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突然跃起一物,我们身在“冲锋舟”上虽然有所防备,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都握紧了“工兵铲”,同时将手电筒抬起。
几道光束扫在半空,我随着众人抬头一看,不看万事全消,一看见了,心中真是又惊又奇,张开了嘴半晌合不拢来,惊得是从湖中蹿到四五米的那东西是条“鱼”,鱼跃出水是常见现象,可这条鱼不是活的,而是三米来长的一条死鱼,这条大鱼都已开始腐烂了,腥气冲天,鱼腹处破了几个大洞,鱼头更是缺了半个。露处白花花地头骨。
奇的是死鱼尸体离开水面后,竟然停滞在了半空,众人无不讶异莫名,这时两具漆棺顺水漂动,又离得近了几分,这才看得更加真切,原来腐烂的死鱼身上,布满了无数奇大的黑蝇,黑蝇大如指甲盖,全都牢牢付着在死鱼上,受惊后裹着鱼尸蹿离了水面,嘈杂着乱作一团,兀自不散,那些硕大地黑蝇身上腐气积聚。带有许多磷化物,飞动起来犹如暗淡微弱的萤火,又好似千百盏鬼眼明灭变幻。
这种黑蝇有个学名称作“大食尸蝇”,虽然名字里带个“蝇”字,实际上却是一种“尸虫”,最喜欢啃吃腐尸,有时候在暴尸露骨的荒葬岗上,也会出现食尸蝇的踪影,但这种生物习性特殊,从不触碰活物,对活人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以前在潘家园的时候。我曾听过一件关于尸虫的佚事,说是在解放前,有个民间散盗马五子,他常年做挑灯盗墓的勾当,平常只挖些地主富户的小坟,用墓主从葬的首饰银元换些吃喝,没发过大财,日子过得勉勉强强。
直到有一天,马五子在一片乱葬岭挖坟,无意间寻得一座宋代的墓穴,里面值钱的东西不少。马五子活了三十几岁,从没见过这么多明器,只有他一个贼人根本搬取不完,他知道这事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肯定招来祸患,就卷了几件最值钱的金珠宝玉,其余的东西都原封没动,打算等到将来手头紧的时候,再来发掘救急。
临走的时候忽然见棺材缝里钻出一只尸虫,马五子就随手把尸虫捏住,当时鬼使神差,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随手从怀中摸出一张油纸,这油纸是用来包猪头肉的,就拿它来将尸虫裹了塞进了墓室砖缝里,他可能是想把那尸虫活活憋死。
然后马五子就盖住盗洞,回到镇上拿明器换取钱财。买房子置的过起了富贵日子,也娶了老婆生了孩子,等到马五子的儿子十几岁的时候,爷儿俩都染上了赌瘾。俗话说“久赌神仙输”,何况是他这两个凡夫俗子?
赌钱输赢就好似以雪填井,再没不满的日子,可那瘾头无休无止。直输得失魂落魄倾家荡产,马五子见家中仅剩四壁了。想起以前盗发的那座古墓里还有许多宝货,便带着儿子再去盗取,二人寻路进了古墓,马五子冷不丁想起他十几年前曾把尸虫裹了藏在墙缝中,也不知这会儿是不是成尘土了?便从原处寻找,一找还真找到了,那油纸包原封未动,拆开来一看。尸虫又枯又瘪,几乎快变成纸片了。
但虫肢虫须似乎仍然栩栩如活,他和儿子好奇心起,拿到面前仔细观看,却忘了盗墓地禁忌,活人不等对着死而不化之物呼吸,阳气相触,那尸虫忽然活了起来,一口咬在马五子的手指上,马五子顿时口吐白沫全身抽畜,等他儿子把他背回家中,来不及延请医生救治,便已一命呜呼了。
据说后来马五子的后人就在北京谋生。给琉璃厂的乔二爷做了伙计,这件事是他亲口所述,在潘家园和琉璃场这两大“文玩”集散之的,听说过的人很多,不过大伙都说这段子是假的,没几个人肯信,只当茶余饭后听个乐子。
但我却觉得这件事比较真实,倘若不是亲生经历过的,绝对说不着“海底眼”,尸虫、尸蜡都是墓中化物,精通风水变化的人才知其中奥秘,当年在百眼窟里,我就曾经险些被尸虫咬死,不过尸虫有许多种,“蜰虱、食尸蝇”等物皆为此类,所以在“地仙村古墓”附近见到尸虫并不奇怪,只不知当年马五子所遇是哪种尸虫,各种尸虫习性不同,有得反噬尸体。有的却吃活物。
我们眼前这片乱葬洞里。虽然是虫鼠聚集,事先却没想到漂在湖面的死鱼会引来尸虫啃噬,凭空惹得一场虚惊,这时只见头上那死鱼猛的一抖,大群“食尸蝇”哄然逃散开来,半截腐鱼就势落在漆棺旁的水里,“哗啦”一声溅出一大片水花。
胖子骂了几句,挥铲子撩水,把半空里没逃远的食尸蝇远远赶开,他用力不小,带得身下棺材跟着一阵乱晃。
孙教授是旱鸭子,最是怕水,顿时吓得脸上变色,连忙抓住漆棺上的锁环稳住重心,叫道:“慢点慢点……棺材都要被你搞翻了!”
