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深担心柳桥是真的没打算去京城跟自家主子团聚,这事若是换做一年前他不会相信,可这一年间所见所闻,他却相信她能够做得出来!
因为这个女子便是离开了自家主子也绝对不会过得差!
不过这一次夏深没有直接对柳桥开口,而是向柳桥,尤其是张氏下手,虽说这对父母疼女儿疼过头了,对自家主子也是一百个不待见,但是他也相信没有父母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跟夫君分道扬镳的。
在他提出了该去京城了一事之后,柳河跟张氏都沉默了起来。
夏深也没有多说,生怕起了反效果,不过见两人的反应,他就知道有希望了,所以便去动手准备启程一事。
柳河跟张氏相对沉默许久,最后是张氏先打破了沉默,“孩子的爹,你说阿桥心里想什么啊?她到底想不想去京城?”
柳河拧着眉头。
“孩子的爹……”张氏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怎么了,可是……这些日子阿云家书一封接一封,礼物也是一拨接一拨的……他是真的将阿桥放在心上……可阿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大半年来开始她还相信阿桥是因为有事情忙所以不能去,而这些日子她也的确很忙,可是……时间越长,她就越觉得不对劲,“孩子的爹,你说阿桥是不是真的想要……”
柳河苦笑一声,“你放心,阿桥还没这个心思。”
“真的?”张氏不知道是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更加担心。
柳河点头,“这些日子她做的事情分明是要去京城的打算。”
“可这孩子怎么一直都不紧不慢的?”张氏继续道,“刚刚那夏深说了,阿云希望她中秋之前到,可是现在都要七月了,阿桥再不出发就赶不及了,可是这孩子……”
“我去跟她说说。”柳河道,“你先别急,孩子一向有分寸的!”
“嗯。”张氏点头,“你也别急,好好跟她说,不管她想不想去,我们都听她的!就算不去,我们还是可以过的很好!”
柳河点头。
……
柳桥是真的很忙,如今不但美食坊的事情压在她的身上,连酒坊的一切也都全压在她的身上,三月会试,五月的殿试,萧瑀都一一通过,得了进士的功名,如今正准备着七月中旬的翰林院的庶吉士考试,他倒也是想要继续管着,不过柳桥没让。
柳河过来酒坊的时候,柳桥刚好跟彭州来的管事商量完事情,“这大热天的爹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柳河入内。
柳桥忙让白禾倒茶,“爹坐。”
“嗯。”柳河点头,坐下,“你也别只会说爹,自己的身子也要顾着。”
“我知道。”柳桥微笑道,“这些日子有些忙,没能陪你跟娘用晚饭,过两日忙完了,我再陪你们。”
“在忙着什么?”柳河问道。
柳桥道:“参选贡酒的事情,去年我去彭州的时候跟阿瑀说好了这事,不过如今易之云的身份,阿瑀的考试,我们这时候去参选贡酒的话可能不太好,就停了这事,只是之前彭州那边已经知道我们会参加的,如今忽然不参加会有些不好的影响,这两日彭州的管事来就是为了这事。”
“麻烦吗?”柳河正色道。
柳桥摇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彭州那边起了些不好的谣言罢了,不过处理得当,目前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那就好。”柳河点头,“阿桥啊,酒坊跟美食坊是很重要,不过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
柳桥看着他,“爹,你有话就直说吧。”
“今天夏深跟我说了去京城的事情。”柳河看着女儿,“我跟你娘就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爹……”
“我跟你娘的意思是不管你去或不去,我们都站在你这一边,所以你不需要担心我们!”柳河继续道,“不过,阿桥,这些日子你在酒坊跟美食坊最的调整,是想要去京城的吧?”
白禾进来奉茶。
柳桥接过端给了柳河,“还是爹了解我。”
柳河笑了笑,“你是我闺女。”接过了茶,“阿桥啊,如果决定要去的话,那就早点准备,夏深说易之云那小子希望你去京城跟他一起过中秋,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爹现在帮着他说话了?”柳桥笑道。
柳河冷哼,“谁帮他说话了?!就你娘见了那些礼物跟书信心软!如果他真的有心,好几个月了,怎么不亲自来接你?!不过……”看着女儿,神色柔和下来,“不过既然你决定要去京城跟他好好过日子,闹僵了不好,还有你婆婆……虽说如今那小子平安无事回来,但是这些年……阿桥啊,爹也不知道你去京城到底好不好!”
