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笑拉了拉校服袖子，遮住自己的半边手掌。
“我死了也还不了那些债，”莫一笑转脸笑了笑，那笑脸全然没有对着恬静时的温柔，也没有对着莫一笑的甜美，脸上全是诡异的狠戾，“死有什么可怕的？”
“活着才可怕，你以为我还钱是为了你吗？”莫一笑撇了撇嘴角，“我只想活下去，可你做的这些事情就没想让我们活下去。”
莫一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
“你知道我妈妈死的前一天晚上对我说什么了吗？”莫一笑说，身体轻轻颤抖，眼眶发红。
她盯着面前的一只玻璃杯，里面的小半杯水不知道装了多久了，都发了霉。
莫友义整个人一下子就苍老了下来，本来还中气十足骂人的烟嗓只剩下了嘶嘶的抽气声。
“她说，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放弃心中所爱和你在一起。”莫一笑捏紧的拳头都在颤抖，全身颤抖着，泪水夺眶而出。
“你知道我听见他们说我妈妈被发现了，在河里，我当时的感受么？”
“我知道她会在那里被发现，那天早上妈妈给我煮了粥，还煮了茶叶蛋，”莫一笑抹了一把眼泪，“她说她扛不下去了，就算是有我她也不想活了。”
“我那时候才十三岁，我看到我妈遗体的时候居然没觉得可怕。”
“我好羡慕她，她能这样不活了就不活了，我还在渴望活着。”
她愤恨地瞪了莫友义一眼：“你知道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想，我要怎么杀了你才不被人发现么？”
“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想你怎么还能苟延残喘的活着，怎么有脸骂我？”莫一笑越说越觉得心里憋着一团火。
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了。
眼前莫友义的脸变得和记忆最初的那个男人最脸一样。
“莫友义，我的人生被你毁了！我想杀了你但是我不想我的人生再有污点了！你能做个人吗！”
莫一笑咬了咬牙，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带着绝望的笑：“我被退学了，大家很快都会知道我干的这些事，我马上出门就会被人指着鼻子背着脸骂！”
“是我的错吗？我愿意做那种女人吗？我愿意吗！”玻璃杯砸在窗框上，玻璃瞬间裂了一个角。
莫一笑嚎啕着，抓着胸前的衣料：“现在我都还没有成年！我的人生就到头了！”
“我死了也还不上钱，你活着也也不了钱，还要拖累我，让我想起这些！你为什么不死？当初他们为什么没有打死你！”莫一笑捂着脸蹲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如猛兽嘶吼的声音。
也许很久之前她这么哭过，她记不住了，但是现在这一刻，她的脑子再也不受控制。
她想哭，她想闹，她想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莫友义！我是你女儿啊......我在心里都记得你是我的爸爸......”她咽下一口唾液，有点咸也有股淡淡的腥味。
莫一笑不知道莫友义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狠，但是她知道她再也不想这样了。
“一笑！”林未迟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莫一笑的身子整个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林未迟刚才差点被那一声巨响震蒙，看见莫一笑吼莫友义更是觉得要出事。
莫友义都僵住了。
“还好你没关门，不然我还得叫涛哥来撬锁。”林未迟蹲下了身子。
莫一笑的眼泪像是和她分离了一样，在她震惊的脸上流得撒欢儿。
“齐杨上次把我吓了好长一段时间，你也要么？”林未迟帮莫一笑擦着眼泪，眼里有揪心的酸楚还有难以言喻的悲伤。
莫一笑的嘴角撇了一下，像是又被强压住情绪，吸了一口气扬起了嘴角。
“未迟你知道吗？我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第一次的时候，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毁了，我才十三岁！”
林未迟也没忍得住，一路上来她想着莫一笑的事情，心里就像是翻涌的浪潮。
莫一笑大哭的时候林未迟更是觉得有一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没毁！别乱说话，你没毁，你还是最美的莫一笑......”林未迟拍着她的背说。
莫一笑咳嗽起来，拼命地摇头。
“就算全世界都指着你骂，说你，我都在，我都在的一笑。”林未迟紧紧地抱住她，突然发觉自己像个看到自己最喜爱的玩具坏掉了的小孩子。
那可是自己最喜爱的东西啊。
莫一笑哽咽着：“啊......未迟，我觉得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林未迟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和你换一笑，和我你换！”
“你不要哭了，我求求你，求你......”林未迟慌乱着。
“......啊！”莫一笑紧紧攥住林未迟手臂上的料子，近乎于拉扯，说不出任何话，憋红的脸只剩下了低沉的叫声。
就算是再不愿意承认也没办法，莫一笑不可能能和林未迟换一种人生。
这种无可奈何带着庞大而让人窒息的绝望，别人无法体会，林未迟都无法体会，但是它就是这样包裹着莫一笑。
...
齐杨收好林未迟的书，被楚程叫住。
韩倩倩还等着他们送回家。
“她们两个，没事吧？”韩倩倩抱着书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齐杨的脸色很不好，楚程抓了抓脑袋，皱着眉：“靠。”
贴吧热闹气氛压下去的时候都快下课了，楚程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最后谢宵说：“我给我表哥说了，以后所有带着‘莫一笑’字眼儿的，都屏蔽掉。”
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这件事情发酵起来的威力也不小。
三个人心情沉重，走在路上也说不出话来。
空气中夹杂的风都透着一丝寒意。
刚拐过学校后面的小街，三个人就同时停下了脚步，他们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脚边堆了一堆烟抽尽而留下的烟头。
男人眼眶发红，像是喝了酒。
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够憔悴的模样，楚程第一眼见许强的时候他虽然比他们大，却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纪。
老板英气透在一切行为里，而现在，这个笑得勉强还带着一丝阴郁的男人，像是徒增了好几年光景。
“你们能给我讲讲莫一笑的事情吗？我说的是，十三岁时候的事情。”许强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齐杨的瞳孔猛地一缩，上前拉住了他的领口。
韩倩倩吓得轻声叫了一下，楚程也拉紧了书包的肩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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