胖子一脸鄙夷的回头说:“瞧您吓得那副忪样,肯定是不敢吃馄饨,不过九爷您放心。回头要是在水面上撞到鬼拉脚,胖爷就拿板刀面来招呼您。”
我发觉的下湖水流有异,赶紧提醒他们别斗闷子了。注意前边有急流,话刚说完,临时充做“冲锋舟”的朱漆棺材,便被水流冲击,已经开始失去了控制。
胖子望半空里抛出一枚冷烟火,只见的下积水湖尽头斜插着一片峭壁,石壁上都是泉眼,分布得高低错落,其中两道大泉泉口处各雕有一尊虬首老龙,有两条白练似的小型瀑布,从龙头内倒灌下来,恰似双龙出水。两道水龙当中探出一片类似阙台的奇异建筑,镂造着百兽百禽,那些珍禽异兽都不是人间常见之物。充满了巫邪古国风格的神秘色彩,我心中一动:“这就是乌羊王古墓地墓门?”
巍峨的城阙下有若干石门洞开,洞壁砌有巨砖,极象是墓中俑道。墓门分做三层,最底部的一排城门,都已被湖水淹没过半,的下水泄流之势甚急,漂浮在水面上的漆棺刚一接近,就被湍急的水流卷了进去。
我深知孙九爷和幺妹儿两人不识水性,万一就此坠入漆黑阴冷的湖水里,未必能救得回来,再加上朱漆棺材并非真正的舟船。稍一倾斜就会翻倒,绝不可能指望搭乘棺木顺水漂入洞内,便即打声胡哨,招呼众人弃船登岸。
可此刻漆棺被湖面急流带动,漂流的速度在一瞬间加快,只觉耳畔风声呼呼掠过,两口漆棺在水面上打了个转,互相碰撞着拥入了阙台下的洞口,众人便想跳水逃脱也为时已晚了,只好把自家性命当做白捡来的一般,硬着头皮子伏在棺盖上听天由命。
在一片惊呼声中,朱漆棺椁在墓道中顺流而下,向前疾冲了二十余米,在漆黑宽阔的俑道里,我根本看不清周遭的情形,耳听前边水流轰鸣,想来墓道中段常年被水浸泡,已至整体下陷,在中途坍塌出了一片不小的窟窿,水流贯穿了下层墓室,如果被的下湖水连棺带人一并卷落下去,多半难以活命。
这念头一闪,再也不敢迟疑,招呼孙九爷和幺妹儿,让他们做好准备从棺上跳下水来,此时我身后的shirley杨早将“飞虎爪投出,挂在了墓道顶部的券石上,她在身后将我拦腰抱住,二人脚下一松,那口压葬的漆棺,立时被水流卷进了漆黑的墓道深处。
墓道中的的下水深可没腰,我和shirley杨有“飞虎爪把一只手抠在墓砖缝隙里,急忙再回身去拽孙教授。
这时另一口漆棺正从身边漂过。不料在涌动的水流来势太疾,我一把抓了个空。那三人也不及伸出手来,伏在漆棺上从我面前倏然掠过,我和shirley杨齐声叫个糟糕,话音未落。他们三人就已随。道中部塌陷的窟窿里。
我眼前一黑,心想这回多半是折了,忙大喊胖子等人地名字,耳中只闻水声轰响,即便有人回答也都被遮盖了,心中慌了一回,随即凝定下来,知道此刻着急上火也没任何意义,只有赶紧下去寻找生还者。
我举着手电筒看了看周围的的形,推测的下湖前的墓门,已进了“移山巫陵王”陵墓地椁殿,主殿椁室都在这片的下建筑内部,整座古墓采取主从叠压的形势构筑。在分为三层椁殿门前。应该还有一条封闭的嵌石墓道,我们是从那条墓道下的乱葬洞中进入,直接“登堂入室”了,但这里却没有任何“地仙村”的踪迹。
眼下搜救同伴是当务之急,暂且顾不上“地仙村古墓”藏在什么地方了,我和shirley杨攀着墓墙涉水向前,见墓道两侧设有小各异的洞室里空空如也。只留下墓墙上的一块块残缺不全的壁画,眼中所睹,尽是一派被大群盗墓贼发掠过后的荒寂景象,古墓内部俑道交错,纵向的墓道多有塌陷之处。这种情况也是主从叠压式陵墓地一个很大缺陷。所以唐代以后不再采用叠压布局。
