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历,258年,燕恪亲政,铲除了姬家在朝中的所有党羽,减赋税三年,大赦天下,赢得万民爱戴,举国欢庆。
“咳咳咳……”凤栖宫里,传出连串的咳嗽声,整座宫殿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愁云惨淡一片。
已然入了秋,潇潇落叶铺了满地,宫人还未来得及清扫,一地残落的黄叶,给本就悲凉的宫殿再徒增了几分悲凉。
飒飒飒一阵响……
燕恪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之下,踩过地上的落叶,进了凤栖宫。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凤栖宫里的奴才跪了一地,三呼万岁,不敢怠慢。
现如今,姬家陨殁,摄政王解甲归田,别看那皇帝年纪小,却,已然成了大燕天下的实际掌舵之人,谁敢不臣服。
“平身吧。”燕恪对着一地的宫人虚虚抬手,“太后的情况如何了?”
贴身伺候姬太后的宫人,将眉头稍微抬高,敬畏的看了燕恪一眼,回答:“禀皇上,太后娘娘的凤体还是老样子。”
“前面领路,带朕进去探探。”
“是。”
层层叠叠的帷幔被拉开,燕恪才站到了姬太后的榻前。
“咳咳咳……”黄金宝石镶嵌的凤榻上,姬太后面容枯考,燕窝深陷,嘴唇干裂,不过短短时间,人瘦得皮包骨头,失了往日威仪,感觉榻前站了人,她咳嗽着吩咐,“来人,哀家渴了,伺候汤水。”
“是,太后娘娘。”贴身伺候她的宫人应了一声,准备去拿些汤水来,被燕恪挥手制止。
“朕去。”他轻睨了姬太后一眼,转身去倒了一盏温热的茶水,端到床前喂到姬太后的嘴边,“既然渴了,就喝吧。”
姬太后听着耳边的话,猛惊一下,伸手一把将那茶水打翻,“你是谁,你是谁?”
那茶盏哐当落在了地上,洒了燕恪一袖子的水,他拂去袖子上的茶叶,并未在意,目光淡淡的将姬太后盯着,“怎么,母后不过病了短短时日,竟连朕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你是燕恪?”姬太后声音一冷,将眼睛睁大些,想看清榻前之人。
她已病入膏肓,视力时常不清晰,这会子,将眼睛睁大,也只看见榻前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穿着明黄色的袍子,依稀可以辨出,是小皇帝燕恪。
“你来做什么?”
燕恪回答她:“朕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朕已经亲政了,大燕的江山永远只可能姓燕,而,不可能姓姬。”
噗!
姬太后张口喷了一口血出来,那带着污渍的一口血,正好喷在了燕恪的龙袍上,吓得凤栖宫里的宫人脸色皆是巨变,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贴身伺候姬太后的人往地上叩了两下,颤抖着道:“皇上,太后娘娘神志不清,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燕恪没有回答那宫人,视线一直在姬太后的脸上。
这个女人,机关算尽,却不曾想,会有今日这结果。
“哈哈哈哈……”姬太后突然躺回枕头上,声色苍凉的大笑起来,“哀家真是低估你的能力了。”
“所以,你现在很失望对吗?”燕恪道:“朕今天告诉你,朕不仅要坐稳这个皇位,还要做一位千古明君。”
姬太后笑了一阵,将脸上的笑容瞬一收,缓缓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道:“皇上,哀家如今的下场,你看到了,想必,你心里的气出了吧,走吧,如今的凤栖宫不适合你这样的九五之尊待。”
“好好照顾太后娘娘,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她踏出凤栖宫半步。”燕恪转身,冷峻的脸,带着龙威扫了一眼伺候姬太后的宫人。
“是,皇上。”
姬太后躺在榻上,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远去,牵动着嘴角,苦笑了一下。
“他这是要囚禁哀家,罢了。”
伺候她的宫人站在榻前,眼观鼻心,皆没敢作声。
……
大燕里,258年秋,姬太后驾崩,皇帝燕恪念及她乃先帝皇后,予以厚葬。
一个月后,黄雀村。
已经是九月末了,云沫大腹便便的坐在云宅的厅里缝制着小婴儿的帽子。
