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桐这等羌候上将,自是认不得闵绯寒这种豆丁小吏。
“某,倒是不知晓了,西虢军中,何时不入流的小吏,也能插言上将军之间了?难不成如今的西虢,已经堕落至斯了么?”陈桐极近可能的鄙夷嘲讽。
彭瀚韬纹丝不动,看着对面的陈桐演。
闵绯寒也是静静的等陈桐说完,这才继续:“陈将军也别小看人,想你们这次费了多大劲,不是也没有将我西虢前锋营尽数歼灭么?既如此,又有什么颜面,在这里大放厥词,所谓的平手,陈将军真的好意思认下?”
原本占尽了上风,本该轻松将西虢的前锋营剿灭干净,可不但没能歼灭前锋营,还被彭瀚韬趁机冲出重围,反杀一阵将徐桁带领的那几千羌候军彻底打残。
若是如此,还能算作平手,那也只能说羌候那边的将领,真的是不知羞耻为何物了!
闵绯寒恶心人不带脏字,说的这几句话,着实让陈桐心中五味陈杂,不知滋味。跟在陈桐身后的徐桁,更是一脸吃鱼被刺卡住的脸色。
彭瀚韬这一次被困‘薛谷’,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意兴索然的听到闵绯寒这番话,纵是心中不愉,也忍不住‘嗤’笑出声。
看着闵绯寒三言两语,将陈桐气的说不出话,彭瀚韬心中的块垒纾解不少。
“陈桐,切莫小看了旁人,今日我之存活,仰赖闵典校。尔等贼子,之所以占尽优势,却终至一败,也是寒之之能。”彭瀚韬心中块垒稍消,恢复了些豪迈爽直。
“闵典校凭借一己之力,带领数百属下,撕开徐桁的阵线,助我军挣脱险境,最终使得你们功亏一篑,还被我前锋营趁势反击,重创尔等。
你们可知,这反杀之举,正是闵典校顺势所谋!”
说完这些,彭瀚韬饶有兴味的瞧着陈桐,果然不出所料,本就神色不善的陈桐,闻言后脸色更沉了些。
这个结果,绕是谁都难以接受,眼瞅着就可以将彭瀚韬的前锋营聚歼,可就冒出这么一个豆丁小吏,就让一切付之东流,陈桐心中焉能舒坦。
再让彭瀚韬这么一说,更使得恨意难舒。
“……来日方长,彭将军,你我各自珍重吧!”
陈桐默了许久,才语含隐恨说了这么句话,便率军撤退。
羌候军尽数撤走,彭瀚韬这边也清点完此次战损,当战死重伤的士兵数字,报与彭瀚韬时,使得这位鏖战各种战阵的勋将,也是双目赤红,悲恫不已。
闵绯寒劝慰许久,也不见有所成效,正觉不知该如何时,却听彭瀚韬开口:“寒之,我此时心乱如麻,今次一战,使得前锋营遭受重创,即难以面对元帅,更愧对那些英勇战死的孤魂。
现今又该如何,你有什么看法?”
彭瀚韬一问,让闵绯寒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口。
旁边的几位前锋营将领,也是带着不解的神色,看了看彭瀚韬,又转而瞧向闵绯寒。
“寒之你不用疑虑,典校一职,实在是委屈你了。若我所料不错,元帅本就有意培养你,因此这典校,你也做不了太久。
这次若非你拼力来援,只怕现在帐中这些将领,外面那些西虢精锐,早成了荒地枯骨,野外孤魂了。
此处本该右营守备,不过因为右营大军后撤整备,暂由前锋营换防替守。却又出了这一场事儿。如今下一步,我是该报请元帅换防,还是……”彭瀚韬见闵绯寒意有迟疑,便把话说开了。
彭瀚韬的话,也透漏出另一个让闵绯寒没想到的消息。难道这么久,夏侯宴那坑货之所以不断折腾自己,什么麻烦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撂,就是为了‘培养’自己?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之前那些各种好事儿‘操蛋事儿’让自己受尽了磨难。
闵绯寒这会心里就在想着,这种所谓的‘培养’,还是少来的好!
彭瀚韬也不曾想到,自己一句话,让闵绯寒心里不但没有感谢某人,反而弄得更加的不待见某人了。
若让其知晓,不知道彭瀚韬会不会捂脸。
“咳咳,寒之?!”
“啊?”闵绯寒正在心里腹诽‘某人’一时把彭瀚韬这边给忘了,被这么一叫,才反应过来:“彭将军,属下觉得右军整备应该也完备了,这里本就是属于右军防备,如今前锋营受创,他们也该适时接手了!”
彭瀚韬点着头,心里也是有意将此地交手给右营。
“想必元帅也该夺下‘风台关’了,右营是该整备完毕,那就让他们来换防吧!”彭瀚韬书信一封,送交中军大营夏侯宴处。
三日后,彭瀚韬让两位副将率军前往‘寿城’,而他则带着几个部下,跟闵绯寒一起赶往‘风台关’。
当日按照计划,击溃了董庆勋的大军后,夏侯宴一路指挥西虢精锐,趁势攻取‘风台关’。
耗时不过半日,就攻占此关,如今西虢大军阵前推移至此。
“元帅,前锋营彭瀚韬将军在外请见,还有,闵典校也回来了!”侍卫进帐。
夏侯宴正在批阅公文,闻言只是顿了一下,半个字儿没说继续批示公文上的红朱!
