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玉流苏而言,刚才在楼下就像是带了一层冰冷的面具,她全副武装,只是不想在覃若婉母女面前认输,不想在父亲面前妥协认错,可是回到房间,脸上那层面具瞬间剥去,剩下的唯有脆弱。
她承认,当玉卓显为了闵婕训斥自己的时候,她心里很不舒服,她一遍又一遍地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才能维持表面的傲然与冷静。
那还是她父亲吗?如果是,又怎会为了一个外人责怪自己?
心底一阵又一阵酸涩涌上来,又被她狠狠压下去。
手机铃声划破卧室的寂静,玉流苏看了看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
盛霆方低沉的嗓音自电话里传来,带着难言的温柔,“睡了吗?”
“还没有。”玉流苏暗暗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若无其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问:“你爸责备你了?”
玉流苏一愣,想起分开的时候,他说要送她进来,“你早就猜到我爸会因为我不让闵婕上车的事教训我?”
“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因为担心她,盛霆方的声音不觉又柔了几分。
没听到她的回答,他着急起来,“我现在回去你家找你!”
“不用了!”玉流苏看着镜子里自己红红的眼眶,弯起苍白的唇角,“我没事,不仅没事,还狠狠地解了一回气。”
盛霆方轻叹着,无比怜惜道:“你总是这么要强。”
“我就是这样,表面看起来文静,实际上心理却很阴暗,别人若是欺压我一头,我一定当场就还回去,你要是想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那边传来盛霆方近乎无奈的声音,“来不及了。”他沉沉说道:“早就来不及了。”
玉流苏听着他的声音,似乎能想到他说这句话的神情,目光很深邃很认真,线条完美的薄唇抿在一块,冷酷俊美的五官却泛着淡淡的柔和。
“那你就自认倒霉吧。”玉流苏弯了弯嘴角,心情变好了一点,“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流苏!”
听到她要挂电话,他急急地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
“等你高考完,咱们就订婚吧!”
玉流苏愣了数秒,娇声抱怨:“你不觉得这种事在电话里说很不浪漫吗?”
她的娇嗔换来他的低笑,“那改天我再正式跟你提一次。”
“嗯。”她应着,说:“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吧?”
“嗯。”醇厚好听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舍,“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玉流苏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在床上躺下,唇角弯起甜美的弧度。
虽然盛霆方这个人严谨内敛,很少做什么浪漫的事,但他做的事说的话总能让她莫名安心。
不像有些男人,行为举止总是这样轻浮!
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出陆涵邪肆的笑脸,想起之前他在卫生间对自己做出的下流举动,玉流苏唇角的笑瞬间隐去,在心中冷嗤着,那人何止是轻浮,简直就是流氓!
――
盛家
这天,何箐秋请了陈太太,林太太,苏太太上家里打牌,保姆端了干果和玫瑰花茶上来,就这样,几位太太不仅打着牌,还同时吃着,喝着,聊着,看起来十分惬意。
别看她们表面聊的投机快乐,脸上笑的一个比一个好,暗地里却都较着劲,阔太太们聚在一块大多如此,少不了攀比炫耀一番。
“上回我问我媳妇,想要些什么首饰当聘礼,我媳妇对我说,红宝石这东西已经过时了,年轻人都不喜欢,可我这人就这么老土,上周在纽约拍卖会上,忍不住买了一颗!”苏太太一边摸着牌,一边有意无意将脖子里的红宝石项链露出来。
“哟,就是你现在戴着这颗吧?真大,一定花了不少钱吧,要不怎么说你们家老苏心疼你呢,要是换成我家老林,还不把我骂死!”
“你管那些个男人做什么?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着干什么?断了气放棺材里当被子盖?要我说,女人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亏了自己!男人有几个是好东西?你用自己的私房钱行,要是花他们的钱,就跟要他们的命似的,可你要是为他省着,他就会觉得你好,会珍惜了吗?他们这头刚说完你胡乱花钱,那头就拿着自己的信用卡给小妖精,摆阔的告诉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林太太的话逗得几人同时笑出声,何箐秋碰了牌,唇角弯起柔美的弧度:“林太太这话说的精辟,今天我算是受教了。”
陈太太说:“你就算了吧,你家那位又从来不吝啬为你花钱!我听说上次他上英国出差,还给你带了一块garrard手表!”
garrard不是一般品牌的珠宝,据说曾经多次为英国王室人员设计加冕皇冠,在英国珠宝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作用,garrard限量版手表,可想而知有多价格不菲!
何箐秋笑了笑,“你当他买来是送给我的啊?那是买给咱们未来儿媳妇的,流苏就快要考大学了,他打算等她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送给她当礼物的!”
苏太太啧啧感叹道:“老盛对未来儿媳妇真是大方,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疼儿媳妇的公公,玉小姐那能嫁到你们家,真是福气了!”
林太太忙不迭地接话,“就是,哪里像我公公,当初我嫁到他们林家,叫他多出点彩礼他都舍不得,抠门!”
这一次,旁边的陈太太没有答话,她看了看笑容满面的何箐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何箐秋自摸糊了牌,其他几位太太纷纷自包里掏出钱搁到她面前。
“听说霆方马上就要去美国了?”洗牌的时候,苏太太笑着问何箐秋。
何箐秋想起之前盛霆方说不想出国,脸色有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又被她掩饰下去,“是啊,手续都办好了。”
“要说霆方这孩子还真是出色,不像我儿子,整天游手好闲的,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痛。”
“是啊,我们老林也总说,将来霆方一定会在商界有所作为,每次提起他,他都赞不绝口的!”
