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怀袖昏厥,欲坠马下。
李铁的钢鞭此刻刚巧及时赶到,那鞭子如一条灵活的钢蛇,探身圈住怀袖的腰使劲一拉,将怀袖的身子扯了过去,李铁伸手接住怀袖的身体,低头一看见怀袖紧闭双目,已昏过去。李铁见此处贼人众多,索性把怀袖往肩膀上一扛,挥舞着钢鞭又护卫回康熙身边。
康熙从李铁手里接过已经不省人事的怀袖,将她的身子紧紧护在自己臂弯里,刚才还气定神闲的神情,转眼阴云密布,再抬眼看向黑衣人,康熙瞳仁中灌着血色的杀气。
见黑衣人已经陆续来的差不多了,并瞧见其中一群黑衣人,拥簇护卫着一个身着红色紧身上衣的蒙面男子周围,康熙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回头对魏东亭说:“放出信号,全力进攻,全歼贼人!”
魏东亭在接到康熙口令的那一刻,看到了康熙眼中的杀气,心里被猛地一赫,浑身的汗毛竟全立了起来。
怀袖被耳边的声音惊扰,隐隐感到一阵温暖的力量包裹住自己的周身,宽宽的胸膛,结实的手臂,紧紧地拥住她。努力张了张眼,迷蒙间始终感觉眼前模糊一片,她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动,她觉得那身影像是容若,应该是他吧,除了他还会有谁?除了他,她再不知道,谁还会有如此温暖,坚实的臂弯,是他,一定没错……
怀袖这么想着,唇角迁出一丝宁和的笑靥,只觉得眼皮沉沉的直往下坠,身子也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很想睡,就这样睡一下吧。
清真寺里的红顶子援兵越来越多,黑衣人刚才凶猛的势头逐渐被扼制,容若终于抽出身,回身再看,那匹脱着怀袖的大青骡早没了踪影,容若心里徒然一紧,目光四下里搜寻,若是怀袖真出了什么事,恐怕他自己也不会苟活于世。
就在容若四处搜寻怀袖时,目光不经意定格在一处,深褐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心内仿似被抽空了一般,眼神黯然,缓缓调转向旁处。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容若刚才脸上的神色,看进顾贞观眼里便是这样的感觉。顾贞观转过目光,朝被锦衣卫层层护卫的康熙那边望了一眼,策马跟在容若的马后面。
此时,牛街清真寺里的一场恶战已经基本平息,只剩零星叛乱余孽苟延残喘,垂死挣扎。
狼藉战场自会有官员去清理善后,容若今天原本可以不来,但毕竟身为皇上身边的一品带刀侍卫,他有护驾的义务,况且事前商议全盘计谋是康熙特意秘召张廷玉,顾贞观和他等几位重臣合计谋划,虽然他此时身体也带病,但终究无法在这样紧要的当口,让自己完全置身事外,却没想到意外地牵连了怀袖……
一场恶战后的容若,感觉身心俱疲,而最令他心如蝼蚁啃噬难安的,却是刚才看到康熙怀抱着怀袖时,低头凝视,眼神中的怜惜,难道皇上真对怀儿……
就在容若心里烦乱之际,肩膀被人猛拍了一下。容若赶忙回头,见顾贞观不知何时催马行至自己身侧。
“今日出师告捷,皇上定有重赏,怎么?不等领赏就回去了?多亏得慌呀!”顾贞观精明剔透的黑眼睛,眨巴眨巴瞧着容若,嘴里仍是他那一成不变的,半带调侃半当真的口吻。
容若说:“我今天确实乏了,你若一会子入宫,顺便替我奏明皇上,我先回府去了。”容若此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只想一个人静静。
“回家痛饮山西陈酿?”顾贞观嬉笑着,似乎并不想这么快就放容若走,仍旧插科打趣。
“顾兄这个时候还跟我开玩笑,我眼下的身体哪能饮酒?”容若不解地苦笑摇了摇头。
“这山西陈酿,恐怕容兄此时早已灌了满腹吧?”顾贞观意有所指地笑道。
容若此时才听出顾贞观话里的弦外音,定定地看着他。
顾贞观也浅笑注视着容若,他不但看出了容若眼中的疑惑,更看见了他心中的顾虑,顾贞观略想了想,说道:“这位怀袖格格从面相上看,却实生就一副安享尊荣的富贵容貌,若不是遇见你,恐怕日后登上凤撵,母仪天下也未尝是不可能的,只是……”顾贞观话说了一半,却骤然停住。
“只是什么?”容若情急问道。他听出顾贞观话里有话,且心知他素日心思敏锐,料事如神,且旁观者清,或许真的可以给他些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