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在三十六重天上的凌霄宝殿,是三十六重天宫之顶,是七十二座宝殿之首。
凌霄宝殿乃琉璃造就,宝玉妆成。大殿两侧立有九根大柱,柱上皆是盘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大殿悬顶则是彩羽凌空的丹顶凤。
大殿之上瑞气千条,紫雾蒙蒙。
天帝高坐于金碧辉煌的芙蓉宝座之上,面前的琉璃盘内,呈放着重重叠叠的金丹,玛瑙瓶内,插着琪花瑶草。身侧有仙子捶肩,天妃掌扇。
因为尚无根据,不宜宣示,所以此时于大殿之上展开的论会并不正式,四下没有其他的神仙,只有参与过这次事件的几位神仙在。
林苏青在宝塔中的种种,都被天帝尽收于眼底。天帝一眼便看出了林苏青的真实情况,心中是惊了又惊,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的惊愕,他更不能说出来任何。
这是一件大事,亦是一件不能提之事,至少,现在还不当说破。
惊愕从天帝的目光里一闪而过,谁也未曾捕捉到那一瞬间的异样。他将宝塔还给了李天王,对座下道:“不过是下方凡人。”
先前二郎真君特地来禀奏林苏青的情况时,他也是这样说的。尽管已经亲眼所见事实并非当初所判断的那样,可是事实不能表露,他只能依然如是道。但,这回的“下方凡人”与上回所言的“下方凡人”并非同一个定义。这回,他必须妥当处理。
在座下众神仙看来,天帝的这句话他们十分不解,是以三位真君亲眼所见,且是废了百般力气才得以捉拿,怎么会是下方凡人?
可说这话的是天帝,他是天帝,他说是凡人,便是凡人。
于是,神仙们纷纷噤了声,不再议论下去。
然而二郎真君素来不似其他神仙那样,对天帝的话言听计从。天帝那句话于别的神仙听来,即使心中存着不同想法,于面上也绝不敢提出来,唯独是他敢。
“天帝,吾等亲眼所见,他绝对不是一介普通凡人。”二郎真君展示出已经缺失了枪尖的长戟道,“普通凡人,如何能徒手折断神器?”
原本没有谁提出来便罢了,既然二郎真君引开了话头,其他神仙们便也壮起了胆子打算谏言下去,毕竟是他们亲眼所见,毕竟是非同小可。
天篷真君接着二郎真君的话说道:“天帝,二郎真君说得千真万确,我是与那厮近身战了无数回合的,就算是我也险些不是那厮的对手。”
二郎真君紧接着也道:“天帝,我与天篷真君亲眼所见,林苏青身上写满了顶级的封敕符令,并且皆是源自圣尊阶品的封敕令,敢问如若是寻常的凡人,圣尊们又何苦劳神呢?”
李天王忖了又忖,持重道:“我先前听闻,这厮饮过丹穴山那位的神血,是否有可能正是因了那神血才得来了如此神威?”
他凝了凝神才继续道:“会否是担心那厮获得神威之后恃强作恶,于是才又给他封上了?”
随即他想到关键处,忙问向二郎真君与天篷真君道:“二位都与那厮近身交战过,可有看清了于那些封敕符令中,大致都写了些什么?”
二郎真君与天篷真君面面相觑了一番,而后左思右想,可仍然谁也没能回想出来。
“那厮身上的符文密密叠叠,层层复层层,实在是看不清楚呀。”天篷真君如是道,他想了想道,“倒是看出有青红蓝三道神辉,大抵都是那些封敕符文所携带的法力,源自上圣尊们的神辉。”
李天王而后看向二郎真君,二郎真君惭愧的摇摇头,他答不出任何来,因为他当时……吓愣了,无心留意任何。
羞愧,羞愧得恨不能一把掐死林苏青!
“青蓝红?这可不太好定夺。”李天王抚须沉思道,“虽然神辉是根据自身特性而定,但仍也避免不了相似的辉光,譬如瑶池仙子只不过是一介小仙子,可是她的仙辉就与后土娘娘的相似,后土娘娘乃是一方上尊呀。这实在不好依据神辉来断定出自谁手。”
天篷真君认同道:“李天王说得在理,的确如此,单凭神辉只能看出阶品,看不出是哪位,譬如昆仑山的那位,通晓天下万物之事,神辉更是能随意拿捏。”
李天王点点头,俄尔沉思道:“不过……我曾听闻,越是顶级的符令则越是隐而不显。林苏青那厮身上所封敕的既是顶级的符令,应当是不会显露神辉才是……”
“先不论究竟是哪几位圣尊所封敕的,单单来论林苏青这厮,他的不简单,诸位皆是亲眼见过的吧?”二郎真君颇愤懑的打断道,“何况,还有千里眼与顺风耳,也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吧?”