“哎哟,夫人,你咋还在做这些针线活儿,这要是累着了,该怎么办,别做了,别做了。”周香玉走进厅来,见她在捣鼓针线,赶紧走过去,从她手里夺了过来,“你若是不嫌弃,剩下的活儿,我这老婆子来做。”
在云宅待久了,她心性变得是越发的慈善,饶是云沫以前那么痛恨她,现在都无法再恨起来。
云沫抿唇一笑,道:“周大婶,就缝一顶小婴儿帽,不累,你赶紧将东西给我吧。”
她可是趁那父子俩上雾峰山打猎去了,这才偷偷翻出针线包的,时间紧迫啊。
周香玉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才将东西还给云沫,“夫人,这要是让当家的看见了,该怎么说你。”
“周大婶,你不说,我不说,燕璃不会知道的,你要替我保密喔。”云沫垂着眉头,一边与周香玉说话,一边认真的做自己的针线活儿。
“周大婶,将这只山鸡拿去处理了,今晚炖汤吃。”她话的尾音刚咯,一道略沉的声音传了进来。
“燕璃,童童,今日,你们父子俩怎么回来得这般早?”云沫心虚的咽了一口唾沫,犹如做了坏事的小孩子,将那缝了一半的小婴儿冒往背后一藏。
一般情况,这父子俩上山打猎,不是要下午太阳落山时才回来吗?这运气,真是背啊……
“嘿嘿,你们父子俩累不累?累的话,赶紧去歇息一下,不用管我。”云沫嘿嘿一笑,想掩藏脸上的心虚之色。
云晓童往她身后扫了一眼,少年老成道:“娘亲,你就别藏了,我和爹爹都看见了。”
“我,我藏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藏啊。”某孩娘打死不认账,将双手从背后伸出来,在面前摊开,“你们看,什么都没有。”
燕璃表情有些臭,几个大步走到她身边,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将她盯着,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道:“还不将东西交出来。”
云沫迫于摄政王千岁的淫威,咕咚咽了口唾沫,将东西交了出来,犹如小媳妇一般,“凶什么,我不就偷偷做了顶帽子吗?”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燕璃整张脸都黑了,“都说了,你快生了,不要累着,万一伤了身子,你让我跟童童怎么办……”
摄政王千岁不换气地说了一堆大道理,云云种种都是告诫云沫不要再胡搞。
“我错了,请夫君原谅。”云沫听得耳鸣,赶紧认错,省得摄政王千岁说个没完没了。
这个男人,近来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摄政王千岁这才满意,开了个温暖的笑脸,扭头瞥了云晓童一眼,吩咐着,“儿子,看好你娘,爹去厨房看看鸡汤。”
“喔。”云晓童顺着他的话点头,那小手顺便在云沫鼓起的肚子上摸了摸,“爹爹,你放心去吧,有儿子在,保证娘亲老老实实的。”
云沫:“……”
她还有没有自由了?
此时,一辆简装的马车,正朝着阳雀村而来。
“驾!”那赶车的车夫将马车赶得飞快,接连策马,由此可以看得出,车主很着急。
片刻后,马车停在了云宅的前面,帘子被一只玉骨般的手拉开,户部尚书高进从车上走了下来。
“大人,小的去叫门。”那赶车的车夫恭敬的站在一旁。
高进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对着云宅大门看了一眼,“不必,我自己亲自去。”
砰砰砰……
挂在云宅大门上的铜环被他拉了几下,不到半分钟,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怎么是你?你不是回京赴任了吗?”
前来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无心,高进的脸,猛地一下映入无心的眼帘,令她惊了一下。
高进见是无心开的门,心头一喜,拱手作揖,笑了笑,“大燕太平,朝中无事,无心姑娘,在下,在下是来向王妃提亲的。”
无心顿时爆红,努力压下心底的激动,冷冷道:“你先进来吧。”
前阵子,云沫让她仔细考虑,她对高进,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她想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理出些眉目了。
她对高进,或许真有几分喜欢,如若不然,此刻见到他,便不会如此激动了。
高进吩咐自己的随从将马车看好,自己随了无心进云宅,“无心姑娘,王妃在何处?”
