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深提出去山下的咖啡厅坐坐,老王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考虑到之前的交情,他还是答应了。
别看乔机长年纪轻轻的,气场却不小。撑着一把黑伞,走在浓雾中,一袭黑色大衣,肃穆又清冷,让人不敢靠得太近。
老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突然觉得这走了将近二十年的石板路也变得陌生了。
两人找了家咖啡厅坐下,乔深点了一杯冰美式,又问老王要喝点啥。
老王心头没底,随便回了一句,“来杯冰水!”
乔深问老王:“王队长是来给亲人扫墓的?”
“故人。”老王顺势问乔深,“乔机长是来悼念亲人?”
“来看浅浅他爸。”
老王点点头,没话找话,“是吗?那还挺巧啊。”
“浅浅她爸姓陆。”
老王一脸迷茫的抬头,心想,陆指导她爸当然姓陆了!
乔深观察了一下老王的表情,接着把刚刚那句话补充完整,“她爸叫陆卫。”
“哦,陆卫啊?那真是巧了,我那位故人他也叫……”老王说着说着,眼睛就瞪圆了,“陆卫?!”
乔深不绕弯子了,不经意地勾了一下嘴角,“以前倒是没听浅浅提起过,您和她爸是旧识。”
“我也不知道陆指导的父亲竟然是陆先生啊!”老王一时有些激动,端起冰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没想到还有这缘分!!”
“听您这意思,缘分不浅啊?”乔深顺势引导,“我刚刚还听您叫陆先生‘恩人’?
“可不就是恩人吗?”老王叹了一声,说道,“当年要不是陆先生把我从火灾现场救出来,哪儿还有今天的我呀!”
“您说的是21年前帝格顿斯那场大火吗?”乔深问。
一提起当初那场大火,老王的神色又严肃起来,他他沉默地再次端起冰水喝了一口。
乔深说:“我刚刚听到您说,可惜没有能耐给陆先生伸冤,这话的意思是?”
老王一下子紧张起来,慌乱中低头看了一眼手腕儿上并不存在的手表,“哎呦,这时间不早了,我媳妇儿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乔机长,咱下回有空再聊。”
老王慌不择路地逃跑,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服务生,托盘里的热咖啡洒了一地,杯子砸在地上,玻璃碎片炸得到处都是。
“对、对不起对不起,这多少钱啊,我赔、我赔……”老王手足无措的看着服务生。
有人拿着笤帚过来收拾残局,乔深上前,确定无人受伤以后,他把银行卡递给服务生。
老王赶紧上前,一边掏钱一边阻止乔深,“我来我来。”
“不用。”乔深按住老王蠢蠢欲动的手,道,“再坐会儿?”
服务生已经拿着银行卡去结账了,老王也不好厚着脸皮再说要走,只能百般不情愿地和乔深一起坐回原处。
这次乔深不再委婉,而是直言不讳地问道:“您知道陆浅她爸是帝格顿斯2·11特大火灾事故的纵火犯是吗?”
老王双手攥成了拳头,放在大腿上,努力的隐忍着什么。乔深见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显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不是知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什么隐情?没有隐情!”老王回答得太快了,越是不假思索,就越是欲盖弥彰。
乔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姓乔,乔昊的乔。”
老王胆战心惊,“那你是……”
“我是乔昊和周云澜的儿子。”
乔深摊开的底牌,吓坏了老王。这回他连装模作样的假把式都没有,直接提了伞就往外走。
乔深没追,他坐在座位上,下了一记猛料,“陆浅想翻案。”
这五个字,阻碍了老王离开的步伐。他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乔深,“你说什么?”
乔深帮他续了一杯冰水,不疾不徐道:“这些年,陆浅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为了翻案,她去过公安局。”
“公安局卷宗早丢了,有个屁用。”老王一屁股坐回来,伸手去端那杯水,乔深突然摊开掌心,压住杯口。
老王抬头,撞上乔深深邃如海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把手缩了回去。
“为什么听到我是乔家人的第一反应是逃?”乔深巧妙的用了一个“逃”字,贴切地表达了老王刚刚的状态,他问老王,“火灾发生的第一时间,你在哪儿?”
乔深冷着声音的质问,像审讯室里的警察。老王突然觉得自己的腕子上戴了一副手铐,还被注射了吐真剂……
他内心所有的纠结全都表现在脸上,狰狞了片刻,他再度三缄其口。
强硬的态度没能撬开老王的嘴,乔深松开了那杯水,递给老王,开始打起了亲情牌,“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件事的。陆浅一直没告诉我。”
老王飞快地看了乔深一眼,被岁月刻满沧桑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诧异。
乔深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看看周遭的环境,示意老王,“出去说?”
老王是个老烟枪,看到香烟,烟瘾就上来了。
两人找了个凉亭坐下。
乔深把烟递过去,摸出打火机。老王自认受不起这待遇,自己接过打火机,把烟点燃了。两人坐在亭子里吞云吐雾,乔深吸了两口,在嘴里过了一圈,白茫茫的烟从薄唇里吐出来,轻轻地叹了一声,“您也知道,我追陆浅挺长时间了吧?”
吸了两口尼古丁,老王没那么紧张了,顺口一句:“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成了。”
“她还没答应我。”乔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寻思着我这条件也还行吧,对她也不错,怎么她就死活不答应呢?”
老王冷哼了一声,低声嘟囔,“能答应就怪了!”
“您说什么?”
“哦,没事。”老王岔开话题,问乔深,“那你是怎么知道陆指导和陆先生是父女关系的?”
老王当年也去找过陆卫的亲闺女,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这辈子没机会报答陆卫了,要是能提陆卫做点事儿,也算心理安慰。听说陆卫早年离了婚,后来找了一圈,只听说他闺女被亲妈接走了,亲妈嫁了个有钱人。既然是有钱人,那他想着自己也帮不上忙,就没继续查了。
说起来父亲是纵火犯,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陆浅她妈既然嫁给了有钱人,肯定在意名声,不会把这种事拿出来到处张扬。那乔深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陆浅亲自告诉他了,第二种就是陆浅露了破绽,不小心被乔深知道了。
乔深说:“前不久,她为了证人的事儿去找我妈,被我不小心听到了。”
果然是后者,老王被这话题带跑了,顺嘴问:“什么证人?”
“当年指证她爸是纵火犯那个。”
老王聚精会神问:“找到了吗?”
乔深沉默了两秒后,摇头,装出一副眼底藏满期待的模样,问老王:“您知道那个证人是谁?”
老王冷不丁一笑,“我不光知道那个证人是谁,我还知道那个证人和你爸什么关系!”
乔深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意思?”
老王抽完了这支烟,把烟蒂捻灭,双手撑着大理石桌,似乎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他才终于下定决心,握紧了拳头,说:“起火点在三楼东边的客房。起火前差不多半分钟,我刚从那里路过。”
从头到尾一直保持镇静的乔深,抓住了老王的手臂,“你看到纵火的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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