港而已!如果他只是个不名一文的臭小子如果再出现一个比他更有钱的男人你还会喜欢他吗?不会!薛葵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是个投机分子!谁能让你获得最大的利益你就紧紧地抓住他以前是何祺华现在是卓正扬――我怎么养了你这样爱慕虚荣反复无常的儿出来!”

    她深植心底的疮疤由自己最亲密的人一手揭开。那种残酷简直要把她的心血淋淋地撕成两半。

    “妈妈!既然你对我有要求为什么从阑说?你总是说随便我做什么只要开心就行……”

    “是我对你要求低没想到你对自己要求更低!毕业这两年你都做了什么?你自己都说过就是只猴子训练一下也可以做你的工作!薛葵这就是你的未来?你看看妈妈你看看爸爸爸爸的头这几年都白了一半!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把你送出国去!可是你连一点点也不愿意报答我们!”

    薛葵的声音痛苦得变了调。

    “妈妈!你要我怎样报答!你说!你说!”

    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下来。盘雪木然现今天太阳很好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门突然洞开沈玉一脸肃杀地扬长而去薛葵跟在后面拼命地拉住母亲。

    “不行。妈妈。不行。妈妈我爱他我也爱你和爸爸我们能不能找个两全其的方法?行不行?啊?行不行?”

    沈玉拼命甩开她的手。

    “薛葵如果你真要留在格陵我希望你是为自己而不是为别人。指望着别人给你幸福没用!没用!你还怪我们不救你我们为了让你回来做了什么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你就是个白眼狼!白眼狼!”

    她虽然不讨长辈喜欢但也不至于会伤了父母从小到大沈玉一句重话都没有对薛葵说过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以激励为主批评为辅长期压抑的情绪今天终于全部爆熊熊燃烧的怒火简直可以将方圆三百里烧得寸草不生更何况多年母情分。

    薛葵整个人都傻了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拖着腿僵硬地下楼去盘雪站在楼梯口靠住栏杆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但又不由自主地多余了一句。

    “薛葵薛葵何祺华……是和卓正扬一起上封面的那个人?”

    薛葵置若罔闻她动作缓慢地扶着墙艰难地下了一级台阶又下一级台阶脚底一滑险些滚下去盘雪抓住她的胳膊。

    “薛葵!”

    “我去送我妈妈。她腿不好。”薛葵哑着嗓子喉咙里出嘶嘶声“我去送我妈妈。”

    星期一上午九点远星的车队重新出薛海光来同卓正扬告别现他正在打点行李。

    “卓总?你也准备上路?”

    他知道卓正扬的伤口颇深川藏线的路面又太险恶开车的时候分分钟有伤口爆裂的可能。

    卓正扬嗯了一声:“我答应了朋友今天之内一定赶回去。”

    恰巧这时候巴措进门来已经换了汉人的服装。

    “没关系我来开车。不过成都正在下大雪双流机场可能会关闭。”

    薛海光皱眉。

    “我看你还是过两天再走――现在的孩子也太不体谅。”

    “我不觉得。”卓正扬拎着旅行包准备出门“对了您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薛葵?我回去会遇到她。”

    薛海光想了想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串很俗很劣质的绿松石手链。

    “我在新都桥买的。你要是碰到她就给她。”

    “好。”

    薛海光能从卓正扬的目光中看出自己的礼物有多掉价他无奈地笑笑。

    “太俗气?”

    “不是。”卓正扬把手链收进口袋“我不知道她喜欢这个。”

    “她不是喜欢这个。她只是喜欢收礼物。”

    “是吗?”卓正扬放下行李认真地看着薛海光“原来她喜欢。”

    薛海光拿出一包烟来――不知为何他此刻特别有倾诉的。

    “她小的时候我和她妈妈经常出差每次都叫隔壁的阿姨代为照看。那时候工作忙哪里想得到买礼物哄她开心有一次我们半里回来去隔壁接她她一个人躺在上早睡着了。我们一掀被子看见她两条小胳膊里还紧紧地抱着我和她妈妈的结婚照她妈妈当时就哭了。她一醒也跟着哭一大一小抱头痛哭我没有办法想起还有半包水泡饼没吃完放在兜里就拿出厘她说是买给葵葵的礼物她破涕为笑大半的把饼干吃的干干净净。后来每次出差要是有空我就去商店里给她好好地买个娃娃要是没空我就在地摊上随便挑个啥送给她哪怕再不值钱她都喜欢的不得了。久而久之这每次出差不给她买上点什么心里还真不舒服。”

    卓正扬默默地听着薛海光说薛葵小时候的事情并不一言;薛海光弹一弹烟灰又狠命地吸了一口。

    “这次她去国我再买礼物就没那个情调了。”

    卓正扬本来心中漾满柔情嘴角微微上扬听了这句话之后脸上的笑容不知所措地凝固起来:“她去国干什么……出差?旅游?我怎么……没有听她说过。”

    “做博后。”薛海光漠然道“过两年稳定下来我就和她妈妈移民过去。”

    说到这里他有些激动半截没抽完的烟狠狠捺在窗台上惨灰的烟迹他想他说的有点多卓正扬的脸似乎不太好看。也是谁愿意站在这里听个老人家牢呢。他掸掸裤子上的灰抖抖肩膀。

    “走了!卓总后会有期。”

    卓正扬回到家是星期一晚上十点。他的钥匙刚刚在锁孔里一转就听见客厅里有桌椅拉动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劈哩啪啦地踩着地板跑过来他打开门一副温软的身躯扑进他的怀里一双手臂缠住了他的脖子。

    是薛葵。她一直呆在这里。

    她紧紧地抱着卓正扬脸贴在他冰冷的外套上心中又惊又喜:“我一直看天气预报。成都下雪机场关闭我真担心你回不来。”

    卓正扬松开手指旅行包啪地一声落在地板上。他回抱她激吻她将她抵在玄关的墙壁上缠绵索吻好像是一对小别的新婚夫一般渴望着对方的温暖怀抱风雪兼程地赶回来他全身都是冰凉的包括舌头包括伤口里溢出的血――呵哪一个伤口更痛一些?手臂上的还是心口的?

    薛葵完全没有意识到卓正扬有何异样他一向都是这样情炙如火也不管刚才两人纠缠时门都被撞成了敞开状态。万一有人――算了她也不管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捂暖面前这快失去温度的爱人她温暖的手心贴着他的面颊他真是冷得要命!

    对面的住户出来倒垃圾看见这一幕活生极大地o了一声薛葵听得真切不好意思地弹开用手背擦擦嘴;卓正扬抵住她的额头微微地喘息着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将门重重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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