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羡的脸色冰冷,眼底里却是焚焚烈火,我怔忡的看着他,惊得一时都忘记了疼痛。
赵荣羡他是从何得知的?
那日他明明没有问下去了,他明明信了我的……
难道,他私底下查过?
当时他根本就不信……
“说,为什么喝避子汤?我是哪里对不住你?”赵荣羡一双手狠狠的卡在我脖子上,下一刻竟是突然一甩手。
我的后背生生的撞到了床板上,钻心的疼……
眼看着越逼越近的赵荣羡,我脑袋里几乎是一片空白,我总觉得下一刻他就会掐死我。
赵荣羡平日里很少喝醉,但凡他喝醉,必然是因着清醒的时候有些话说不出口,便只好借着酒意。
曾几何时,他也因为我喝避子汤,醉醺醺的险些要了我的命。
“王……王爷,你听我说……”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敢同赵荣羡大吼大叫。
他身上的浓烈的酒味告诉我,倘若我再刺激他,只会让他失了理智。
我哆嗦着,连连往后退,吓得眼泪都滚了出来。
“王爷,我……我只是觉得,眼下还不适合要孩子,您如今这等景况,倘若多出一个孩子,不过是平添麻烦罢了,孩子……孩子只会是软肋……。”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
赵荣羡看起来喝了不少酒,他的一双眼睛通红,痴痴的盯着我,发了笑,“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恨我,你是根本不想与我有孩子。”
“白欢喜,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曾经恨我恨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想杀,如今因着恨我不愿意有我的孩子,又有什么奇怪的?”赵荣羡凉凉的看着我。
赵荣羡……他一直都知道?
是了,我曾经恨了他许多年,恨到他登基的那日,我还绞尽脑汁的想要杀了腹中的胎儿。那个时候,我对他已经到了恶心的境地,哪怕我依旧爱着他,期盼着他会对我好一些。可因着过往的种种,我半点也不敢奢求。
于是便让金玉替我讨了一副堕胎药,只是这药还没能喝下去,赵荣羡就突然进了门。他很是高兴的同我说要给这孩子起名字,又说以后要封我腹中的孩子做太子,然后对我说了好些甜言蜜语,还派人送过来好些孩童的玩具和衣裳。
许是瞧见那些小小的衣裳,我一时之间又舍不下腹中的小生命了。
我一直以为赵荣羡是不知道的……
可是知道又如何?最后他还不是亲手要了我的命,要了孩子的命。
想到这件事,我一下子没有那么害怕了,反倒是多几分怨恨。
“原来王爷一直都知道的……”我仰头,冷冷的望着他,不觉嗤笑,“可是知道又如何?曾经想要留下又如何?到了最后,你还不是为了心爱的贵妃杀了他,杀了我!”
“王爷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恨你!所以不想与你有孩子!”我坐直了身子,半点也没有了方才的恐惧,反而是理直气壮,怨恨道,“与其让孩子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毒杀,倒不如从没有来过!”
说出这些话之后,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平日里我总怕赵荣羡发觉我喝避子汤,整日里都提心吊胆的,如今什么都说了出来,我这心里反而好受一些。
赵荣羡不知在想些什么,听了我这话,他并没有像方才那般暴怒,而是静默的看着我。
我想,他大抵是觉得有些愧疚了,因而不好跟我发火。
因着这般大吵了一架,我也不太想理会他了,狠狠一把将他推开,抱着被褥便往房内的软塌上去。
“阿欢,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你的命,更不曾想要孩子的命。”我刚走出两步,赵荣羡有些悲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呵呵,又是这句话。回回他都说他没有,可我追着问他的时候,他又从不回答我,甚至三番五次的岔开话。
依着他赵荣羡的性子,倘若不是他所为,他必然会立刻说出真凶。
可他没有,一回都没有。
因着他如今待我的好,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再去追究过往,我也努力的不去想,我怕听到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可如今既然闹到了这般,我总是不能还骗自己的。
我闭了闭眼,回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赵荣羡,每一回,你都说你没有,可我问你真凶的时候,你却又说不出来。”
“你可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想起过往的种种,我便控制不住的怨恨赵荣羡。
这一回,赵荣羡并未像过去那般岔开话,他低着头,目光有些闪烁,“是……是姜婉,姜棠那位庶妹……”
姜婉?赵荣羡当时的淑妃?