“爹。”柳桥看着他,眼底有着感激和孺慕,“我可不是那些受欺负的小媳妇,这些年谁敢欺负我来着?”
柳河笑了出声。
“爹。”柳桥缓缓继续,“其实当日我不去京城是因为我不想去。”
柳河笑容一僵,不想去?
“爹,我跟他分开了十年,对他,我觉得陌生。”柳桥继续道,“所以,我跟他要了一年的时间来适应。”
“阿桥……”柳河面色不安起来,他虽然知道她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那你……”
“这一年来,他一封一封家书的,其实我是心软了的。”柳桥笑了笑,“而且,这些日子我忙的几乎没时间去想他,这般比起来,倒像是我没良心了。”
柳河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说他了解女儿的性子,可是女孩子的心理却是不懂,“那你现在……”
“我会去京城。”柳桥笑道,“虽然陌生,但是,总不能因为陌生就这样断送了这份感情,就当重新开始吧,如果可以过下去的话,便好,过不下去……我还有爹娘不是吗?有爹娘,又有银子,没有后顾之忧,为什么不去试试?至少将来不会遗憾。”
柳河还是无法明白,不过却道:“没错,你还有爹娘!如果真的过不下去,那就和离,然会回家来!爹跟娘照顾你一辈子!”
“嗯。”柳桥颔首点头。
又忙活了几日,安排好一切之后,柳桥便开始准备进京城的事情,此外,便是安排柳河跟张氏两人的生活,她没打算带他们去,因为此趟去京城,她也无法预计结果是好是坏,所以绝对不会带两人一同去冒险的。
柳河是知道柳桥的心思,赞同这件事,而张氏虽然舍不得,但是也知道他们跟着去不方便,毕竟易之云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若是他们跟着女儿一起去,到头来受委屈的还是女儿。
便在进京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的事情,柳家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好几年没见的君世轩。
柳桥没有拒见,没有拒见的理由,这些年金玉满堂跟陆氏酒坊的生意一直没断过,而且,当日错的人不是她,总不会对方找上门了,她还要躲着不见,再者,她也是好奇多年没见,如今他找上门来的用意。
多年没见,这个男人并未被家事而磨了气势,相反随着年龄的渐长,更是透着成熟的魅力,“多年没见,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柳桥淡淡一笑,“君东家倒是变了不少。”
“变好变坏?”君世轩笑问道。
柳桥笑道:“与我有关吗?”
“自然有关。”君世轩继续道,“多亏了你,这几年我的日子过得挺精彩的。”
柳桥笑道:“君东家这是要来跟我算旧账吗?”
“我敢吗?”君世轩仍是笑着,不过笑容中多了一份讥讽,“这一次只是小惩大诫,再有下一次,恐怕君家都要葬送在我的手里!”
柳桥眯了眯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君世轩却仍是笑着道。
柳桥正色道:“有话就直说!”
“三日前,京城的金玉满堂停业了。”君世轩缓缓道,没有怒意,唯独讥讽,“看来你夫君对你真的是很上心,这不,给你报仇了!”
柳桥沉默。
“不过瞒着你倒是让我意外。”君世轩继续道,“怎么?你没打算对我秋后算账?”
“没了京城的市场,你的损失不算太大。”柳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道:“萧家不可能永远成为你的依靠,如果你不能找到更加大的靠山,京城你终究呆不下去,推出了也好。”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激你夫君了?”
柳桥看着他,“君世轩,不要一副被害了的模样,当日错的人是你,我夫君如今也并非损伤到你的筋骨,也算是厚道了。”
“是吗?”君世轩笑道,“那你呢?这件事是他自己的注意还是你的注意?”
柳桥神色微沉。
“你不知道吧?”君世轩看着她,“柳桥,你说你夫君对付我是在为你出气还是在为了他自己?你说,他有没有怀疑过你?”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柳桥缓和了神色,笑道,“不劳君东家费心。”
君世轩盯着她,笑容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最后,“连这件事他都瞒着你,那另一件事恐怕你也不知道吧?”
