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赵昺的年纪,就算心思再为成熟,也不至于偏偏选这个山高皇帝远的贫瘠之地做封地才是,除非他是真正想要刻苦磨砺自己。
可要磨砺,难道广西就没有其他难以管理、发展的地方了么?
赵洞庭回到卧室内,坐在书桌前,并没有立刻提笔画国旗,而是沉思起来。
邕州……
赵昺这简直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啊,在那地方,稍有不慎惹怒乱民,死在那里都不奇怪。
赵昺为何要这样做呢?
是因为年少气盛,想要表现自己?
以赵昺年少老成的性子,应该不至于这般幼稚才是。
那是后头有人出谋划策了?
邕州虽险,却也是皇权最为薄弱之地。在那里,赵昺屯兵造反都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赵洞庭脸色渐渐有些沉重起来,“兄弟相残的事……赵昺,你可要好自为之。”
如果赵昺这些年来老实,他生母俞修容又为国而死,赵洞庭绝不愿意放他去那里。
当然,现在已经许下承诺,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良久,赵洞庭轻轻叹息两声,终于提笔在纸上写画起来。
权利动人心啊!
赵洞庭并没有画国旗,而是在纸上首先画了个大圆,里面写上元字,然后又画个稍小的圆,写上理字,再画更小的,写了宋字。最后想想,又添上西夏、蜀中两个圆,且神情凝重的在大宋的小圆里轻轻分出去一小点,写了个昺字。
这大概是现在天下的局势,有希望争雄且可能具备这种心思的就这几家。
想想,赵洞庭还是又将那个昺字涂去,让大宋这个圆再度变得完整。
他还是希望赵昺不会怀有异心的。
盯着纸张怔神数分钟,赵洞庭点燃油灯,将纸放在油灯上点燃,拿在手里把玩,直到整张纸逐渐化为灰烬,飘落于地面上,“要是真有人从中作祟,那就怪不得我打开杀戒了。”
如果真是有人唆使赵昺这么做,那无论是谁,赵洞庭都绝不会放过。
其后,赵洞庭才又坐回到椅子上,这才开始设计国旗的样子。
既是国旗,就不能大意,总得能让人感觉到旗上图案蕴含的特殊意义。
“士、农、工、商……”
赵洞庭嘴里边念叨着,手边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是他的习惯,边思量边记录,因为他觉得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些灵感稍纵即逝,其后可能想追回来都做不到。
时间缓缓流逝着。
屋外杨淑妃和颖儿聊了会,便带着赵昺离去。
张茹和颖儿坐在院子里看着荷花池,也没有进屋打扰赵洞庭。其实,这个年代的大家闺秀真的很无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又不能随便出门。而颖儿这样的皇妃更加如此,她连女红都不能做。
皇室的女子,本来就应该养尊处优的。
过十余分钟,赵洞庭终于心满意足地收笔。
他觉得自己设计的国旗也差不多了,设计得太繁复,别人也未必懂。
纸上,是长方形的旗帜。
旗帜左上角位置有条龙盘踞,呃,赵洞庭画工惨不忍睹,姑且先说是条龙吧!而在龙的右侧半圆,有四个小巧图案拱卫着,如众星捧月。
书代表士,麦穗代表农,镰刀代表工,算盘代表商。
这是古代的四民,赵洞庭将四民图案拱卫在金龙旁侧,实有让百姓以朝廷为中心靠拢的寓意想法。
只是,这些图案自他手里画出来,着实有些惨不忍睹而已。
甩了甩纸,赵洞庭站起身走到门口,冲外喊道:“将宫内画师全部宣来。”
顿了顿,又道:“将吴公公也宣来。”
现在军情处在各地铺开,已成为赵洞庭的暗刃,要查事,自然还是让吴连英去查最为容易。
院外有太监领命。
赵洞庭走到梨树下,看着百无聊赖的两女,不禁轻笑:“很无聊?”
其实两女脸上就差写上无聊两个字了。
干坐着,面对面瞧着,不是无聊又是什么?