姜婉有什么理由坑害我?姜婉身为姜丞相的庶女,她的地位远远不如她的姐姐姜棠,当日即便是我死了,坐上后位的也不会是她姜婉。
况且,据我所知,姜婉和姜棠一贯是针尖对麦芒,姜婉甚至巴不得她这位一夜之间恢复神智抢她风头的嫡出姐姐死。
她自然不会为了帮助她的嫡姐登上后位而害我……
而且,姜婉虽然时常害人,可大都是受了赵荣羡的指使,见识过赵荣羡的狠辣歹毒,她从来不敢轻易下手的。
何况,当日我肚子里还怀着龙胎。
他要说是哪位大臣为了北朝的安危,杀了我给邻国公主腾位置我还相信一些,可他说是姜婉,我半个字也无法相信。
莫非……
“敢问王爷,那姜婉有何理由谋害我?她不过是姜家的一个小小庶女,前有冠绝天下的嫡姐,后有权势滔天的周国公主,即使杀了我,她也捞不到任何好处。”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
“何况,姜婉是什么人?姜婉是陛下你手中的一把刀啊!”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怀疑,说到最后,我完全不敢再想下去。
我怕我会忘记了赵荣羡如今对我的好,彻彻底底的恨他,彻彻底底的变成过去那般死气沉沉样子。
我双眼通红的望着赵荣羡,颤声道,“我的陛下,你告诉我,没有你的允许,姜婉她敢动手吗?”
“是……是我……”赵荣羡沉默了片刻,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低声道,“是我……是我让姜婉对你下毒的。可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也晓得当日周国战力充沛,北朝已经连连失守好几个城池。周国皇帝允诺,只要你死,只要他的女儿名正言顺坐上了皇后之位,便可收兵。可是后来……后来我后悔了,是姜婉……是她违背了我的旨意,我根本没有想要杀你的。”
“所以……真的是你对不对?”这一刻,我心里最后的一丝幻想终于破灭。
纵然已经猜到了几分,可当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痛到了极致。
好,很好。如今我也不必再犹豫什么了,更不必再因为背着他喝下避子汤而感到愧疚了。
赵荣羡满目的慌乱,他结结巴巴道,“阿欢,我没有,后来我便后悔了,是姜婉,是她私自做主,我根本不知道那碗药里有毒。她害死了你,我便替你灭了她全族……”
赵荣羡满身的醉意,嘴里的话越说越模糊。
说着他就伸手抱我,这是他一贯哄我的手段。
从前很是受用,甚至,在我知道答案的前一刻依旧受用。
可现在,我忽然觉得这个拥抱是那么可怕,更叫我觉得虚伪,恶心!
这便是赵荣羡了,他最是会利用人,最是心狠手辣,最是会……推卸责任。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姜婉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她以为她成为他的刀便可以得到他的爱,可是到了最后,我们都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罢了。
但凡出了事,错的一定是别人,他赵荣羡永远都是无奈的,都是有苦衷的。
这一瞬间,我真的好想一刀捅死他。
可我知道我不能,我不能为了逞一时之快而赔上全家的性命。
“王爷,明日请给我一封休书吧。”我缓缓将他推开,笑着说,“王爷不必害怕酒醒之后忘记了,您若是忘记了,妾身一定会提醒您。”
赵荣羡没有说话,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我,下一刻便是直接倒在了软塌上。
我不知他是真的睡了过去还是装的,但无论他是真的还是装的,明日待他酒醒之后,我都一定会再提醒他,明日不行就后日,后日不行就下个月。
他总是能“清醒”过来的。
第二日,我醒过来的时候,赵荣羡已经不见了人影。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懒得问。
倒是杜妈妈,刚进门便主动同我说起了赵荣羡的去处。
“王妃,王爷今日去姜相的府里议事了,叫老奴告诉您一声。”
“额……”我显得毫不关心。
见我这副神情,杜妈妈顿时有些着急了,“王妃,你和王爷究竟是怎么了?昨夜……怎会吵得那般厉害?可又是因为表少爷?”