“君东家是来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吗?”柳桥似笑非笑,“如果是的话,那恐怕要白走一趟了。”
“听说景阳公主看上了他了。”君世轩一字一字地道。
柳桥神色微变。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君世轩笑道,“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你夫君拒绝了,说是已经有了发妻,不过有这样一个强大的情敌在,柳桥,你觉得你以后的日子好过吗?还有,他回来一年多,可是却一直没有派人来接你去京城,柳桥,你认为你在他的心里有多重要?对了,听说他还是皇后姐夫的儿子,去年年末,这件事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的,他有这样的身世你又知道多少?如今他成了三品将军,还领了御林军统领的职务,他母亲也被皇帝赐予三品诰命,而你这个结发妻子,却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去京城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上路!你说你到了京城之后,会不会重复他母亲的命运?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
柳桥听完了这番话,却笑了出声,“君世轩,这样有意思吗?”
君世轩面色一冷。
“我们之间说是有仇,其实也算不上,说是有情,那更不可能。”柳桥笑着继续,“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你喜欢我吧?君世轩,得不到的便想毁了?毁不了便一心盼望着对方倒霉?你不觉得你这样的举动很可笑吗?”
“可笑?”君世轩冷笑,“最终可笑的人是谁现在还说不定!”
“那君东家就好好等着吧。”柳桥继续笑道,“看看最后你是不是真的能看我的笑话!”
君世轩眯起了眼睛。
“君世轩,别让自己太难看。”柳桥也收起了笑容,“正如我不会看你的笑话,你也没资格看我的笑话,而且,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是好是歹,最终决定的人也是自己,再者,人生的好与坏,便不能说明什么,只要过的问心无愧便成,不过这一点我想君东家这辈子都不会明白的!”
君世轩盯着她。
柳桥也没退让。
“希望将来你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君世轩开口,随后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柳桥并未理会,端起了茶却低头没饮。
便在君世轩出去之后,夏深便进来了,“夫人……”
“景阳公主看上了易之云?”柳桥抬起头问道。
夏深神色有些不好,“夫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将军并没有……”
“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夏深看了看她,“将军来信说过了这事……”
“然后让你瞒着我?”柳桥冷笑。
夏深苦笑,“夫人,将军担心你知道了之后会生气,到时候便真的不会去京城跟他团聚,再者,这件事真的不重要!夫人,景阳公主是荆皇后的女儿,别说将军心里只有夫人一个,就算没有夫人的存在,将军也绝对可能尚景阳公主的!将军的身世公开之后,在皇上的面前跟易晟断绝了父子关系,另立宗族族谱,皇上削了易晟的官职,皇后不但要下懿旨训斥自己的嫡亲姐姐,还要被皇上收了凤印,安陆侯府如今在京城可以说是颜面全失,将军跟安陆侯府,乃至荆皇后都已经是撕破脸了,将军怎么可能会尚景阳公主?夫人,便是景阳公主看上了将军,恐怕也没有这般简单!”
柳桥自然也想到,只是被人瞒着这件事心里终究是不舒服,她都还没去京城了,他便给了她这样一件糟心事!
“夫人……”夏深担忧地看着柳桥,“如果夫人真的生气了,不如先进京,然后好好跟将军算账?”
柳桥看向他,嗤笑道:“你这是在怂恿我对付你家主子吗?”
“夫人……”
“我既然决定去京城便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主意。”柳桥打断了他的话,可夏深才因为她这句话而松了口气,便又因为她的下一句话而提起了心,“便是真的要一刀两断,也该当面解决!”
“夫人——”
柳桥没听他说下去,起身离开,走到了门口的时候,顿住了脚步,转身神色冷凝,“这件事不要让我爹娘知道!”
夏深看着她,“是。”
柳桥方才转身离去。
夏深静默会儿,随后便去写信通知主子。
柳桥的确并未打算因为这件事不去京城,只是京城远比她想的要复杂,或者该说是惊险,所以,不带柳河跟张氏去是对的!