随即他单膝跪下,放下了残缺的长戟,抱拳道:“天帝,林苏青绝非常人,留下必是祸患无穷。”
二郎真君疾言厉色的打断,虽然令正在讨论的几位神仙为之一怔,不过,他们很是赞同二郎真君所言,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林苏青这厮的确当除。
天帝并未立刻回应,他目光深邃,神情更是深不可测,他将心中的所有思绪都一一隐藏着,不作任何展露。
只道:“既然实情如此,便依照天条执行吧。”
虽然天帝知道实情而不点破,但他的决定其实与座下的神仙们一致,的确应当除了林苏青。如果除得成功,自然是除了为好。
二郎真君闻言,望向了李天王,示意他即刻动手。
然而李天王却有些踟躇,他忖度着打岔道:“可是……这厮受着丹穴山的那位圣君关照……恐怕届时追问起来,不大好交代呀……”
二郎真君眼尾横了一眼优柔寡断的李天王:“他原本就是异世来的凡人,何时何地消失,只当是返回去了。何须什么交代。”
实际上也无须担心那位会找来要交代,二郎真君随后道:“诸位有所不知,林苏青是被广寒宫的未迟仙子一时贪玩带走的,且是在林苏青归去的途中突然带走,无谁知晓。后来未迟返回天庭,便将他遗留在那山谷之中了。”
“如是,谁也无法知悉在那之后的林苏青到底去了何处。”二郎真君的目光变得颇为狠厉,“他是自己跑了,又何须什么交代呢?”
天篷真君闻言十分不满,甚至十分鄙夷,不留情面道:“二郎真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可将如此大的事情扔给未迟一介小仙子去承担呢?”
话一出口,他觉得此话说得有欠妥当,即刻补充道:“如若丹穴山的那位当真会为了这厮问天庭要个交代,必然会着令仔细追查,且不说旁的,万一着的是那位追风神君,追风神君的不依不挠诸位应当都是见识过的,届时追风神君必然会查出是谁掳走的这厮,这不就查到未迟头上了嘛。”
“我知道天篷真君历来关照广寒宫,可是,此时不是动恻隐之心的时候。”二郎真君疾言道:“既怕给不了丹穴山那位交代,又要怜惜一介小仙子,难不成要留着这祸患今后荼毒苍生,造下更大的灾孽吗?为了天下苍生着想,想必未迟仙子会愿意主动承担这份重任。”
“道理不是这样讲的!”天篷真君是战神,远不如二郎真君能言善辩,他自知争辩不过,干脆直辣不讳道,“你这是无端给小仙子降罪,你这是让小仙子做替罪羊。”
“天篷真君此话怎讲?是指本君犯了什么罪过嫁祸于未迟不成?难道给不了丹穴山交代,就成罪过了吗?”二郎真君辩口利辞。
“丹穴山虽然乃古神的封疆之地,但他们的大权也仅限于所封疆的神域之内。”二郎真君双手抱拳冲天帝揖着。
一言语罢,而后侧目瞥向了天篷真君,又道:“天篷真君,你可别糊涂了,这天下总共只有一位帝君,只有六御大帝之昊天金阙玉皇大帝也!”说的便是天帝。
“你!”天篷真君气得脸红脖子粗,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真想破口大骂卑鄙无耻的三只眼小儿,居然诬陷他目中无天帝!屁本事没学透彻,尽会巧言善辩!
天帝泰然问道:“这异世凡人如何而来?”天帝一言既出,座下顿时肃静。且被他一语点中要害,是了,正是从何而来从而去,才是最佳最妙的方式。
可是,无所可知,谁也不知晓林苏青这厮究竟是怎样来的,又是从哪边世界来的。
天篷真君与李天王先是看向千里眼与顺风耳,见他二位都只是摇头探手,无可奈何道:“不曾听闻。”
随即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二郎真君,天帝见他们都不知晓,亦是看向了二郎真君,毕竟头次听闻林苏青这介凡小子,也是因为二郎真君所提。他今下又对林苏青这厮颇有微词,应该是最清楚不过。
可是,二郎真君也并不知晓林苏青究竟是如何而来,更不知晓是何时而来。
“他是如何而来必然与丹穴山的那位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二郎真君揣测道,“否则丹穴山的那位为何如此关照于他?何况,他们丹穴山做事素来随性,就连追风做事都是任意妄为,早前更有他们丹穴山的灵太……”
“咳咳。”李天王突然咳嗽,打断了二郎真君的话,二郎真君登时一怔,立刻噤了声,险些触犯了大不为……
休要再说下去,再说下去恐怕就触犯天条了。
二郎真君顿时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连忙调转话题道:“无论他是如何来的,他对天下有威胁,我们将他……”
“启禀天帝,丹穴山子隐圣君来了。”忽然进来一位头戴红玉冠,玉簪珠履的仙使,是位仙女,她一身素白长锦留仙裙,点染几笔淡墨竹,又以玄色留边,很是仙逸好看。但她所带来的消息,使得大殿之上的众神仙们的脸色……并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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