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李宪在身边盯着,李忠还不会犯大错,可是突然让他独领一军,还可以带领李宪的部分职权,巨大的成就感瞬间就冲垮了原本不太牢固的自制力,有点天老大、皇帝老二、他老三的感觉。
说心里话,李忠不愿意在济桑城驻扎,这里太穷了,比熙河路还穷。那边毕竟是老窝,经营了许多年,再偏远也不缺必须的吃喝玩乐。
但济桑城在西夏军队手中就不是一座城市,百分百是军队转运站和军营的存在。战火一起,四周的牧民和居民也都跑了,想找个味道说得过去的酒肆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歌姬、舞姬,连看得上眼的民妇都没有。
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呢?李忠把责任推到了驸马王诜头上。假如不是他把凉州城毁了,以原本的人口规模肯定要比济桑城繁华很多。
这一点不用瞎猜,也不用去问别人,只要看看凉州内城的宫殿残骸就应该明白。有这种规制的殿堂,再加上陪都的名分,想不繁华都不成。
但是现在不光葡萄美酒夜光杯没了,异国歌舞伎没了,就连每日的吃喝都无法保证质量,这一切必须都是那位不识好歹的驸马造成的。
可是义父不让自己过于接近乌鞘岭,更不许去找湟州新军的麻烦,这口气就一直堵在李忠肚子里撒不出去。
老天有眼,没憋多久报复的机会就来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出现了在驿道上,当士卒禀报他们是来自渭桥镇的水虎翼禁军,专门运送给养去凉州时,已经喝得两眼有点红的李忠一轱辘就从塌上坐了起来!
“拦下,本官要亲自查验货物!”
老子在这里吃难以下咽的青稞饼、喝酸酸的马奶酒,城外河道里的尸体虽然都烧埋了,但总是弥漫着一股子怪味道,你个破驸马还有脸享用来自京兆府的补给!
“全扣下!从兰州出关的粮草军备都要由李大人调配,尔等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以后把货物送到兰州即可,剩下的事情不用操心了!”
当把几辆箱车上盖着的皮不皮、布非布还带着一股子异味的东西揭开后,李忠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每辆箱车里装的都是弩箭、劲弩、铁球和小铁筒。
湟州新军的火箭厉害,这一点已经不是啥秘密了,鄜延路种鄂和沈括就是靠这种武器辅助才攻占了横山地区。
在这次攻占凉州城的战斗中,湟州新军又展示出了另一种新装备,能够在雨天使用的劲弩。威力如何不用打听,河道里的尸体上有很多弩箭,只需看看盔甲质量和箭矢入肉深度就基本搞清楚了。
可惜这两种武器朝廷的作坊并不能生产,只有金明池和渭桥镇的乌金行能造。金明池的产品大部分供应开封城的上四军,渭桥镇的出产和金明池的少部分全都送到了湟州。
鄜延路种鄂能得到大量火箭那也不是朝廷给的,而是驸马主动送的,恐怕也不是送给种鄂的,应该是沈括,据说这位驸马和沈括私交不错。
现在李忠终于知道新军的劲弩为何不怕水了,它们的弩臂居然是用精钢打造,上面涂满了牛油,自然无惧潮湿。
那些黑乎乎的铁球是什么玩意李忠也搞清楚了,负责押运车队的水虎翼指挥使亲自点燃了一颗,然后在场的几十匹战马就全惊了,声音真大。
但除了震慑人马之外,李忠没看出这种叫做霹雳弹的东西有啥大用,倒是那些一握粗细的铁筒里装的东西让他更感兴趣。
“你家大人倒是会享受,这么多果脯和卤肉吃的完吗?”铁筒也打开了几个,那里面居然装的全是带着汤汤水水的果脯和熟肉,李忠很自然就想到了驸马的奢华生活。
“……这些都是新军士卒的口粮,大人要是不嫌弃,末将做主每样放下几箱给大人尝尝鲜。这些军粮都有定数,下次末将再从渭桥镇过来一定给大人多带些。”
王冠此时还不知道李忠是何许人,能客气的地方就多客气客气,这对他而言并没什么难度,毕竟人家的级别比自己高许多。
“什么,这些都是给兵卒吃的?”谁知李忠一听此言立马就脸色铁青,瞪着两只眼好像要吃人一般。
“……是、是有点靡费,帅司大人向来体贴下属,军中不管职务高低皆以此为粮。”
此时王冠还是没觉出什么不对劲儿,有这种疑问的也不仅仅是李忠一个人,沿途经过的所有关卡守将都对新军的口粮垂涎三尺,大部分人甚至不信,少见多怪呗。
“呵呵呵……我等在此风餐露宿与西夏人死战不退,他缩在凉州却日日酒肉不断,世间可有如此道理!来人啊,把这些车辆全部扣下充公!”
随着一阵冷笑声,李忠忍不住了,他觉得这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甚至比失去了凉州城还难受。堂堂百战雄狮的待遇居然比不上一群厢役,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时王冠才真傻眼了,他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以前不管对方如何不理解、羡慕嫉妒恨,只要见到湟州经略安抚使的公文,撇着嘴也得放行。背后咒骂也都小声嘀咕,没一个会明目张胆扣押的,这有点不合规矩啊!
但不管他如何解释,李忠都不打算空手而回,好说歹说,把开封禁军里的熟人都聊遍了,才勉强还了三十车回来,大多都是霹雳弹之类的货物,只有三车罐头。
“以后车队还走这条路,本官保证连查验通关文凭的都很少,你可以横着走了,嘿嘿嘿……”洪涛是在行军的路上才仔细听王冠讲述了事情始末。
其实听不听都无所谓,不管因为什么、是谁,只要扣了自己的补给就是想让自己死,都盼着自己死了那就是敌人,敌人是如何得罪自己的真没必要搞太清楚。
“大人莫不是要和禁军真刀真枪厮杀?末将以为苗大人说的在理,吓唬吓唬足矣,此事闹大对大人不利。”
王冠看着驸马一脸由衷的笑意浑身都发冷,当初在湟州砍了几十名禁军军官就已经闹得满朝沸沸扬扬,要是再把一支处在前线作战的禁军击溃,朝廷里还不开了锅。自相残杀啊,说到哪儿去都占不到理。
“我朝历次对外作战,输在粮草上的次数十之八九,断了友军的粮草就是助敌,敌人办不到的事情,我们自己人反倒给办成了。这种事情不能大事化小,否则以后本官出征时天天都会睡不着觉的,不知道哪天粮路就被自己人给断了,这样死了不冤吗?别人如何想本官管不着,但谁敢碰新军的粮草谁就是新军的敌人。此风不可长,有一个就灭一个,哪怕李宪本人在济桑城本官也会把他挂在木杆上,没有商量的余地。再说了,他害了本官不止一次,如果没有湟州百姓碰巧相救,你现在就应该去本官的坟头上祭奠了。可知本官的女儿已经二岁,但还没见过亲爹一面,难道我就应该被这种人祸害?”
洪涛和王冠的看法不太一样,如果选择息事宁人那索性就不用出兵,改成私下找人和李宪商议处理多好,互相还能卖个面子。然后自己与他们同流合污,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但那样做先不说自己的良心过得去过不去,大舅哥那边肯定也不会高兴。做事情不怕笨、也不怕慢,就怕半途而废。政治这个玩意更忌惮更换门庭、改变主张,那样往往得不到新势力的认同,还失去了旧势力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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