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儿自顾在小径上走着,原是低着头未曾看见前方的物镜,一不小心,她竟撞到了一堵肉墙,由于各自都撑着伞,而林菀儿个儿稍微矮了些,两把伞撞到了一块儿,林菀儿伞上的雨水全都打湿在了他的身上。
“黄娘子,小心。”头顶传来了的是谢霖的声音。
林菀儿微微往后退了半步,微微抬头,却见他一手执着手杖一手撑着伞,一副狼狈模样。
“难道府中未曾给谢郎君配奴仆吗?”林菀儿不解得问向他,既然在黄府住下了,那么黄府定然会派几个小厮前去侍候他,可自始至终,她都未曾见过谢霖身边出现过任何的奴婢。
谢霖笑道,“多谢黄娘子关心,谢某脾气古怪,不愿身边有人侍候。”随即,他一深一浅闪身一边给她让道,”想必娘子是要去看黄仆射,谢某就不耽误了。“
不知怎地,她忽而觉得谢霖没有当初初见他是那般讨厌了,也对她十分客气疏远了,难不成是因为她看到了谢霖中毒时那无助的模样吗?
林菀儿摇摇头,有些事,还是莫要多想才好。
两人相别不到百步,替近万人撑着伞的紫薇便在林菀儿的耳边道,“娘子,婢子觉得谢郎君好似有些不同。”
林菀儿浅笑一声,“切莫在人背后嚼舌根。”
林菀儿来到了中院,却见黄粱正在院中修剪着那些快落败的花枝,嘴里还嘟囔着,“怎么老是摆一些秋季易落的花,看着多不像样!”
林菀儿顿了顿,然后缓步走向黄粱身边,向他行礼问安,“孩儿拜见祖父。”
黄粱喉间的恶瘤虽除,但嗓子还未曾恢复,是故说起话来还是有些含糊不清,不过他听到是林菀儿的声音,脸上大露喜色,转身笑道,“珊儿啊,你可来得正好,祖父打算将这些东西都搬走,你觉得该添些什么好?”
林菀儿才低首细瞧了黄粱剪下的那些绿植,有些凋零得只剩下枯枝,有的也是零落的不成样子,唯独几棵万年松柏还好好地待在盆里,“祖父喜菊否?”一般自诩雅士的读书人都喜好梅兰竹菊四君子,可林菀儿在黄粱的院中勉强看到君子的也只不过墙角那一棵快枯黄的竹子。
黄粱脸上的笑容忽而有些凝滞,他呆了一会儿,眼神有些迷离,“你祖母最喜菊,每直秋季,她的院中便满是菊花,各色皆有,简直美不胜收。”
原来是睹物思人,黄府的大花园中确实有一大片菊花,是故林菀儿才脱口而出,没想到这竟是黄粱心中的一片愁思,林菀儿接着道,“其实,这松柏也是不错的。”
“哦?”
林菀儿道,“儿听闻松柏长寿!”
“哈哈哈”,黄粱欣慰得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还真讨人喜欢!”
他看着林菀儿的眼睛,缓缓道,“人人都道松柏长寿,却不知他只不过是按自己的意愿而活罢了,而人生在世,又有几人是凭自己的意愿活着?世道如此。珊儿如此聪慧,理应知晓祖父讲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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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余氏携着王氏走了过来,她们分别给黄粱见礼,余氏道,“阿翁,该服药了。”
原来余氏身后的那个侍婢手中捧着一碗汤药,林菀儿略瞧了一眼,黑乎乎的,看着就极为难吃。
而黄粱亦然,他紧皱双眉,指着那药,“这玩意儿,可还有多少?”
王氏道,“二兄说了,您还得再吃一个月呢。”
“这竖子!”黄粱甩了甩袖子,极为不情愿地示意侍婢将汤药端上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二人极为熟练,伺候黄粱用药之后,便有人端了茶水上去给他漱口,待到黄粱漱完口后,余氏才开口道,“阿翁,今儿是十五,儿媳们想去趟慈恩寺,那日问羽法师替珊儿做法,咱们都未曾亲自登门拜谢呢。”
“恩,确实是该登门致谢,珊儿,你也与你伯母母亲一同去吧。”他看着林菀儿道。
多日未曾出外走动的林菀儿心中忽而一顿,祖父怕是替她向王氏开口解除禁足了,她连忙谢道,“诺,祖父,孩儿定当亲自拜谢问羽法师。”
几人从中院出来,王氏才对林菀儿道,“珊儿,你且回去收拾收拾,再过半个时辰便出发,你且记着,虽说你祖父替你开口求情,但也只限于今日!”
