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人一直在寻找适合鲜卑骑兵的兵法,并希望将它和汉人的兵法结合,成为属于北魏的东西。但对于蠕蠕人,有时候根本用不上兵法这种东西,对于魏国来说,和柔然人的作战几乎是碾压式的,无论是数量还是指挥上的合理性,集权制的魏国比柔然汗国强出太多。
大部分将军所要考虑的只是不要一不小心被人围了,或者如何能够更快的追击到逃跑的对方而已。
一望无际的草原让“地形”的因素也降到最低。这让学的越来越多的若干人猛然察觉,恐怕根本就不是鲜卑人没有兵法,而是对于一直在关外游牧为生的民族来说,单兵的作战能力比什么兵法都有效,所以汉人要借助各种地形和计策、势力以弱胜强,在胡族看来,只要一鼓作气杀光敌人就行了……
茫茫大草原,能有什么险可守呢?打不过四散而逃,根本就抓不到呢。
这样的结论让若干人很沮丧,因为他离家时选择的黑山大营这个地方,恰恰是不利于他发展的地方。若是当初跟随天可汗攻夏或凉,说不定他的天赋就能得到极大的发挥。
野外作战和攻城略地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无论怎么说,若干人终于在汉人那学习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也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花木兰每次见他,他都还是极为满足的样子。
真正在黑山大营异军突起的,是若干人的兄长若干虎头,他因为结交了独孤家的继承人,马上功夫也精湛的很,他得以一路青云直上,后来进入了陛下的宿卫军中。
谁都知道大魏的皇帝喜欢身先士卒,宿卫军作为最精锐的部队,永远不愁没有仗打。和黑山大营这种卫戍部队不一样,宿卫军才是所有鲜卑男儿梦寐以求的荣耀之地。
再后面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了,毕竟若干人不是花木兰的“火伴”,而仅仅是并肩作战、有过一些交情的同僚而已。花木兰的军旅生涯中遇见过无数有趣的人,而这位若干人的记忆,也只有那么一段,而后全是断断续续。
***
“花姨?花姨?你怎么了?”
阿单卓的轻唤让贺穆兰一瞬间就脱离了花木兰的记忆,待她再看向若干人时,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当年那傻乎乎、轻狂不已的若干家小子,现在已经成长成一位就差脸上没写着“成功人士”四个字的中年男人。
不是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吗?为什么狄叶飞还依旧美貌就算了,这个家伙居然长成了一个成熟型男的样子?
那小胡子是怎么回事啊?中年若干人是想cos杰克船长吗?
贺穆兰有些呆滞,但至少还称得上镇定,因为贺穆兰毕竟不是花木兰,对若干人的印象也不是十分深刻,可是已经人到中年的若干人一下子望天一下子望地就是不看贺穆兰的样子,却是彻底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江县令看到来的并不是穿着鲜卑窄裙的鲜卑贵妇,而是和皂吏眼线们说的一样,穿着典型鲜卑男装、基本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像女人的鲜卑“男人”,心中顿时又是惊诧又是嫌恶,但还是堆起满脸笑容迎了上来,寒暄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花将军了吧?外面人多口杂,请里面说话,里面说话……”
听到县令的话,外面许多百姓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什么叫人多口杂,是怕他们出去乱传吧?
“我不过是路过此地,听闻过此地富饶,所以进城逛一逛,也不知道江县令与在下素昧平生,为什么这般客气,又动武器又动衙役的非要请我过府一叙……”
有朋友在这里,虽然他似乎有其他打算不想和她相认,但她心已经安了不少。有朋友撑腰,又亮了名声,若还被这江县令捏来弄去,那真是丢了花木兰的脸!
“哈哈,这是误会,误会……”在这寒冬冷冽的时日,江县令居然冒了一头的汗,连笑容都僵硬住了。他一边偷偷用余光打量身边的若干太守,一边在心里直打鼓。
完了完了……太守不会注意到他把皂吏当私兵用吧?
这太守看起来没什么愤怒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因为花木兰这个过气的将军而为难自己?
话说这太守好像没在军中待过吧?
待过吗?是不是征过西凉啊……
“进去说吧。”
若干人已经打算回太守府之前找个机会让手下套麻袋揍这县令一回,既然打定了这个主意,他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脸上反倒有了些笑意。
“这就是花将军?本官是此地的太守若干人,久仰大名……”
“吱。”
贺穆兰面无表情的吱了一声。
(你小子说我吱一声,啥事都给我办的)
“呃?”