“请彭瀚韬将军进来,至于——闵典校,让他外面侯着!”宇泰斟酌了下,吩咐道。
侍卫出去后,很快彭瀚韬就进了大帐。
“见过元帅,属下有罪,请元帅责罚。但是,闵典校实在是……”
“嘭!”夏侯宴打断了彭瀚韬的话,抬起头一脸冷峻:“前锋营的事儿,本帅知晓,并非彭将军之错。若要论起来,也是右营之前探查不明,竟不知道附近竟有通山小路,这才致使前锋营遭受重创!”
说完,夏侯宴挑动眉角:“至于闵寒之!不得命令,私自率军撤出战场,此罪绝不能饶!”
细说起来,当时闵绯寒的确是没有先上报夏侯宴或者左营上官,就带着第七巡卫所直接疾驰救援。
若说情,有可原。但是若说理,兼并军规而论,闵绯寒的确是触犯军规了!
彭瀚韬见夏侯宴这是真的要拿闵寒之论罪,顿时急了。
“元帅,此事皆是由我前锋营而起,若是单罚闵寒之一人,末将实在于心难安。若是元帅果真要罚,那末将愿承担大半罪责!”彭瀚韬单膝跪地。
夏侯宴哪里是因为闵绯寒私自领兵驰援,才想要处罚她。根本就是因为当初知道闵绯寒孤身带着几百人跑去‘薛谷’心中担忧她出什么意外。
可当时正逢急攻‘风台关’,中军大营根本分不出兵力再去驰援‘薛谷’,夏侯宴得知‘薛谷’前锋营被困,闵绯寒私率巡卫营驰援,这几日就没一天吃好饭,睡好觉的。
虽然从不断传回的战报得知,前锋营脱险,也知道闵绯寒是出了大力的。可是越是如此,夏侯宴心里就越发的气恨,心恼这个不知事的丫头,胆大妄为也就算了,还如此不知道惜命。
“哼!”夏侯宴冷哼一声,任由彭瀚韬求情也不见松口。
大帐里夏侯宴装样作势,要严办闵绯寒。
彭瀚韬跪地求情,自愿承担,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却连累闵绯寒站在帐外,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那个劳烦小哥儿你在通传下。”闵绯寒等的不耐烦了。
侍卫点了点头,转身进去。
“让那个无视军规的,进帐见我!”
夏侯宴的声音穿透帅帐,直达闵绯寒耳中!
“不识好歹!”闵绯寒嘟囔一声,也不管侍卫,径直撩起帐帘走了进去!
“属下见过元帅!”闵绯寒执礼。
夏侯宴坐在上面,冷漠的看着闵绯寒,一句话都不说。
彭瀚韬依旧跪在地上,偷偷给闵绯寒使眼色。
“元帅,彭将军这次虽然有错,可是后来也曾率军击溃敌军,功过相抵,怎好让他一直跪着!”闵绯寒瞧了一眼彭瀚韬,将对方的眼神看在眼中,但是并无什么反应。
“哦,照你说来,彭瀚韬还有功了?”夏侯宴稍向后挪动身子,坐得舒服点道。
闵绯寒看着夏侯宴那慵懒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就觉得牙很疼。
“击溃敌军,守住了右侧防线,自然有功!”闵绯寒语气淡而无味,丝毫没有露出心中那份不满。
“那好,彭将军有功有过,尚且不论。咱们说说你,你觉得你是有功,还是有过?”夏侯宴问道。
“自然也是有功的,还是大功劳,元帅,你打算赏我点什么?”闵绯寒表情一变,忽然笑的明媚起来!
“……”宇泰被这一幕弄得睁目。
夏侯宴更是为闵绯寒这忽然展容一笑,闹得心跳骤快!
不过夏侯宴很快反应过来,也不知是真怒了,还是装样子。一手按在案几上,从椅子上站起:“你这私调军兵,擅自退出战场,反倒有功了?”
闵绯寒毫无惧色:“我是私自退处战场,可当时大局抵定。而且忽闻前锋营遇险,中军大部都赶往‘风台关’,我若不当即率军驰援,还等什么?”
“没有军令,你怎能擅动?”
“若按元帅所说,什么事都要奉命去做,一切都要按部就班。那么敢问元帅,何来事急从权一说?
当时若晚去半步,前锋营便是为敌方聚而歼之的下场,若真的等我命人禀告之后,元帅下了军令让我或旁人率军驰援,早就误了时机。
到那时,到底是去驰援救助前锋营脱困,还是去给前锋营众将士收尸?”
“可你也该让人知会我一声,怎好私自动兵,还擅离职守?我是让你从侧翼侵扰敌军,你倒好,打了一半,你人没了,第七巡卫所也是半个人影都不见了!
所幸如你所说,大局抵定,若是当时尚在交锋,你又如何?也当即带着第七巡卫所,脱离战斗?”
“这……”闵绯寒一时语塞。
“前锋营自然要救,可是也不能任由你无视军规,事事都擅自决断。当知战阵之上,各处配合,若是什么都似你一样,虽说事急从权,可也该告知周围友军。
你就不怕你那一腿,万一导致整个阵线出现疏漏,被敌军一举反击,致使之前一切,尽付流水吗?”
夏侯宴的话,让闵绯寒稍作细思,便透出一身冷汗。
或许,这一次果然是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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