王氏的话似是极为决绝,看来,她是铁了心的要禁足林菀儿了,天下父母心,谁人不如此,林菀儿心中虽说是不愿,但却还是能够理解,是故,她向王氏欠了欠身,并同意了她的吩咐。
回到紫烟阁,林菀儿换了一身淡黄色的襦裙便随着王氏与余氏出发去往慈恩寺,京都的寺庙很多,单单进昌坊北面的昭国坊便有一个崇济寺,昭国坊往东过修行坊至立政坊,再从立政坊往北过升道坊至新昌坊便有一个青龙寺,而她们此去的是林菀儿再熟悉不过的进昌坊,因为慈恩寺便位于进昌坊。
很快,她们的马车便驶进了进昌坊,据说这问羽法师是一个来自北地西域的法师,他精通古今亦通晓阴阳,他还替当今圣上诊过病,圣上的病极有好转,想赐他国师之荣,而他却只跟陛下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在慈恩寺潜修两年。
几人下了马车,相携走进了慈恩寺,寺中主持亲自相迎,慈恩寺大体的布局与积福寺有些相像,但也有些不同,这里的佛像金光闪闪,仿若被重塑多遍,王氏与余氏向慈恩寺的主持奉上了香油钱,又在大雄宝殿中拜了拜,才向主持提起见问羽法师一面。主持满脸堆笑,将她们领到了后院,指着一个单独的小院落道,“这便是问羽法师的住处,只不过此时,法师正与一位贵人讲经,还望各位稍等片刻。”
“应当的。”余氏道。
问羽法师的院子极小,也只不过是一间屋子罢了,院中一角有一棵槐树,槐树下还有一个树洞,想来这棵树也有些来头了,院中另一角,是一个极小的池塘,池塘不大,池边还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石头,方便人打坐,林菀儿忽而心中一顿,这池塘,像极了她前些日子梦中所见,可应该还有一个郎君。
她们几人才在院中站定,院门口便走来一个身影,那人身着
素色衣袍,一头长发披肩,脸上还带着一个面具,虽说那面具是肉色的,但看着却也有些怖人。他镇定自若得走到院中,才瞧见林菀儿几人,他连忙顿住脚步,向她们作揖,“不知有客来访,还望几位恕罪。”
余氏极为大方得体得回了一个礼,“郎君见礼了。”
那郎君这才反应过来,极为有礼得问道,“想必几位夫人娘子是来寻问羽法师的吧,此刻法师正在讲经,不过方才在下路过讲经阁,法师应该快讲完了。”
“多谢郎君提醒。”余氏再次回礼。
那郎君对她们拱手作揖后,便转身离去。
林菀儿忽而觉得,此人的背影似是极为熟悉,但却并不是梦中所见那人,梦中所见的那人背影十分挺拔,却比方才的那个郎君稍微高一些,且看梦中那个郎君对这个院子的熟悉度,理应是这里的主人才是。
那郎君才离开没多久,问羽法师便回来了,问羽并非她想象的那般严肃,他是一个有些年迈的老人,花白的胡子一大把,但脸上总挂着一丝笑容,他的双眼总是弯弯的,他身着一身浅色的僧袍,像是极为熟悉慈恩寺的生活。
才走进院子没几步,他便向着余氏与王氏笑道,“让施主们久等了,真是老衲的过错。”
余氏欠身福礼,“今日我们妯娌冒昧前来拜访,还望法师见谅。”
问羽随即向她们伸出左手,示意廊下坐着说,几人坐定,问羽道,“来者皆是客,哪有冒昧之说。”他抬眼看了看林菀儿,脸上的笑容更加浓了,“黄家小施主今日的气色倒是不错。”
“这还要多亏了法师相助。”王氏道。
问羽笑着摆摆手,“出家人不打妄语,贫僧遨游四海,曾遇到一位高人,是他授予贫僧其间法门,贫僧这才恰巧救了小施主,这一切也算是一种缘了。”
“原来如此!”余氏感叹道。
而问羽似是并未曾结束自己的话语,接着道,“想当年老衲在慈恩寺出家,到如今迟暮之年再次回到原处,这也何尝不是一种缘啊。”他似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多言了,连忙笑道,“老衲曾在一片沙漠中行走一两月,那时未曾见过什么人,也未曾说过什么话,若不是遇见那位高人,老衲怕是死在那沙漠之中了,自那之后,老衲便养成了这多说话的毛病了,还望施主见谅。”
王氏浅笑一声,“法师放心,我黄家也有几个江湖之人,咱们也早早习惯了。”她转而对林菀儿努了努嘴,“还不快向法师叩头致谢?”
林菀儿会意,连忙起身双手交叠,对问羽法师行了一个叩头大礼,“儿谢过法师救命之恩。”
问羽笑得满脸都是皱纹,他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老衲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小娃娃活蹦乱跳的,多有生气啊。”
王氏笑着道,“法师谬赞了,小女不大懂事,本是想着早些来致谢的。”
问羽咧开嘴笑着,“无妨无妨,老衲喜欢热闹,就这样每日来几个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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