不过因为君世轩这般一闹,她对柳河跟张氏的安排又得调整,如今钦州州府又换了人,而新上任的钦州州府跟他们并无交情,便是不会为难,但是也绝对不会照顾,要是君世轩真的发狠了,柳河跟张氏便是他的目标。
她必须给他们多加一些保障。
此外,还将李伯留下来照看他们。
张氏却不同意,因为这些年都是李伯陪着柳桥东奔四跑,她感觉只要有李伯在,女儿便会没事,只是柳桥坚持。
最后张氏妥协。
而在离开前的一日,柳桥跟李伯单独谈了一个时辰,做好了最后的安排之后,才放了些心,当天晚饭,一家三口用了一顿丰盛的,只是气氛却带着离别的难过,尤其是张氏,眼睛一直红着,这一晚,柳桥陪着张氏睡。
“娘,你别难过,之前我不也是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吗?不过这次是去京城罢了。”
张氏自然知道,可心里却还是难受,明明又不是女儿第一次出门,而且这一次去京城还是去享福的,只要易之云对她好,她就不用担心她不会受伤害,只是这心里的难过却一波接一波的,“阿桥,去了之后要是受委屈了,就回来!娘照顾你一辈子!”
“嗯。”柳桥偎依在了她的怀中,“娘,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
其实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不管是身躯还是灵魂,而且,因为我,你的女儿只能孤零零地躺在那没有人知道的土堆之下。
对不起。
更谢谢你。
“娘,我是你的女儿,永远都是!”
张氏不知道柳桥心里所想,“当然是了!你永远都是娘的宝贝女儿!”当年她改嫁丢下女儿,后来去林家村看到女儿,再后来,奄奄一息再见到女儿……一幕一幕地在她的脑海闪过,“阿桥,娘知道娘没什么用,可是娘发誓,只要有娘一日,娘就会照顾你一日!你永远都是娘的心肝宝贝!所以,要是受了委屈,一定不要忍着!娘的阿桥应该得到最好的,没有人该给你委屈受!”
“嗯。”
次日一大早。柳桥启程出发去京城。
柳河跟张氏一直送她到了城门口。
“爹,娘回去吧!”柳桥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天气热,你们回去吧!”
“嗯。”柳河点头,“到了之后给我们保平安!”
“我会的!”柳桥点头,看向李伯,“李伯,照顾好我爹娘!”
“东家放心吧!”李伯认真道。
张氏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阿桥……”
“好了。”柳河揽住了她,“别哭了,哭什么?让孩子担心!”
张氏忙抹干了泪水,“快启程吧!不要担心我跟你爹!有李伯在,还有那么多的下人,酒坊跟美食坊的管事我们都熟悉,有的是人照顾我们!”
柳桥抿着唇,“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就让人来接你们!”
“好!”张氏点头,随后挥手:“快去吧!要不天热了就不好赶路了!”
柳桥看着眼前的父母,咬着牙点头,放下了车帘。
夏深当即挥手:“出发!”
一行大约十来人便开始启程了。
看着马车走远,张氏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柳河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别哭了,阿桥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没听见阿桥说吗?等她在京城安顿下来,便会来接我们,到时候我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就我自己难过,你就不难过?”张氏恼道。
柳河苦笑,“我当然难过了,不过我相信阿桥一定会过的好的!孩子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
“哼!”张氏哼了一声,然后继续盯着前面的一行人,在心里默默祷告,阿桥,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
这不是柳桥第一次出远门,说起来去京城也不算是远,可是却是第一次有分离的难受,是因为心里的不确定,还是因为京城的不安定?
或者是,因为开始了一个新的征程?
京城,那会是她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吗?
“东家……”白禾安抚道,“你别难过,等我们在京城安顿下来了,就来接老爷跟夫人!”
柳桥收敛了思绪,看着她笑道:“嗯。”
不管是不是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但是至少会是一个新的开始,而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她至少努力了!
易之云,我会努力,希望你真的不会让我失望!
