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常宁和容若低语时候。外面已经有宫人高声传唤:“毓妃娘娘到……”
此言一出。众臣子的目光纷纷转向大殿门口。
只见前面五对举着莲花琉璃灯的宫女向左右分开。将中间的红毯路与两侧的大臣隔开。两名身着绛色长衫的大太监手扬拂尘,洒扫微尘后躬身退向左右。
最先行至殿门前的福全。向殿内高声传道:“毓妃娘娘觐见……”
此声一出。殿内文武百官呼啦啦跪了一地。山呼千岁。第一时间更新
康熙面含春风暖笑。眉目温柔望着殿门外款步行來的怀袖。
怀袖身着金绯色凤戏牡丹吉服。颈上佩戴祖母绿兼红玛瑙朝珠。正中央悬坠着一颗通体晶莹剔透的血红色双眼天珠。随着镂空金镶玉的花盆底端庄微步儿轻轻摇动。
头上金钗灿灿。脚下莲步生香。双眸盈盈如水。只望向正前方的康熙。
缓步行至玉阶前。如弱柳扶风般款款下拜:“臣妾恭请万岁爷圣安。”
怀袖此言一出。跪在几步外的容若。原本瘦弱的身子如突遭雷击一般轻轻颤了一下。颜面瞬间血色尽失。这声音……
康熙亲自步下台阶。面含浅笑向怀袖伸出手。怀袖将带着长长的金镶玉护甲的葱白柔荑轻轻放在康熙的掌心里。
接受文武百官朝贺完毕。康熙牵着怀袖的手同坐在黄金绣龙榻上。
此时。文武百官纷纷站起身。容若也随着众人起身落了座。只是始终低垂着眉眼。
身边的常宁瞧着心里疼。伸手在桌子下面紧紧握住他早已握成拳的僵硬如冰的手。
康熙命人为怀袖斟满一杯百合玉酿。笑道:“朕今日特地将爱妃请出來。原因是有一位功臣突然凯旋还朝。爱妃可能猜中是哪一位么。”
怀袖面含浅笑。低垂下纤长眼睫柔声道:“臣妾身居内宫。从不问外廷国事。社稷宏业自有万岁爷定夺乾坤。即便是有功臣凯旋还朝。也是万岁爷睿智运筹之功。”
康熙闻言大笑。轻抚怀袖柔背道:“朕的毓妃就是会说话。就为你这番玉齿珍言。朕当先干一杯。”
说完。端起面前的金龙玉杯。满满一杯倾喉而下。
下面的众臣无不纷纷敬献溢美之词。无非是什么贤良。淑德。聪慧。一时间殿内热闹至极。
怀袖始终微垂眉睫。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眸光流连在康熙领口处一对金线绣制的腾云双龙上。神情不卑不亢。和合温婉。
只是这低眉柔顺的背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当真有沒有情。在这明晃晃若金光雪浪的大殿上。又有几人能察呢。
众人恭喜的话都说尽了。康熙再次缓缓举杯道:“方才朕让爱妃猜的这位功臣。爱妃定是猜不着的。说起來。此人还与你有些渊源呢。”
怀袖听康熙说出此言。心里蓦然一凉。不知康熙在大殿之上当着一众文武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心中百转千回时。额角鼻尖已有细细密密的冷汗悄悄渗出來。第一时间更新
坐在下面饮宴的朱赫塔娜心猛地一惊。手中捏着的杯盏险些跌落。只怕康熙今日旧事重提。容若与怀袖昔日之过便是杀头大罪。
常宁眼皮子猛地一跳。握着容若的手不自觉更紧了几分。只听得耳侧吧嗒一声。由容若脸侧滚落的一颗汗珠落入他面前的酒杯中。
常宁心知容若这是替怀袖担着心。
在座的所有人。谁也揣不透康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殿内一时安静地落针可闻。众人都屏气凝神望着怀袖。
怀袖的心渐渐安稳下來。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那只主宰万物的翻云覆雨手。主宰的。不过是那手起刀落的瞬间。
怀袖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如常的温婉平和。淡淡笑道:“万岁爷恕臣妾愚钝。臣妾不知万岁爷说的是谁。”
该來的终归会來。倘若当真能死在一处。也算是造化尽了。亦不枉曾经的那场绚烂春光。
康熙浅笑着再次斟满杯中玉酿。伸手握住怀袖冰冷的手。温和笑道:“怀儿忘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你阿玛数月前亲自将这位功臣绘制的疆域图千里迢迢送至京城。当日你还在瑶光殿上抚琴呢。”
话落。康熙笑道:“容大人平安归來。乃朕之大幸。朕与爱妃同敬容大人一杯。容大人此番大难不死。他日必有厚福。”
怀袖随着康熙同举起杯。这一刻。才敢名正言顺地抬起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容若。
他瘦了许多。原本白皙的肌肤也晒黑了。被风吹地粗糙了。可见极寒之地的波折困苦。
可是。第一时间更新他却依然回來了。千里迢迢。带着哪怕剩下半条的残命回來了。
怀袖记得当初冒死出宫送他时。她只对他提过一个要求:此生再不求他如何。只求他能平安归來。便是不负她。
如今。他却是依言平安归來了。
她却已凤冠霞帔。高高坐于龙椅之上。他的一句“微臣给毓妃娘娘请安。恭祝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字一针。针针都戳在她的心尖子上。疼地她几欲无法呼吸。
这一刻。她宁愿自己还在尚衣局中洗衣。宁愿自己依然是那个不被人看起的九婢之末的宫女。至少……至少还有看他一眼的自由。
耳畔响起李德全高扬嘹亮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纳兰容若于迢迢万里。不辞辛生死之艰险。制大清疆域图有功。故晋封太子太傅。加封一等侯又--云骑尉。赏赐黄马褂。赏赐三眼花翎……
两侧的大臣们开始纷纷议论。殿门外。一行大太监端着几个垫着黄绸的托盘鱼贯而入。
怀袖唇角始终带着僵硬的笑。恍若隔世般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阶下的容若。也如人偶一般。任由一种太监伺候自己穿戴上黄马褂。脖子里挂上缀满珍珠玛瑙祖母绿的三眼花翎。身边文武百官如潮声般的恭贺……
眼前的一切。对容若而言。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膜。耳畔只嗡嗡作响。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容若只记得常宁一直拉着自己的袖子。别人对他笑。他也对别人笑。别人对他点头哈腰。他也对别人点头哈腰……
心里唯一明亮的地方。就是身后高高龙椅上那一抹明艳的绯色霞光。
怀儿凤冠霞帔的模样。他终于见着了。她好美。美的如瑶池旁的一朵绯色牡丹。高高的。远远地站在那儿。冲着他笑。
他多少次梦里见着她。她就是这样对着自己笑。柔柔地对他说:“我等着你回來……”
天飘飘扬扬下起了雪粒子。容若手捧着黄灿灿的圣旨行至午门前。面对着高高的城门。脑中浮现出怀袖入宫前一晚衣袂飘飘的舞姿。
“容若。你怎么不走了。”顾贞观转回身。莫名地望着突然停驻脚步的容若。
容若唇角绽出温柔的笑靥。口中喃喃:“怀儿。真美……”话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直挺挺栽倒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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