呆掉的江县令。
(花木兰鲜卑话和汉话不是都说的挺好的吗?突然怎么又换了种语言?匈奴话吗?他们是不想我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嗯?嗯……嗯!”
若干人先是不解,而后思考了一下,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短促又激烈地“嗯”了一声。
(他吱什么?嘶这吱的我怎么这么心乱,我是不是漏了什么?哦我的天啊!想起来了,是那个意思!)
“嗯――”
贺穆兰见若干人听懂了,意味深长地长“嗯”了声回应。
(小子不错,不是随口承诺)
江仇原本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他还以为这花木兰欺负他是汉人,准备和这鲜卑太守用其他胡族的语言交流,结果几声音调的不同的“嗯”把江县令逼的风中凌乱,直欲抓狂。
他为官二十载,第一次知道鲜卑的贵人们说的都不是人话!
江仇自诩精通汉话和鲜卑话,就连梵语也听到懂一点,这是这个……
‘吱。’
‘嗯。嗯。嗯!’
‘嗯――’
这都是些什么名堂!
难道鲜卑官员打招呼都是吱吱吱,喵喵喵的吗?
“说什么久仰,若干太守客气了。”
贺穆兰在那狗官满头冒汗之后,轻笑了起来。
他还是觉得“若干人”的名字很怪,一时说不出口,只好也跟着客套一句。
若干人却以为自己不表明身份去认花木兰惹恼了她,只好一边装作“仰慕已久”的样子凑上前亲热的搀着她的手往里面走,一边用眼神示意江县令跟上。
阿单卓傻乎乎的牵着驮马和两匹马跟在他们的后面,只见贺穆兰的手在背后做了一个“ok”的姿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手势他们在路上时贺穆兰教过他,是“没问题”的意思,花姨既然说“没问题”,那大概就没什么大碍了。
进了府衙以后,江县令表现出一副真的是请她来做客的样子,不但连连致歉自己的鲁莽行为,好酒好菜的招呼了她和若干人,还在酒席上不停的诉苦,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的辛苦,这地方佛寺中众多一开始多难收税等等。
贺穆兰上一夜基本没怎么睡,听这些场面话听得瞌睡连连,阿单卓也是全靠喝酒撑着没睡着。这江县令也是人精,一见这贺穆兰的神态动作便知道她疲累,立刻顺势提出邀请:
“两位既然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一阵,不如在县衙里休息一宿,明早再走。是我鲁莽,便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吧。”
若干人被江县令请到了主位,闻言也诚意相留。
贺穆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觉得若干人似乎对她做了个什么口型,但是因为眼皮子太重一直往下搭,也没看清。
想到若干人也许有什么事要找自己,贺穆兰便答应了江县令的邀请,被县衙的下人们请到后院休息。
“这县令,还真是准备在这里刮到地皮见底才走啊……”被下人们领着往后院走,贺穆兰看了看四周被修葺粉刷一新的衙门,心中不屑之情更甚了。
她和游县令相交一场,也曾去他的衙门拜访过,他的衙门虽然说不上破烂不堪,可也是旧的很。
古代“官不修衙”,官衙建筑事关国体,大门、大堂、二堂、签押房和班房、吏房,甚至仓库和监狱在什么位置都有规定,除了后院是官员住宿的地方可以自己修饰以外,其他的格局全部都不能动,举国一致。
由于都是流官,凭考绩调任,许多县令在一地多则两任,少则一任,很少有人在一个地方做上十几年县令的,所以县官去主动修葺衙门的极少,修衙要往上批报手续繁琐,还要喂饱上官,若不这么做又只能自己掏腰包的。要是太守以上,还有识相的下官帮着修一修,县令是最小的地方官,可没这个待遇。
所以大部分官员只要衙门能用,就一直用,最多给后院添个园子。
这东平郡平陆的衙门还是魏晋时期的旧址,后来被翻新了用的,可贺穆兰见四周墙壁装饰都十分新,上次修葺最多不过三年,这江县令是要有多大的信心觉得自己一定会留任,才在任期将近的时候修葺衙门?
总不能为他人做嫁衣吧?
这般疯狂的搜刮民脂民膏,完全不怕引起民怨,他的后台和靠山究竟是谁?