赵洞庭砸吧砸吧嘴,“要不然朕教你们个小游戏,排解排解时光?”
两女眼中都是冒出光彩来,颖儿道:“皇上,什么小游戏?”
琴棋书画都是修身养性的东西,少些趣味,总不能时时刻刻都研究这些。
赵洞庭让宫女端来围棋,将其摆在书桌上,“朕教你们玩五子棋。”
然后,他便手把手教两女玩起来。
五子棋规则极为简单,但其中又暗含趣味。等到众画师和吴连英到时,颖儿和张茹两女已是玩得不亦乐乎。
赵洞庭让众画师在外等着,带着吴连英到卧房里。
吴连英跪倒在地,声音阴测测的,“老奴叩见皇上。”
“嗯。”
赵洞庭轻轻点头,脸色平淡,对吴连英远远不像对文天祥、陆秀夫等人那般客气。
御人之道该分为四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挟之以威。如文天祥、陆秀夫这等位极人臣又心怀国家之辈,赵洞庭自然是选择最前者。而再如武鼎堂众供奉那些,则多数是选择诱之以利。吴连英城府太过深沉,性子阴沉,前三者怕是都难奏效,所以赵洞庭对他,始终都是保持着威严,不曾亲近。
要是太亲近,谁知道吴连英这种人会不会居功自傲?
也没让吴连英起来,赵洞庭淡淡道:“去暗中查查最近有没有人和广王来往。”
吴连英也不多说,直接答应,“老奴领旨。”
赵洞庭挥挥手,“去吧,让那些画师们进来。”
吴连英站起身,缓缓退出屋外。很快,十余个画师走进屋来。
这些宫廷画师都是在民间有大名之辈,甚至其中还有流芳百世之人,如郑思肖。
只是这个时候郑思肖还没有改名,是叫做郑之因,也还没有将他的墨兰画作名誉世间而已。
但他的画画功底自然还是没得说的,在宫廷画师中当居魁首。
等他们进屋跪倒,赵洞庭道:“诸位爱卿请起吧!”
众画师起身,眼巴巴看着赵洞庭。
赵洞庭脸皮厚,也没觉得自己不擅长作画有什么丢脸的,直接将自己画的国旗递给郑之因,道:“朕有意在军旗以外设立国旗,国内府衙、银行、学府等地都必须高悬国旗已示民众。只是朕不擅长作画,召你们来,就是将这国旗设计设计,作为我大宋国旗,总不能坠了我大宋的颜面。”
郑之因接过画,打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
在这人人用毛笔的年代,怕是连扎着牛角辨的稚童都能比赵洞庭画得好看。
他这表情,却是被赵洞庭捕捉道,可以沉声道:“郑大人可是觉得朕画得不好?”
才刚刚站起身的众画师们听到他语气深沉,又忙不迭跪下去了。
郑之因努力昧着良心说了句,“皇上画作天马行空,颇具新奇,乃是佳作。”
“哈哈。”
赵洞庭笑出声来,“行了,朕的功底朕自己知道,逗你们玩的。你们下去吧,两日内各自模仿出数副画作出来,龙、算盘、书、镰刀、麦穗之根本不能改变,到时候朕再从你们的画作中择出最合朕心意的,赐予重赏。你们这便下去吧!”
“臣等领命!”
以郑之因为首的众画师躬身退出屋去。
赵洞庭嘴角带着笑,喃喃自语,“权利……真是个好东西啊……”
如果他不是皇帝,大概刚刚郑之因这等爱画之人能骂他个狗血淋头吧?
就那鸡踏雪似的鬼画符,能称是佳作?
瞎子会这么说还差不多。
经历刚刚这小插曲,倒是让得赵洞庭原本些微凝重的心情突然缓解不少。
莫说赵昺到底是怎样想的还犹未可知,就算他是真想拥兵自重,赵洞庭也觉得自己能够接受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字中,显然也包含着“权”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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