从钦州到京城,正常的行程,一个月便可以到,只是柳桥却似乎想要磨一磨易之云似得,一路上走走停停的。
夏深急上火了,只是却也不敢催促,就怕一个不好柳桥掉头回去似得。
原本可以在八月除便到京城的,可他们却到了中秋这一日,才到达京城脚下,而便是到了京城脚下,夏深还担心柳桥掉转头跑了,因为白禾一路上一直嚷嚷的夫人说了要是东家不想去京城便回钦州,让夏深恨不得堵了她的嘴。
如今终于到了进城了,白禾却还是很没有眼色地问道:“东家,你真的要进京城吗?”
不是她对易之云有什么偏见,而是实在张氏的那些叮嘱,而且她也是觉得东家委屈了,她家东家有什么不好,现在却要自己来京城,要是姑爷真的这样紧张东家,干什么不来接?
所以,便有此一问。
夏深不但柳桥回答便道:“夫人,京城就在前面了!将军一直在等夫人到!”说完,还冷冷扫了白禾一眼。
白禾却没感觉到对方的警告,“东家,你要是不想……”
“进城吧。”柳桥看着前方巍峨的城墙,淡淡地道。
白禾还是道:“东家真的要去?”
“都已经到了门口了,不去这一路岂不是白走了?”柳桥笑道。
夏深松了口气。
柳桥继续道:“京城的酒坊跟美食坊开设以来我都没来看过,便是要回去也得趁这个机会看看情况!”
京城的美食坊开设也三年了,已然成了所有分店之中最赚钱的,不过,这笔银子到她的手里却并不多,美食坊在京城站稳脚跟,她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而这些年,这些事情都是萧瑀在处理的。
她不是不想来京城,也不是不敢来,只是,不能来,她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心里的那份恨,不过世事便是这般奇妙,当日的恨仿佛就是梦一场。
“先去美食坊看看。”
夏深一向好的耐性在这大半年中几乎被柳桥磨尽了,“夫人,还是先回府吧。”
“怎么?我到了京城便没了自由了?”柳桥似笑非笑。
“夫人……”
“夫人不要怕他们,你想要去美食坊,我跟大哥护送你去!”白禾抢先道,而且要是姑爷真的这么紧张东家,怎么不出来接东家?去钦州可以说远,可出个城门也远?!
夏深剜了白禾一眼,“夫人,小人先前已经让人去通知将军夫人过会儿就到,将军跟老夫人都在府中等着……”
“我等了他十年,如今不过让他等我一个时辰罢了,怎么?便等不急了?”柳桥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夫人……”
“你不用我去也无妨,我让白义送我去就成了。”柳桥放下了车帘,“白义……”
“夫人,小人送夫人去!”夏深吸了口气道,随后便对身边的一人低语了几句,便下了马亲自上了马车,“进城!”
这一次柳桥进京,除了日常的行囊之外,张氏还准备了许多的东西,整整装了一大车,而随行护送的人是镖局的人,夏深亲自安排的。
美食坊没能开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不过所在的地段也是不错,街上处处弥漫着中秋佳节的欢乐气息,此时美食坊内也是忙碌的可以。
除了日常的招牌糕点之外,还有专门为中秋打造的各式月饼,大周的中秋虽然有嫦娥之类的传说,可是却没有月饼,美食坊便开创了月饼的先河,再配上一个关于月饼的美丽传说,没到中秋,便又是美食坊大赚的时候。
而除了扑通的豆沙月饼之外,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精致的月饼供选择。
柳桥下了马车,还没有进店里,便听到了一个惊喜的声音,“东家!”
正是铺子的掌柜。
京城的美食坊有着她员工队伍里面最出色的,自然也是认得她这个东家。
“方掌柜。”
“东家你终于来了!”方掌柜五十出头,是美食坊的第一批掌柜,之后美食坊扩充,更是担任了人才选拔的重任,当年在京城设立美食坊,柳桥便将他调到了京城,如今除了他之外,他的家人也都在京城的美食坊。
而他也是当日卖身入美食坊中拖家带口的一人。
柳桥见了他,笑道:“方掌柜知道我会来?”
“萧东家说过东家回来!”方掌柜道,“东家先进来,快,快进来!”
