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色发哑,不似先前饱满,浅浅的在暗夜里忽然一生,叫人心中一抖,仿佛被窥见了心事般紧张,可是没有心事。
“有一位旧友,想召她出来说几句话。”
夏获鸟听他说罢,随即翻了个身,面朝里侧,背朝外,随口问他道:“是在那那支毫笔之中封存的灵魄吗?”
林苏青已经触碰到门把的手指一愣,缓缓地收了回来。
“无论是经历的见闻,还是学到的知识,抑或是得到的实物。你的分身所获得东西,在分身消亡之后,都会回到真身。”夏获鸟声音懒倦地说着,却叫听者不敢怠慢。
“此间小木屋,布满了七杀阵,你当是知晓的吧。”她又问道,而林苏青则静默在门前,没有作答。
“此阵法布下时,预设过可入阵的要求,其中便有你、追风、二太子、还有我。只有我们,才能入阵。”夏获鸟侧躺着,支起右臂以空拳的拳背撑着面颊,漫不经心道,“除此之外,神来杀神,佛来杀佛,七杀罗生眼下,不留例外。”
门外风声倏尔紧了,呜呜作响,在缝隙之中窜发。
“若凡事都要一清二楚,清清白白,你会很累的。若有宏图大志,你该明白,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必须寻清楚答案。不妨将眼界开阔一些,目光长远一些。”她说着打了一个懒散浑不在意的哈欠,罢了道,“无足轻重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窗外的猫头鹰都比你聪明。唉~”她打着哈欠道:“还是早些睡吧,赶明儿须得早起呢。”
连打了几个哈欠后,她便放下了支撑的臂膀,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头睡去了。
是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林苏青杵在那里愣住了,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愣住,内心里没有波澜,也没有情绪,只是淡淡的,犹如凉风拂过了心尖。
他持笔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笔杆,蓦然有一丝懊悔沉在心底。或许当时就不该带着她,早前便应该放了她,即使她不走,也应该逐她走才是。或许“来”时,便应该弃了。
怪自己不够仔细,愣是遗忘了还有这支笔在手里。
便有了一丝内疚,一丝自责。一切都浅浅淡淡的。犹如这个夜晚,一眨眼就过去了,只还记得了当夜的沉重。
……
翌日,当金乌刚爬上天际,小木外的林野间便传来鸟雀清脆的鸣啼,仿佛花卉青草的气息也只在白昼时较为惹人留意。
大家揉着惺忪的睡眼,与彻夜无眠的林苏青问候着早安,而后陆陆续续前去水池旁简易洗漱。
便是这样,许多事情你不说我也不说,彼此也都知道;你不提我也不提,便当作从未发生,便当作已经过去。
所谓转瞬即逝,大约也是如此。生命亦如时间,一去不复返。
小熊猫采来新鲜的果子扑在一大片芭蕉叶上,分别牵着一角欢快地跑来。个个都有灵性似的,仿佛知晓了将从今天开始,过上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日子。不知祸福,但就是高兴。
林苏青将手中的毫笔,摘下了笔端的毫毛,将笔杆埋在了池塘边凉亭前泥土里,将埋藏的地方的土压得很结实,并采摘下旁边的花朵,在上面堆成一圈,放下了两颗野樱桃。
启程后他还在想,葬得也算是前水后山,自后便不再想了。他将那一撮毫毛用一根棕榈毛系成一簇,怕散了哪一根,又以一片树叶包好,才揣进袖口里。
关于他的一举一动,关于他的微微异样的神色,大家都看在眼里,也都当作没有看见。
“小崽子们引的路,该是最安全的,追风神君何故如此警惕。”夏获鸟打趣狗子道。
“唔……我总觉得有谁在跟着我们。”狗子疑惑道。
“兴许是林子里的飞禽走兽罢,若是厉害的东西,早就立刻察觉,你都无法立刻判别的,多不是什么危险的大东西。”夏获鸟宽慰道。
狗子不以为然:“这就是你的不懂了。危险也不全是凭靠杀气与煞气去判别的,最危险的反而是那些毫无声息特别能藏的,叫你不知不觉,迫得你措手不及。”
便是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路劈荆斩棘地往前去。深山老林里没有路,只有飞禽走兽门穿来穿去时留下的一些小空隙。
“居住在这里的人……”他当即改口,“生灵,都不出来行动吗?”
夏获鸟回头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横刀劈斩着荆棘一边走一边回他道:“之所以会居住在这里,无非是为了活命,既然是为了活命,自然是怎样最安全便怎样活着。”
“明白了。”林苏青撩开垂下来的刺滕,弯腰钻过去。
这一路,不记得聊了些什么,只记得如火的烈阳因为葱郁的林荫而不那么炙热,只记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时寻得的山泉水格外的清甜;顺便还记得没有树藤与荆棘时的山路走得尤其畅快,记得鸟雀掠起时的惊慌失措,还有风撞到了耳朵尖,那一缕缕的清凉爽快。
若要隐居,这里的确很美。若能将红尘纷扰尽了,来此宝地荒度余生,也是天上人间不可比。
“慢着!”林苏青与夏获鸟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他们这一喊,将狗子与小熊猫们都吓得浑身一震。
狗子抬起的右腿不知当放不当放,连忙问道:“咋、咋了?”
“前面有毒气。”
不同来路时的坎坷,前面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一望无际,有阵阵幽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你看你的脚下。”
经林苏青一提醒,狗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下竟是断崖!它若毫不留意地往前一步,便会坠入深谷。
一眼看上去以为是平地,以为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花海中去,殊不知这断崖就在这花海之上。
“还好小爷我是神仙来的,这要是摔下去,不得粉身碎骨?”狗子往后退了一步,安抚着心中的紧张,的确被吓了一跳。
“就算你是神仙,怕也不能对这里掉以轻心。”夏获鸟说罢,看向了林苏青,林苏青便接着她的话说道:“你仔细看看底下都是哪些花。”
“我哪里知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我哪懂什么花,那是小姑娘的事情。”狗子摇摇头,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去看,瞧着五光十色,百花争妍,煞是入眼。
不禁疑惑,“这些花怎么了?”
“那些树是夹竹桃,是最毒的植物之一,一整棵包括汁液都具有致命的毒性。即使干枯毒性也丝毫不减弱。即使焚烧它,便连带焚烧时所产生的烟雾亦能致命。”林苏青一本正经道,“那树上盛开的粉的白的花朵,它们散发的气味,初初会使你感觉昏昏欲睡,久了便可致昏迷,甚至致死。就是不死,也会因此而变得痴傻。”
“?”狗子惊怔,小熊猫更是当即往后窜躲,躲在了林苏青的腿后。
“你在看那些桃色的,是紫荆花,紫荆花本身毒性不大,主要是它散发的花粉,会诱发呼吸方面的问题,比如咳嗽或哮喘。”林苏青指着花海之中的各种颜色道,“紫荆花本身不可惧,但是你再看那片紫色的,那是飞燕草,长得形似萝卜花,但是它们全株都有巨大的毒性,尤其是种子,若不慎吸入或是误食,便会引起神经系统的中毒,轻则引发痉挛,重则呼吸衰竭而亡。”
而此地将飞燕草与紫荆花种在一起……
“还有那些……都是吸入气味,或接触太久便会引起昏迷的有毒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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