“不是……”我盯着铜镜里那张惨败的脸,面无表情,“杜妈妈,往后不必再准备王爷的膳食了,过一会儿差几个人过来把王爷的物件儿都搬回他的院子里去。”
闻言,杜妈妈一惊,蹙眉教训我说,“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呢?这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
“杜妈妈,这回和过去不一样。”想到赵荣羡当初竟是想杀了我,想到赵荣羡那些心狠手辣,我现在看见他的衣服都觉得恶心。
哪怕前些日子他待我的好,也在这一刻变成了虚伪。
若说以前我是害怕他,如今我便是害怕又恶心,甚至是提到他的名字,我都觉得恶心。
杜妈妈并不晓得这其中的缘由,见我说了这样的话,她顿时急眼儿了,急声道,“王妃啊,这能有什么不一样?夫妻之间,总会吵架的,您说您这是何苦呢?如今王爷正是如日中天,那些王公贵族上门提亲的可不少,您说您在这节骨眼上与王爷闹别扭,这不是存心让别人钻空子吗?”
谁爱钻谁钻去,谁晓得钻的到底是空子还是坟墓。
当然这话我没法和杜妈妈说,我也没法去解释些什么。
我想了想,索性扯谎说赵荣羡想要娶个名门贵女笼络贵族,还说叫我识大体给人腾位置,现如今我是遵循他的意思,把东西都给他送回去。
杜妈妈见惯了赵荣羡待我的宠爱,并不太相信,但是最后我发了一通火,她便立刻叫了几个人进来搬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赵荣羡送过来的梅花荷花也一并给搬走了。
傍晚的时候,赵荣羡过来了。
一进门他便将他的衣裳扔到我面前,黑着一张脸质问我,“白欢喜,你什么意思?”
他满目的怒气,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赵荣羡就是如此,明明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但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瞟了一眼满地的衣裳,满面冷漠,“能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表面的意思。”
“白欢喜,你这是做什么?你这像是一个王妃该做点事?”
“王爷是不是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冷冷的打断了他,沉声道,“王爷若是忘记了,妾身帮您好好回忆回忆……”
“阿欢,你非要这样吗?”很显然,赵荣羡没有忘记。
昨夜里,他也没有醉到不省人事。赵荣羡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可他也是个人,面对被他伤害过的受害者他也会心虚,尤其是日日面对,他更心虚。
这便是他明明可以说谎,却总是与我说实话的缘故。
可无论他说谎还是说实话,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那一切都与我没关系,我只想要一封休书,远离这个不知何时就会为了权势为了天下要了我命的男人。
我冷笑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话不予理会,自顾自的说道,“我看王爷的样子是什么都记得,既是如此,那妾身也不必再重复了。只是有件事妾身还须得再提醒王爷……”
“请王爷,即刻给妾身一封休书。恩恩怨怨,从此两清。”
赵荣羡黑着脸没有说话,很显然,他是不愿意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愿意,我也不清楚,也不想问。
我想了想,又威胁他道,“倘若王爷不愿意,那么妾身只好将您与姜丞相的密切往来告知父皇,你也晓得有些事父皇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却最是忌讳皇子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王爷若是希望眼下费尽心思得来一切全都付诸东流,妾身定然成全……”
活了两辈子,我倒是第一回如此有理有据的威胁赵荣羡,偏还就掐住了他的七寸。
赵荣羡气的脸都绿了,他张嘴就想和我吵架,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叹气道,“罢了,我这几日不过来便是了,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冷静冷静?
身为我的丈夫,在我怀胎之时想要了我的命,这叫我怎么冷静?
纵然,我晓得他当时确实有那么一些无奈,也确实是为了他的天下,可我终究还是无法原谅。
哪怕我知道他后来后悔了,我心里依旧过不去那道坎儿。
我甚至觉得,兴许以后他还会为了旁的事再要一回我的命……
总归,但凡我还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日,我便极可能丢了性命,指不定还要赔上我们全家的性命。
“杜妈妈,你收拾收拾东西,明日趁着王爷不在的时候,咱们就回白家。”我越想越头疼,思来想去我觉着还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他不给我休书,我就搬回娘家去,日子久了,他一来会觉得丢人,二来感情也淡了,总是会给我休书的。
三日后,趁着赵荣羡被皇帝叫去宫里,我立刻就将备好的行李都搁到了马车上,快马加鞭,到中午的时候便到了白府。
见到我回家,我娘很是惊讶,与此同时也很是欢喜,但是见我的行李,她便不太高兴了,眉头一皱,拉着我进屋道,“阿欢,今日怎的有空回来,怎还带了这么些行李?和王爷吵架了?”