江仇的直属上司就是三太守,而三太守的首领是鲜卑太守。以若干人这种性格,肯定不会护庇这种人渣,而且江县令对若干人似乎也只有面子上的恭敬,并不惧怕……
这水实在太深,贺穆兰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
等那封信到了素和君那,他会处理的。
有谁还逃得过白鹭官的盘查吗?
当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干柴烈火的好天气。
只见两个男人正在衙门后院的客房里搂搂抱抱,霎时间,天雷勾动地火,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脱兔……
正所谓“含情凝涕见君来,一树梨花压海棠”,又或是“司马青衫湿,太守知不知”……
咳咳,跑题了。
“我就知道他们说花木兰是女人是骗人的!!”年已三十的若干太守一改白天时见到的稳重,冲上来使劲拥抱住贺穆兰,眼含热泪,亲热的直拍她的肩膀。
“我一直都不信,我这人眼睛最毒了,你要是女人,我当年肯定早就看出来了,还有那么多同火同帐,大家都是一起撒尿一起光膀子的交情,我看不出,他们难道看不出吗?”
他看了看一身男装毫无违和的贺穆兰,再看了看贺穆兰放在桌上的磐石大剑,笑的更快活了。
“我就说嘛,名扬天下的花木兰怎么会是女的!到底是为什么大家都要这么说?是因为你的真实身份不能让你入朝,必须要找个理由吗?”
嗯,他们鲜卑人应该无所谓“私生子”这一忌讳啊。难不成是陛下觉得花木兰太过武勇,一进朝会功高震主,所以即使是兄弟也不能进朝?
那这也太毒了吧,说一个大好男儿是女人,换他他果断不能忍啊!
等解甲归田,还能不能和妹子们愉快的成亲了哇!
贺穆兰睡到深更半夜突然醒了,这几天夜里都有事情,让她生物钟来了个颠倒,以至于到了半夜就会瞬间清醒过来。
结果她醒了没多久,房门就响了。
阿单卓住在隔壁,这个跨院就他们两人,伺候的人都被她“请”了出去,贺穆兰一想估计是若干人,再想想他白天似乎做过什么暗示但她没注意到,所以下床穿整齐了开门一看,果然是他。
只是他没头没脑的,一进屋就反手关上门,又突然冲上来给她来了这么一出,顿时惊得她呆若木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若干人还保持着过去的习惯,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身上和头上都没有什么异味。
但他毕竟已经不是阿单卓那样的孩子,或者是狄叶飞那样的冷傲之人,顶着一张类似杰克船长的脸做出这么一个“熊抱”的动作,让她忍不住想摸摸看缝在中衣里的金叶子有没有少。
“什么不能入朝的理由……”贺穆兰莫名其妙地学舌。
“我懂我懂,我不问我不问。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就算你说你是天上掉下来的我都信!”
若干人拍完肩膀还不算数,继续笑嘻嘻地拍了拍贺穆兰的胸。“就是这理由太扯了,怕你功高盖主也要说身有恶疾不能出仕什么的啊。”
“你看,女人的胸会这么……啊!!!!”
贺穆兰被拍的脸色又青又红,气的火冒三丈,抓住他的胳膊一个反扭,将他扭的反过身子,抵在墙上。
“说话就说话,手还不老实!”
“哎哟我这不是见到老朋友心里高兴吗?你都不知道我听说你是女的受了多大惊吓!我都被吓了两年了,你让我压压惊不行吗?哎哎哎你轻点啊!你手脚那么重是想让我明天甩着膀子去办差吗?”
若干人的脸被贺穆兰压在了墙上,只能龇牙咧嘴的求饶。
贺穆兰被他一贯的惫懒脾气弄的没辙,双手一撒,哼了一声。
“还真不好意思。我就是个女的。你得再惊几年。”
“啊?”若干人被放开胳膊后,继续维持着亲吻墙壁的姿势没动作。
“啊?啊?啊?啊!”
他瞪大了眼像是看到猪在天上跑那样扭过头。
“你说什么?”
他伸出拳头再收回手,似乎还在体会刚才的手感。
“骗……骗人的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傻乎乎地说:“花木兰,我觉得我的大些……”
这下子贺穆兰真的火了,一巴掌拍的他脑门金星直冒。
“那是你多年不征战,长了赘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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