柳桥点头,在他的带领之下进了铺子,随后往后面的院子而去,后面的院子很大,除了糕点的制作处之外,还住着所有人,包括方掌柜一家子。
而方掌柜的妻子陈氏便是这里的厨房一把手,掌握着美食坊糕点的秘方,手底下也有好几号人,而在一听说了柳桥来了之后,便也从厨房出来,“东家,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看到手底下的人如此欢迎自己,柳桥心情很是不错,虽然他们的生死都掌控在她的手里,但是这份发自内心的敬重跟忠心却还是很难得,“嗯。”
“东家是来跟姑爷团聚的吧!”陈氏笑道,“这就好!东家该来京城跟姑爷团聚的!”
柳桥笑了笑,“婶子这几年过的可好?”
“好!当然好了!”陈氏忙点头,“就是想东家了!一直盼着东家来京城看看,可一直都没等到,现在好了,天天都可以看到东家了!”
“什么天天看到东家啊!”方掌柜扯了自己的婆娘一下,训斥道:“东家现在可是将军夫人,还是统领夫人,哪里能每天到铺子里头?你这娘们傻了啊?”
“啊,对对!”陈氏忙道,“东家哪里能抛头露面,东家放心,铺子我跟老头子一定帮你看好,您就等着收银子就是了!”
“又胡说八道!铺子是东家的,什么我们帮东家看好?!”
“我又说错了话了!”陈氏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东家你别生气,我这嘴啊,就是收不了!”
柳桥笑道:“你们一心为我,我哪里会生气了?”随后起身,“我还没看过铺子,婶子你带我逛逛怎么样?”
“好啊!”陈氏点头,“东家这边请,我们先去去厨房……”
柳桥在美食坊呆了一个时辰,将里里外外都看过了,还听了方掌柜回报最近的销售情况,又尝了陈氏亲手做的水果月饼,另外还见了陈氏的两个儿子儿媳和四个孙子孙女,夏深急的不行,好不容易柳桥愿意走了,可是离开了美食坊,却又提出了去陆氏酒栈看看。
夏深的脸色顿时很难看,只是最终也没敢开口说不行,不过他却肯定,柳桥是故意的,故意在折腾易之云。
他又只好派人去通知,然后送柳桥去陆氏酒栈。
陆氏酒栈离美食坊不算远,便隔了两天街,如今京城的酒坊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酒栈售卖的酒还是从钦州或者彭州送来的。
酒栈的掌柜也算是熟人,不过他跟方掌柜他们不一样,他没有签身契,也不是柳桥招来的,而是萧瑀当年从彭州带回来的陆家旧人,自然对柳桥便没有方掌柜他们这般热情,不过也是恭恭敬敬。
柳桥参观了一下铺子,随后便要求品尝专门为中秋准备的桂花酒,不过还没喝上,萧瑀便跑来了,许是因为得了进士的功名,所以眉宇之间多了一份神采。
“你总算是来了。”
柳桥笑了笑,端起了酒杯,“恭喜了阿瑀。”
“多谢。”萧瑀给自己倒了一杯。
柳桥喝了下去,“庶吉士的考试如何?”
“前不久放榜了,我过了。”萧瑀笑道。
柳桥笑着道:“那可就真的好好好庆祝庆祝了。”
“就等着你来给我庆祝了!”萧瑀笑道,随后看了看她,问道:“易大哥呢?”
“我怎么知道?”柳桥笑道,“我进城的时候没瞧见他。”
“他没去接你?”萧瑀蹙眉。
柳桥笑笑,没回答。
萧瑀沉吟会儿,“如今他是御林军统领,也许走不开。”
“你怎么这般有空?”柳桥笑道。
萧瑀又喝了一杯酒,“今天是中秋。”
柳桥敛了笑容,“阿瑀……”
“嫂子。”萧瑀打断了她的话,“有些话就不用说了!”
柳桥看着他,“是你爹的主意?”