“没有,就是觉着近来不太舒服,王府里的嬷嬷都伺候不好,便想着回来让李嬷嬷照顾女儿一段日子,娘你也晓得,我自小最是喜欢李嬷嬷的。”我笑得满脸从容,半点也没有显露吵架的痕迹。
我自然是不敢与我娘说实话的,杜妈妈生怕我娘担心,自然也不敢轻易说。
我娘看杜妈妈冲她点头,也就信了。
故而便询问我哪儿不舒服,我随口编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总算是将我娘给哄了过去。
回到家中,见不着赵荣羡,也见不着任何与赵荣羡相关的东西,我这心里果然舒服多了。
但是到了傍晚的时候,我这心里就不太舒服了,因为赵荣羡派人来传话,说是有好些官宦想要将自家的闺女嫁给我哥哥,拖了他做媒,询问我爹娘是个什么意见。
我娘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她笑得脸都要开花儿了,直冲着来传话的梁丰说道,“好好好,甚好,梁大人,这上门提亲都有哪些人家啊?”
“回夫人,有益州知府,户部侍郎,还有个什么刑部尚书的,有些多,我都有些记不住了。”梁丰深得赵荣羡真传,哄起人来嘴上跟抹了蜜似的,明明就没有几个,却叫他说得好像全长安城的官宦都瞧上了我哥哥一般。
我娘让他给哄得高兴极了,连连夸赵荣羡好女婿,不仅待我好,还给我哥哥寻了这么些好的亲事,如今都不知道选谁比较好。
呵呵,我哥哥之所以还未入仕就得了如此多的垂爱,分明是因为他自己才貌双全好吗?上辈子我和赵荣羡关系不好的时候,照样有许多官宦上门提亲,只不过他们找的说客是三皇子。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跟赵荣羡没有任何关系,他倒好,竟然借机把功劳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真够不要脸的。
我顿时一肚子的火儿,连带着看梁丰都来气儿。
“娘,我不太舒服,就先回屋歇着了……”
“王妃娘娘,王爷也让属下跟你传个话儿。”我刚要走,梁丰突然喊住了我。
说实话,现在听到梁丰的声音,我也很不舒服,于是我也没太给他好脸色看。
我看也没有看他,冷言道,“王爷要同我说什么?”
“说是您什么时候在娘家待够了便派个人回去告诉他一声,他亲自来接您,省的您下不来台阶,不好意思自个儿回去……”他……他这不是赤裸裸的告诉我娘,我和赵荣羡吵架了吗?
果然,下一刻,我娘立刻朝我投来怀疑的目光。
梁丰刚离开,她便立刻黑着脸问我,“阿欢,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吵架吗?”
“也就是……随便吵了几句……”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不好再隐瞒什么,况且梁丰说的那般赤裸裸,我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我叹了口气,结结巴巴又解释了一句,“娘,真就是小吵,我就是想回来冷静冷静,也没有旁的意思。”
我这不解释还好,我一解释,立刻被我娘劈头盖脸的大骂了一顿,说我任性妄为,还说让我明日就回去。
我与她争辩了几句,她干脆拉着我爹一道儿说我,说她的好女婿被我欺负成了那等模样,又怎么能跟我吵架,说一定是我恃宠而骄。
总之,赵荣羡好夫君好女婿的形象已经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我就是个胡闹的!
第二日一个大早,我娘果然将我扫地出门。
“金玉,我看咱们去住客栈好了!”我思来想去,决定暂时去客栈好了,到底我身上还有不少银两的,住个一年半载都没什么为难的。
可金玉不太乐意,她有些恐慌道,“王妃,这不好吧,你有没有听说,近来这长安城里出了个采花大盗,李将军家的闺女都遭了毒手,你生的这般貌美,身边儿又没有侍卫护着,我看……要不咱们还是回王府吧。”
采花大盗,对,我想起来了,上辈子长安城里是出了个采花大盗,辣手摧花,一连摧了好几个姑娘!
倘若我没有记错,今日夜里,那曹家的姑娘曹锦瑟便遭到了毒手,悲愤之下,那曹姑娘当场自戕,负责此案的大理寺少卿孙暮离赶到的时候,只见到那曹家姑娘的尸首。
到底是条人命,总是不能不管的……
我想了想,立即对金玉吩咐道,“金玉,让车夫调头,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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