“王妃在正厅里,我带你去见。”无心走在前面,听着背后高进的脚步声,心里砰砰砰的一阵狂跳。
“那,就麻烦无心姑娘了。”高进说话,谦恭有礼。
无心听这谦恭有礼的话,却是怎么也听不顺耳,猛地一下停了下来,旋即转身。
高进没料到,无心会突然停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路,隔得很近,她这突然停下,他没及时收住脚步,不偏不倚撞在了无心的身上,无心没料到,高进会撞在她身上,一个被小心,被他撞得身子往后倾倒。
“无心姑娘,小心!”高进眼明手快,弯腰向前,一把揽在了无心的腰上,将她搂在了怀里。
由于他过于紧张,身子向前倾的弧度过大,嘴唇盖在了无心的唇上。
“唔!”
无心猛地睁圆了眼睛,高进也睁大了眼睛,两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情况给惊了。
“咳咳……”好巧不巧的,无邪摇了把扇子,正走过来,正看到这暧昧的场面,尴尬的咳了两声,尴尬的将两人盯着,愣了愣,打着哈哈道:“啊哈哈,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我走,你们继续。”
无心一把将高进推开,眸子一转,怒瞪向无邪,“首领,刚才只是一个意外,你赶紧说,你什么都没看见,赶紧说。”
无邪松了松肩,道:“心儿,可是我什么都看见了,你让我说假话,这不好吧。”
“……你。”小妮子咬牙切齿,狠狠跺了跺脚,“无邪,算你狠。”
“心儿,别理他。”无念走过来,面无表情的瞥了无邪一眼,再收回了视线,看向无心,“这不着调的人是这般,你别放在心上。”
“高大人,王妃在正厅,你赶紧随心儿去吧。”她大抵猜到,高进这次来,是为了无心。
这些年来,她与无心情同姐妹,打心眼里希望无心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多谢无念姑娘提醒。”高进朝无念抱手一揖,这才与无心离开。
等两人走得没影后,无邪踱步到无念的身边,很自然的将一只手,搁在了无念的香肩上,“喂,念儿,什么时候,也谈谈咱们俩的事,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向王与王妃提亲去。”
无念侧着头,用冷冷的侧脸轮廓对着他,“将手放下来,不然,剁了你的手,丢去喂枣红。”
“念儿,你不要这么凶残嘛,枣红马刚下了崽,不适合吃荤。”无邪痞痞的笑了笑,并未将无念的话放在心上。
小妮子就是口硬心软,哪回都说要剁了他,可是没有一回付诸了行动。
砰!
一声剑鸣,只见一道寒光咋然闪过,明晃晃的剑已经对准了无邪的爪子,无念小妮子握着剑,冷冷的警告,“一,二……”
“好,我放下来就是。”无邪觉得一阵胆寒,迅速的将手一缩,“姑奶奶,我惹不起你。”
别人追妻怎么就这么容易呢?他无邪追妻怎么就这么难呢,?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云宅的正厅里,高进端坐在云沫面前的椅子上,显得有些拘禁。
“王妃,下官今日来,是想向无心姑娘提亲,还请王妃恩准。”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对云沫道。
“下官出生贫寒,家底不够殷实,这是下官的全部家当。”他起身,将上次那叠云沫未收的银票,重新递到了云沫的面前,并保证道:“请王妃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无心姑娘吃苦的。”
云沫并未看那银票一眼,只将高进看着,“高大人,我只问你,你想娶心儿,是否是因为你喜欢她,我说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非她不娶的那种。”
“王妃,下官,下官爱无心姑娘。”高进想了一下措辞,眼神坚定的回答云沫的话,“是发自内心的爱。”
云沫见他眼神坚定,心里甚是满意,“想让我将心儿许配给你,就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若是做得到,我便允诺你们的婚事。”
经过这阵子的观察,无心对高进的心思,她大抵是猜到了*分,那丫头最近时常失神,偶尔傻笑,不是动了春心,又是什么。
“什么条件,请王妃说来。”高进礼貌性的抬了抬手。
云沫淡淡道:“想娶我家心儿,你这辈子就必须断了纳妾的想法,一生一世只娶一妻,你好好想想,若是做得到,再来与我说。”
“人生路漫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高进傻傻的吟起了古人的诗句,“王妃,下官不用考虑了,只要你将无心姑娘许配给下官,下官承诺,此生只娶她一人。”
“这可是你说的,请记住了。”云沫强调了一遍。
高进将右手一举,起身对着云沫发誓,“高进若是违背了今日的誓言,愿遭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好毒的誓言!
