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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95章 逼杀老夫

    “杭州‘佚名公子’,赠《西江月》一首,请飘香楼苏小小姑娘献唱!”苏和仲这边是认准了苏小小。

    既然是背锅,就让颜子卿背到底,反正颜子卿也不在。若是在,早站出来了——至少苏和仲是这样认为的。

    和唱名小厮的激动振奋不同,苏小小却是知道情况的。

    楼上写词的明显不是颜子卿。虽然苏和仲身份很高,但颜子卿性格,苏小小经过这段时间接触有所了解:看似随和,却是很讲原则的人。

    不知颜子卿知道今晚发生的事,又作何反应。可时间和条件容不得她多想,快步走上台去:

    “《西江月》: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苏和仲这首明显也不算是“中秋词”范畴。寄情山水、物我两忘,诗情画意的美景中,不论是醉还是醒,是月夜还是春晨,都能“无入不自得”,随意而成趣,意和境浑然融化到大自然中,忘却世俗荣辱得失纷扰,回味无穷,令人神往。

    苏和仲为人洒脱,豪放不羁,这首词也许才是与其心情、心境最贴合一首词。此曲一出,一股淡薄、优雅的感觉四处弥漫,让人忘却世间纷扰,迷恋其中。

    “颜侯这首,意境上已达极致,又是一首鸣州词!”文人么,都喜欢含蓄点。说是“鸣州”,自然是迟早会“传天下”的。

    除非真的很好,否则新鲜出炉的诗词,谁也不会抬高到“传天下”地步,否则,教当世还活着的他人如何自处?

    “是啊!”孔安国摸摸发麻的头皮,犹豫不决:还要不要接下去?同样档次的诗词的确还有一首,但已经不算首唱,去年中秋在家所做,已与三五好友吟唱过,这次拿不拿出来?

    临时再做一首顶尖的是来不及了。至于说随便找首档次稍低的糊弄过去,孔安国没想过。

    “孔家哥哥,该你了,该你了!”萧如兰激动得小脸通红。这种十年不遇的顶级“斗词”,从来都只出现在浪漫唯美的小说里,现实中哪见过。萧如兰的闺中密友里,也有几人略通诗词,但真要和顶级才子相比,那是自取其辱。

    更何况和孔安国比斗的人,还是号称“谪仙降尘”、“八百年一出”“云州第一”的颜家子,还被自己“拒婚”过,萧如兰怎能不振奋。“孔家哥哥,快啊,接下去!”萧如兰期盼的看着孔安国。

    孔安国被萧如兰一催,呼吸停滞,哪里还能思考其他:“好吧!——”拿起纸笔,一戳而就。

    “徐州‘葬雪公子’,赠《一剪梅》一首,请拜月楼林小夏姑娘献唱!” 孔安国很谨慎,绝不会集中点某一姑娘名字。可惜这样的细节,某女根本没注意到。

    唱名小厮激动得快疯了。一边三首,已经六首。往常能做“压轴”用的顶级好词,像不要钱般流水抛出,后面也许还有七八九十首,今晚注定是个让人铭记多年的时刻。

    作为亲身参与者,哪怕是青楼龟公,以后自己也能列入天下“名龟公”行列。

    “是我?”刚入行不到半年的林小夏,哪能想到如此一块巨大的馅饼,会砸在自己头上,她哪里知道孔安国是随意点的。

    “真的是我!”再次证实之后,林小夏颤抖的抱出琵琶,若是真的,今夜过后,自己身价暴涨十倍,马上便能列入顶尖歌伶行列。

    “是啊,姑奶奶快点,贵客们都等着!”龟公满头是汗,林小夏琵琶都还没拿出来,这要耽误了两边比斗,自己要丢饭碗的。

    “哦,好了好了!”林小夏回过神,现在哪是迷糊的时候,赶紧熟悉完诗词,急忙抱起琵琶跟随小厮们走上前台。稍平复激动的心情:

    “《一剪梅》:忆对中秋丹桂丛,花也杯中,月也杯中。今宵楼上一尊同,云湿纱窗,雨湿纱窗。浑欲乘风问化工,路也难通,信也难通。满堂唯有烛花红,歌且从容,杯且从容。”

    这一首《一剪梅》对孔安国来说,已是最巅峰之作。其中好几句中的词汇,都是和好友们推敲良久才定下来的,甚至可说是聚众人心血结晶而得。

    上阙开篇是回忆:一个晴朗中秋,置身丹桂丛中,“花在杯中,月在杯中”,怡然自得;而今,雨湿纱窗,蜡烛闪烁。下阙欲要乘风上天去质问天宫,但路也难通,信也难通,只得在烛光下慢慢喝酒、唱歌。全词写景抒情融为一体,语言虽直白晓畅,但婉曲蕴藉、韵味无穷。又是一首开唱便“鸣州”的绝顶好词。

    “苏和仲,又该你了!”王固本抿一口美酒,今晚真没白来。

    苏和仲邀请,最初一怒之下差点没来,后来转念一想:恶心恶心同窗也是好的。王固本哪能想到还有如此精彩的一幕发生,乐不可支的看着苏和仲发窘。

    “行了,适可而止!把对面小友逼得把去年陈词都拿了出来,再比下去就是以大欺小!”君老为人随和,跑出来做和事佬。

    “就是就是!适可而止,适可而止!”景老也赶忙站出来。

    “凭什么?是谁最先败坏佑之名声的?你苏和仲若是现在站出去,告诉众人‘佚名’是你,那此事就到此为止!”王固本一辈子身为御史,从不知“适可而止”为何物,这一军“将”的苏和仲满脸通红:借用颜子卿“马甲”一事,苏和仲后悔惨了!