听着大家称赞自己的孩子,何箐秋自然高兴,明眸笑成了月牙,“就是性格沉闷了些,跟我这个妈话都很少。”
从刚才开始一直闷不吭声的陈太太突然开口问道:“霆方出国,玉家小姐会一块去吗?”
何箐秋摇摇头,“上次我问流苏,她说她想在国内上大学。”
“那两人长期分开,感情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何箐秋笑着说:“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认识,还是很有感情基础的,流苏内向文静,平时与异性话都很少说。至于霆方,除了对流苏能露个笑脸,对谁都冷冷淡淡的。”
林太太说:“那玉家小姐我也见过,确实漂亮又安静,小姑娘还是很不错的!再说了,霆方到美国念研究生也就两年,现在通讯这么方便,不仅能打电话,还能视频聊天,又不像咱们那个年代,写信再回个信就大半个月,寄信地址一换,直接失去联系!而且碰上假期,搭乘航班回来也要不了多久!”
陈太太似笑非笑道:“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现在的年轻人不同以前了,非得腻在一块,一旦分开,就很容易变心喜欢上别人。我听我们家烟烟说,那玉家小姐在学校特别受男生欢迎,真的上大学了,优秀的男孩子就更多,她禁得住诱惑吗?”
“再怎么优秀能有霆方优秀?”看到何箐秋脸上笑容稍敛,似乎有些不高兴,苏太太连忙打断了陈太太的话。
陈太太也怕自己再说下去招人厌烦,巧妙地转移开了话题。
直到出了盛家,苏太太才忍不住问身边的陈太,“你今天怎么回事,竟捡别人不待见的话说?”
陈太太也闹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什么心理,大概是因为何箐秋在什么事情上都压自己一头,不管是什么场合,都抢去自己的风头,她才忍不住想要激一激她。
面对苏太太的问题,她没有直接回答,只问:“明天有时间吗?好长时间没上姿养堂了,明天去做脸吧!”
苏太太也正想去美容,便答应了。
第二天,姿养堂紫轩包厢内,苏太太与陈太太各自躺着,美容师在她们脸上涂了一层白白的面膜,面膜要在脸上敷半个小时,无聊下两人聊起了天。
“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就我那侄女,才上初三呢,就交男朋友了。两人约会的时候正好被她爸逮到,回到家就被大骂了一通。后来,她爸怕她跟那个男孩子继续往来,还特意为她转了学。”苏太太说道。
陈太太说:“是啊,现在的人跟咱们那个年代不一样了,在她这个年纪,别说是谈恋爱了,就是跟男生说句话都会脸红,还特别害怕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可你看看现在的孩子,背着书包都敢在公交车上接吻,才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呢!”
“那你们家烟烟呢?今年都十八岁了,没有背着你交男朋友?”
对女儿感情上的事,陈太太像是无比头痛,“别提了,估计是看韩剧看多了,中了毒了,上回她跟我说她喜欢陆涵我还没在意,结果前几天她跑来对我说,这辈子非陆涵不嫁!”
“陆涵?那不是颖城陆家的三公子吗?”苏太太眼底闪过惊讶,陆涵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
“是啊,就是他!”
“要真是这样,那不挺好的吗?陆家在颖城地位举足轻重,烟烟要是嫁给他,那就等于有享不尽的富贵啊!”
陈太太轻叹道:“若单说家世倒是没得挑,可那陆三公子到底名声不好,每天有关他的绯闻都满天飞了,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说的也是,在外面玩惯了的男人很难收心的,就是结了婚也会在外面胡来。”
“是啊,现在烟烟还小,想法太单纯了,但愿等她上了大学能变得成熟点。”
“等到上了大学,有更优秀的男孩子追她,她自然就将陆涵忘了。”说到这,苏太太话锋突然一转,“我侄女刚转学,刚好转到烟烟一个学校,我听我侄女说,烟烟成绩挺优异的,将来考个重点大学一定没问题!”
“烟烟从小学习成绩就好。”提到女儿的学习,陈太太还是挺满意的。
“我还听我侄女说,玉流苏成绩是兴中成绩最好的,几乎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就连这次全国理科竞赛,那么难的题她都能得第一,真是厉害!”
想到自己的女儿在竞赛中只得了三等奖,方才还很是得意的陈太太嘴角的笑容冷却了,又想起每次出入宴会,何箐秋身上的礼服,首饰都比自己的名贵,她的心瞬间就像被虫子蛰了一下。
于是,忍不住冷哼:“成绩好有什么用,私生活上不检点的女孩子,就像是长在臭泥里的花,表面看起来干净漂亮,根却是脏的!”
苏太太闻言瞪大眼,露出惊讶的神情,“昨晚上在盛家我就觉得你话里有话,原来你真的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玉流苏真的想你说的那样,跟霆方以外的男人交往?”
陈太太的语气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何止是交往,我听烟烟说,她还跟别的男人上酒店开房了呢!也就霆方傻,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还有箐秋,还拿这个未来儿媳妇当宝呢!”
苏太太忍不住叹息,“唉,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了啊,这么前卫!要是没男朋友也就罢了,都有男朋友了,还不知道洁身自爱!”
……
做完了脸,两位太太又商定一块上市中心逛街,两人刚刚有说有笑地离开,隔壁包厢的门就被打开了,打扮雍容的何箐秋一脸阴沉地走了出来。
何箐秋的脸色十分难看,像她这种身份的人,最在乎的就是脸面,而刚才陈太太冷嘲热讽的话,就像是生生在打她巴掌。
她站在原地许久,按捺着自己难平的怒火,许久,她才攥紧了手里的包包,快步离开了姿养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