虽然云沫不相信什么誓言,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对誓词忌讳很深,一般情况,不轻易发誓,高进能发此毒誓,也可见了他对无心的一片真心。
“高进铭记在心。”高进眼神坚定无比的将云沫看着。
无心在厅外听着,眼眶瞬间一红,听到高进发此毒誓,将羞涩压在了心底,闯进来,对着高进吼:“你这傻瓜,你这笨蛋,发这么毒的毒誓做什么?我信你的话就是了。”
高进从未见过,无心如此柔弱的一面,一时无措,连话都说不利落了,“我……我这不是怕……你不信吗?”
“好了,你们别吵了。”云沫看向无心,脸上的笑容加深,“心儿,听你的话,你也是钟情于高大人的咯?”
虽然知道无心对高进有意,但是,她却从未过问过。
无心垂着额头,都不敢看云沫的眼睛,“王妃,谁钟情于这个二愣子了。”
“哦,原来你不钟情于高大人呀。”云沫一双清澈的眸子转了转,一脸惋惜的看向高进,道:“如此,高大人,我也爱莫能助了,你请回吧,顺便将这些银票带走。”
“王妃,你别啊……”无心急了,赶紧将头猛的一抬。
云沫就知道,她是害羞,口是心非,“心儿,你给句痛快话,你到底喜不喜欢高大人,若是不喜欢,就别耽误人家高大人了。”
“……喜欢。”无心犹豫了半响,才硬着头皮说出了喜欢两个字。
高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起身,走到无心的身边,一把将她的手臂抓住,“无心姑娘,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没听到吗?没听到算了,当我没说过。”无心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高进哪里肯放手,“我听到了,我听到你说喜欢我,钟情于我了,无心姑娘,你嫁给我吧,我保证,此生只娶你一人,珍惜你一辈子。”
“嗯。”无心点了一下头,一对浓密的睫毛动了动,认真的将高进看着,“我可以嫁给你,但是,不是现在。”
高进略有些失望,但是并未表现出分毫,依旧一脸的温和,“那,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你等我三年,王妃待我恩重如山,我想再伺候她三年,以报答她的恩情,你若是能等便等,不能等,我……我也不会怪你。”无心淡淡道。
云沫没想到,无心不肯嫁,竟然是为了自己,“心儿,你没必要……”
小妮子替她挨了一箭,她予她的恩情,早已清了。
“王妃,你不要说了,无心心意已决。”无心膝盖一落,单膝跪在了云沫面前,“你现在大腹便便的,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你。”
“我等。”高进回答,声音铿锵有力,“无心姑娘,无论等多久,我都愿意。”
“王妃,您别再劝她了,下官强迫她现在嫁,她这辈子都会怪下官,都不会开心,只要她开心,下官愿意等,别说三年了,再一个三年,下官都愿意等。”高进将视线移到云沫那边,说得真诚无比。
云沫见两人这般,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对无心道:“傻丫头,起来吧,既然你还想跟着几年,那便跟着吧。”
“谢王妃。”无心心里一喜,从地上爬起来。
“高大人,这银票,你拿回去吧。”云沫又不缺钱,拿高进的全部家当做什么,她将桌上的一叠银票拿起来,准备递还给高进。
高进愣着没动,看了无心一眼,无心则是上前去,一把从云沫手里接过了银票,“王妃,这些钱,我先替他管着。”