萧瑀参加会试,身份是萧家嫡子,却是记在萧嵘原配名下的嫡子,这般陆氏酒坊,承继外祖家业一事便说通了,只是没想到十几年前没有做成的事情,如今继续,只是,结果却不一样了。
当年,萧瑀或许会感动,而如今,他只会是觉得愤怒,乃至更加的恨。
萧瑀看了看她,“我的主意。”
柳桥蹙眉。
萧瑀继续道:“嫂子,我跟易大哥不一样,我没有他的底气,如果当年的实情曝光,我自然可以得到更好的身份,只是,我也会被毁了一切!这么多年,我拼命努力可不是为了今日给他陪葬的!”
柳桥沉默,不知道他这般究竟是好还是坏,“不管如何,阿瑀,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自然会好好的!”萧瑀笑道,随后转移了话题,“这大半年了辛苦嫂子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柳桥笑道,“都是我们的心血。”
萧瑀凝视着她,颔首,“没事,都是我们的心血。”
“来。”柳桥举起了酒杯,“一祝你成功入翰林院,二祝你中秋快乐。”
萧瑀举杯,含笑饮下,“嫂子,今晚陪我赏月如何?”
“不好!”
柳桥还未回答,便又一道声音传来,她转过视线,便见到了易之云,他脸上有着焦灼跟不安,目光紧紧地锁着自己,她淡淡地微笑着,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也并未因为他的到来而起身,或者,说些什么。
“易大哥。”萧瑀起身,微笑道:“你来了。”
易之云这才移开了一些视线,看向萧瑀,“对不起阿瑀,你嫂子不能陪你赏月,如果你愿意,今晚来府里,我们一起过中秋。”
“易大哥易家团聚,我就不去了。”萧瑀笑道,“我先走了。”随后转向柳桥,“嫂子,我先走了。”
“嗯。”柳桥颔首。
萧瑀对易之云点点头,然后起步离开。
易之云目光又锁在了柳桥的身上,近乎贪婪地看着她,许久,才迈开了脚步走向她,高大的影子罩住在了她的身上,声音低沉而沙哑,“阿桥……”
“嗯。”柳桥淡淡应道。
易之云盯着她,感觉到了她的气息,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一些,焦灼不安的眼底泛起了柔色,“阿桥。”
“嗯。”柳桥还是轻声应道。
易之云看着她平静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忽然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紧紧抱着,“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抓你了!”
“嗯。”柳桥还是淡淡应了一句。
易之云抱紧了她,似乎在解释:“夏深传来消息说你到了,我就赶去城门,只是没看到你,等了一个多时辰,府里才来人通知说你已经进城了,去了美食坊,我去了美食坊,他们说你走了,我马上回了府里一趟,可还是没见到你,我以为你跑了!”
“嗯。”
易之云松开了她,握住了她的双臂,“后来夏深派人来通知我你来了酒坊,我马上赶来!”
“嗯。”
易之云盯着她,“阿桥……”心绪有些乱,“阿桥,景阳公主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更怕如果你知道了就不回来!阿桥……”
“你不是说我不来就会去钦州抓我,然后关我一辈子吗?”柳桥淡淡道,“我怎么敢不来?”
“阿桥……”
“我累了。”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美食坊跟酒坊我已经看过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可以!”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碰到了她左手的玉镯,低头一看,僵硬的脸色松弛了不少,微笑道:“阿桥,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
从见了她自后,易之云便一直握着她的手,像是生怕她走了一般,从酒栈出来,两人坐马车走了三刻钟这才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入目的便是一座威武的宅子。
宅子大门上方悬挂着写着易府两个字的牌匾,自己很熟悉,是她自己的,只是她不记得自己给他写过牌匾。
“在你的信上寻出了这两个字。”易之云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然后找工匠打造的。”
“用我的字来造牌匾,你就不怕被人笑话?”柳桥笑道,声音轻柔了起来,她的字不丑,但是始终是有一份女子的娇气在。
易之云笑道:“我们的家我们自己做主,其他人要笑话就笑话去!”似乎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将她的手握的更紧,“走,我们进去。”
柳桥看了他会儿,点头。
易之云嘴边的笑更加的深也更加的柔和,牵着她的手进了大门,绕过了影壁,前面的正厅便出现在眼前,不过他们还未曾走到正厅的门口,便有一个容貌秀雅美丽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笑容明媚,“易大哥,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柳桥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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