    “王固本,你有完没完!?”

    “没完!”

    这才哪跟哪?比起朝堂上的刀风剑雨、唇枪舌战,这连毛毛雨都不算。王固本能叫苏和仲吓倒,也就不配“右副都御史”这个头衔。

    “你写是不写!不写,老夫就亲自出去帮你解释清楚啰!”

    “你到底要不要脸!”苏和仲胖脸气得变形。

    “是你不要脸,不是老夫不要脸!这一点众人都清楚!”说完指指众老。一众老头哪敢来趟这俩同门间的“生死恩怨”,纷纷抬头,欣赏那美丽月色。

    “不写了,好吧,老夫出去帮你解释解释!”说完,王固本就要起身。

    “也罢!算你狠,逼杀老夫了!以后你我永不再见!”苏和仲后悔的牙疼。明知道把王固本得罪了,还邀他来赏月,活该自己倒霉。可没用,该写的还是要继续。

    “这首拿去,没有了。那边再写,我认输!”

    王固本接过诗词一看,“噗嗤”一声笑了,边笑边递给一旁候立的麽麽。“把你这懒货逼到这个份上!今晚总算没有白来!”

    “杭州‘佚名公子’,赠《蝶恋花》一首,请飘香楼苏小小姑娘献唱!”飘香楼小厮也和对面一般兴奋,可惜他不知道,这是今晚这边的最后一首。

    苏小小硬着头皮第四次上台。诗词虽好,但其实对她已经没有太大意义。毕竟世人在谈论歌伶成就的时候,都是取其最好的那一首。有《春江花月夜》打底,这个世上大多数诗词,对苏小小来说都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世人爱写重逢之喜,而这首偏偏写的重逢之苦。以花暗喻妻子,用离别后回家看到的境况,表达对爱情的愧、悔、爱、怜复杂心情,表现对光阴易逝、红颜易老的感叹。单以描写人间情爱、生死来说,这首绝对上上之选。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我输了!”孔安国颓坐在椅上,摇头叹息。“颜子卿”实力确实出人意料,这一次,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这回,孔安国没有再看萧如兰,赢就是赢,输就是输,纠缠下去毫无意义,纵然佳人不喜——孔安国有自己的原则。

    “把情爱、离别写到这个份上,对面真是二十余岁的颜侯?”萧如来的疑问代表众人疑问。没人能回答,剩下人等知道自己斤两,孔安国认输,就代表着本方认输。

    “认输了?”拜月楼麽麽失望无比。若说怨念最大的,非她莫属,接连两次都折在“颜子卿”身上,此刻她无比羡慕对面的飘香楼麽麽。

    “认输?——”萧如兰听到此话,撅起了小嘴。可惜这次“孔家哥哥”看都没看她,颍川其他众人包括兄长都默不作声,明显是彻底放弃的节奏。

    怎么可以?萧如兰拽了拽身边的萧如秀,可堂姐也没好的办法。

    “大哥,你快想办法!”妹子么,有事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亲人,特别是兄长,萧如来这次就挨了第一枪。

    “小妹!顶级诗词不是那么好找的!”萧如来很尴尬。总不能告诉自己妹子:孔安国不行,我更不行吧!?

    “那你们呢!?”萧如兰期盼的看着众人。

    “呵呵!——”众人好尴尬。第一次被绝色佳丽垂青,可惜自己不行:哎!作为男人说自己不行!

    “不行!怎么能输给他,给本小姐拿纸笔来!——”萧如兰把心一横:你们不行,我自己上!

    “啊——小妹你这是做什么?”自己妹子是什么水准,萧如来还不清楚?

    日常里邀几名大家闺秀,谈谈风花雪月是可以的,做几首应景小诗词博大人们一笑也是可以的,但若是拿到和“四大公子”斗诗这一层次,那结果……萧如来有点慌神,在家怎么任性都可以,可要在外面、当着全杭州人的面做出丢人的事来,那最终丢的还是萧家的脸。

    “怎么,我还就不能有首好诗词?”萧如兰也不是蠢笨女子,一下子就猜到兄长心意,但没有停下,抬手间拿起毛笔,“唰唰唰”几笔,就在纸上写上了第一句,看起来,字很秀丽。

    “额,如兰姑娘也有诗词奉上!”孔安国也很好奇。心上人的诗词,不论好坏,至少先看看,就算不出彩,几句鼓励的话,也是该说的。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众人看完第一句,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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