云沫:“……”
这小妮子,还没嫁过去呢,就已经成了管家婆了,小妮子如此爱钱,她大约能想象得到,户部尚书大人以后的清苦日子了。
无心从一叠银票里,抽取了两张出来,递给高进,“咯,这是你半年的生活费,用完了向我打报告。”
“好。”高进点头,竟然没有一点意见,“我一定省着点用。”
“嗯。”无心一脸满意,“不错,继续发扬省吃俭用的精神。”
云沫表示,已经无语了,“你们两口子聊,我去看看厨房的鸡汤炖好了没。”
自从孕吐好转后,自家那男人每天逼着她喝鸡汤,将她养得白白胖胖,十根指头都肥圆了,这生了,要如何解肥……
因为朝中传来了急信,高进在阳雀村待了三日,这便启程回了京城。
……
时间晃眼流逝,秭归县发生地震至今,已经过了近两个月,经过几十天的复苏,灾后的秭归县逐渐在恢复以往的繁华。
县城里,朝廷拨的款,由官府出面,将在地震中垮塌的房屋都给修缮了一番,将县城恢复到了地震前的模样,县城里的酒楼,客栈,商铺,甚至是妓院都陆陆续续的重新开了起来,闻香楼,万里飘香楼的生意,同是恢复了大半。
云记作坊,蔬菜豆腐坊,在无心,无念两个小妮子的打点之下,也重新开了张,只是秋月怀了孩子,大腹便便的不方便再管事儿,云沫稍作安排了一下,将蔬菜豆腐坊暂时移交给了江小翠管理着,如此安排,还能锻炼一下江小翠,倒是极好的。
与海域乌氏的那两项生意,还在照常,高氏三兄弟带领一帮土匪,穿越迷雾森林,将大燕的药材带入海域,再将乌氏的珠宝带到大燕,结算货款,也是通过高氏三兄弟,好在,高氏三兄弟虽然是土匪出生,但是,却都是些铁骨铮铮,讲信用的汉子,云沫让兄弟仨管着货款,倒是也放心得很。
至于阳雀村,赵家庄的产业……
赵家庄那边,地震过后,赵家庄的村长赵四统计了损失,很快打发赵东前来阳雀村向云沫报了数,云沫按着损失的数据,重新在仙源福境里培育出了一批树苗,打发人送了去。
阳雀村这边,地震过后,雾峰堰的水质发生了变化,堰塘里的鱼,几乎已经死绝,云沫琢磨了一阵子,取了一点圣灵湖的湖水,投进了堰塘里,好在,圣灵湖的水,灵气充盈,能够进化雾峰堰的水质,最后投放的一批鱼苗,成功的活了下来,如今,秋实正管理着。
原茅屋处的豆腐坊,也让莫青山带人重新盖了,贺九娘,桂氏,马芝莲三人照往常去上工,做好的观音豆腐让马成子送到县城里的蔬菜豆腐铺,一则在豆腐铺子销售,二则,赵小福每日去熟菜豆腐铺拿观音豆腐也方便。
地里被压坏的香椿树,木槿花,腐婢树也让村民给补齐了,其他的空地,云沫都让村民种上了薄荷,玫瑰花,绿茶,野菊,何首乌等,当然,这些种子都经过了仙源福境的净化,如若不然,这个季节是种不活的。
荒芜的土地,一天一天地变绿,一切都在复苏当中,村民们的新房,也盖了近一半,十月冬雪来临前,是一定能够搬进去住的,瞧那逐渐盖起来的新宅子,村民们心里都是暖的,家家户户都眼巴巴的盼着。
尤其是周香菊那婆娘,每天都要去工地上晃荡一圈,生怕干活的工匠,将她家分的那两处宅子给修歪修丑了。
这不,刚吃过早饭,这婆娘又去工地上,指手画脚的说。
“嗨!嗨,大兄弟,你可要将这砖砌稳一点,这房子要是砌不好,再发生地震,塌了,你可要负责。”
那正在砌砖的是清河县的人,人家完全是看在云沫的面子上,才主动前来阳雀村帮忙,听周香菊在耳边叨叨说得没玩没了,他心里火大,将那砖块一丢,怒道:“你这多嘴的婆娘,你这么会说,你来做。”
那砖落在地上,在周香菊的脚下断成了两截,吓得她赶紧后退,“你凶什么凶,我不过就说了一句。”
“周香菊,你这婆娘咋就不知道改好呢,抢了自家大姐的男人,还有脸在外面瞎晃荡,要我是你,早去一个歪脖子树上吊死了。”田双喜见周香菊在闹事,板着一张老脸,走过来,“你男人不是病了吗?还不赶紧回去照顾着。”
阳雀村谁都知道,地震前,云春生办了个小宴,将周香菊给娶了。
小姨子与姐夫搞在了一起,还正当光明的结为了夫妇,这事儿新鲜,传得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如今,周香菊可算成了名人。
“真不知道,你这婆娘还要不要脸,我都替你害臊。”田双喜双手搭在背上,叹了口气,这才离开。
周香菊一脸的无所谓,对着田双喜离开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骂得小声,田双喜并没有听见。
莫青山前来监工,见她杵在工地上,顿时黑了张脸走过去,“你这婆娘赶紧滚,别影响大家做事,再来工地瞎叨叨,仔细我去告诉童童娘,取消了你的资格。”
莫青山在城里开了猪肉铺子,那生意做得极红火,秋月又帮云沫管事,如今的莫家,已经今非昔比,莫青山在阳雀村,那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一声呵斥,吓得周香菊拔腿就跑。
这婆娘最怕的就是,云沫取消了她的资格,不给她房子。
“咳咳咳……”云春生家破旧的小院里,一连串的咳嗽声传出来,那咳嗽声剧烈,站在他家门口,都能听见。
“水,我要喝水。”破旧的房屋里,云春生躺在床上,嘴巴渴得干裂,一个劲儿喊水喝,“水,秋菊,你在吗,给我弄碗水来喝,初十,珍珠,你们在吗,爹要喝水……”
云春生家那小院,以前看着还可以,地震后,被震塌了半截,如今看着,已经不成样子了,入目一片萧条,云春生此刻喊得喉喽发干,也没人搭理他。
云初十,云珍珠,苏采莲都被周香菊打发去地里干活了,如今,那地里的活儿都是帮云沫做的,做一天算一天的工钱,周香菊眼馋那工钱,却是个好吃懒做的,便将主意都打在了云初十,云珍珠,苏采莲的身上,那仨本是不听使唤的,但是架不住周香菊有云春生撑腰,便只能顺从。
“水,渴死了,我要喝水,咳咳咳……秋菊,你在哪里?赶紧给我倒碗水来喝。”
周香玉去豆腐坊帮云沫半点事儿,打云春生家路过时,正好听到云春生在里面喊要喝水,一时不忍心,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终是咬牙推门进去。
云春生听到吱呀一声门响,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门口,“秋菊,是你回来了吗?赶紧给我倒碗茶水,渴得我嗓子都冒烟儿了。”
周香玉站在门槛处,割着一点距离,将云春生盯着。
只见他一副病容躺在床上,瘦骨嶙峋,下巴全是胡渣子,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连下床都没有力气……
她只知道,云春生是病了,却不知道,他病得这般严重。
门外一棵树,正好挡住了格子窗,那屋里的光线昏暗,云春生又病入了膏肓,眨了几次眼,都没看清眼前之人是谁,瞧那身材,他便自然而然的认为是周香菊回来了。
周香玉与周香菊是亲姐妹,不仅身材像,连相貌都有几分相似。
“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我说我口渴,赶紧给我水喝,咳咳……”见周香玉站在门槛处不动,他再次出声。
周香玉这才收了心神,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递到云春生的嘴边,“喝吧,家里都没个人照顾你吗?周香菊呢?”
云春生听得一愣,“你不是香菊,你是香玉。”
“我就进来个你倒杯水,喝吧,喝完了,我好离开。”周香玉面色平静道。
云春生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之意,终是没多说什么,咕咚几口将杯子里的水喝了精光,“多谢。”
周香玉什么都没说,起身,将那空茶杯搁桌上,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周香菊回来了。
“大姐,你怎么在?”周香菊撞见周香玉站在云春生的床前,当即一脸戒备,说话的口吻相当不好,“你来我家做什么?”
她扫了一眼床上的云春生,心里一紧,生怕云春生与周香玉旧情复燃。
其实,她不是稀罕云春生这个人,而是,稀罕即将到手的那座宅子,若是周香玉与云春生旧情复燃,云春生再将她给休了,娶周香玉,那,云家马上到手的宅子,不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吗?
不行,绝对不能让周香玉回来。
“大姐,你赶紧走吧,以后别来我家了,省得让人看见说闲话。”
周香玉听这话,只觉得可笑,于是便嘲讽的笑了笑,“放心吧,你惦记着的东西,我没什么兴趣,今日进来,只是路过,见这男人活得可怜,进来给他倒杯水而已。”
她与周香菊打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周香菊打的什么主意,她能不知道,不就是怕她来抢房子吗?
“大姐,慢走,不送。”周香菊目送周香玉出去,脸色一沉。
等周香玉走出小院后,她搬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云春生的床前,黑着脸,将云春生盯着,“你这个死鬼,我不过去工地上看了一眼,你就与那婆娘搞在了一起。”她一边骂骂叨叨,一边伸手去戳云春生的胳膊。
云春生本就瘦骨嶙峋的,被她这猛劲的戳,顿时疼得倒抽气。
“香菊,你不要乱想,她不过是进来给我倒杯水。”
“今日进来给你倒杯水,明日进来给你添件衣,后日进来给你盛碗饭,再后日,是不是就爬上了你的床?”
“你不要生气,我既然休了她,就不会再与她有任何的瓜葛。”
“想要我不生气,那,也行,除非,你将这个签了。”说罢,周香菊从怀里取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出来,再去取了笔,一并递给了云春生。
云春生扫了一眼,脸色微变,“你让我签遗嘱?”
“只是份遗嘱而已,签了你又不会死。”周香菊道,“你若是不签,今儿个,我便带着二郎离开,看以后谁给你暖床。”
“好,我签,我签就是。”云春生无可奈何,从她手里接过了笔,在纸张的末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样好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周香菊将那墨汁吹干,叠起来,小心翼翼的收进了自己的怀里,“今晚给你做鱼吃。”
“哪里来的鱼?”云春生好奇问道。
地震刚过,家家户户都过得紧巴巴的,他家可是吃了好久的麦粥了,乍提起鱼,才这般稀奇。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周香菊一把捂住了云春生的嘴,“这鱼是二郎在雾峰堰抓的,半月前,这鱼苗子才下的塘,也不知云沫那贱蹄子使了什么妖术,短短半月的时间,这鱼苗就长成了大鱼。”
“竟有这等事。”云春生也是好奇。
“我骗你做啥。”周香菊道,“那鱼被二郎搁在了灶房的盆里,足足一斤多,好几条呢,今晚咱们可以大吃一顿了,等吃完了,再让二郎去钓。”
好久不吃肉,饶是云春生病着,舔了舔唇,也是接连吞口水,“别让秋实发现了,如今那鱼塘,可是秋实在管着。”
“二郎狡猾着呢,不会被发现。”周香菊一点也不担心,“咱们二郎多能干,随便打个主意,咱们便能吃鱼,不像你生的那个儿子,每天就知道吃饭,木头疙瘩似的。”
云春生闭口不言了,云初十再不好,那也还他亲儿子。
周香菊见他沉默不说话,便也没再数落云初十的不是,反正,遗嘱已经拿到手了,将来云家的一切都跟云初十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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