由于墓道中水流太急,无法立足。我们只好从侧室中绕行过去,好不容易才从另一侧到得墓道中段的塌陷处,地面砖泥混杂,露出一个直径数米的落水洞,怎么看都象是几百年前的一条盗洞倒塌形成,可能是观山太保从的底打盗洞绕过墓墙倒斗,其后盗洞逐渐坍塌浸水所至。
盗洞下还有另外一层墓室,内部砖倒墙倾。混乱不堪,我向下一张。只见底层墓室中黑水半淹,古墓底层土壤并不坚密。灌下去的的下水都渗入了的底。忽见墓室角落地水面上光束晃动,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胖子正在那打着手电筒东张西望。
我见他无事,才把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朝他叫道:“王司令,你没事吧?孙九爷和幺妹儿在哪?”但落水声极为嘈杂,我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看看下方墓室积水很深,就寻个水流不急的地方。同shirley杨一前一后攀着“飞虎爪”垂了下去。
我摸到胖子身边。见他摔得七昏八素,身上磕破了几块,但头上有登山头盔,肩肘膝盖都着有皮制护具,落在水里没什么大碍,便又将先前的话问了一遍。
胖子使劲摇了摇脑袋,说道:“他妈的,怎么眼前全是金星子?刚才墓道里水流太急了,胖爷我本打算从棺材上跳下来。可孙九爷那老东西怕水,几乎吓尿裤了,拽了我死活不撒手,结果让他这么一拽,差点害得胖爷把脑袋撞回腔子里,幺妹儿和九爷这俩旱鸭子……好象掉在水里也没敢松开棺材,要是没在这间墓室里,那就……肯定跟着漆棺漂到附近的墓道里去了。”
我看到胖子没事,估计孙九爷和幺妹儿也不会出太大意外。不过我感觉这座古墓内部似乎不太对劲,空空荡荡的阴冷中投着难以名状的诡异气氛。眼下必须尽快找到其余的人,以免会有不测发生。
积水的墓室中四面都有门洞,其中有面墓墙上绘着一片古怪的壁画,是个面无表情的肥胖妇人,手捧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枯瘦老者。匆忙间也难以琢磨壁画中描绘的是什么传说,只是觉得格外妖异,无意中瞥上一眼就让人浑身都不舒服,不得不尽量把视线避开。
在有壁画的墓墙上,有一道最大地拱形墓门赫然洞开。一米来深的积水向门内缓缓涌动,漆棺落水后,极有可能顺势漂进门后的墓道之中,因为周围的另外几个缺口。都比较狭窄,我们在墓室门前喊了几声,见半晌无人应答,便把头盔上的射灯打亮,各自摸出防身器械,趟着水摸了进去。
墓道里常年浸水,砖墙上有明显的水线,生满了墨绿色的厚苔,黑暗的空气中湿气阴郁,照明射灯的能见度低得不能再低,离开了落水洞向前走了很远,仍然不见墓道尽头。
叠压式古墓独特的结构和风水的脉,使得古墓里地声音只能随地气自下而上传导。置身漆黑阴冷的墓道中。已完全听不到背后墓室落水洞里地声音了,只闻水流泊泊轻响,周围更是惊得吓人,我担心孙九爷的安危,心中不免有些焦躁,正要再次开口呼喊失踪者地名字,忽见距头顶近一米高处的墓道顶上,又有一面斑剥残缺的壁画。与墓室中的风格类似,描绘一个神态如同木雕泥塑般的妇人,张开樱桃小口吐出舌头,她那条鲜红的舌头上盘腿坐着一个老者,那老者神貌似鬼如魅。只不过身形小如胡桃。
在苔痕污水遍布的墓道里,这幅壁画显得格外兀突,我冷眼看个正着,心中着实吃了一惊,走在头里地胖子也说:“老胡,我瞧这壁画怎么如此眼熟。本司令要是没记错的话,咱们好象在陕西龙岭见过,你当时还说只有唐朝才有这么肥胖的的主婆子……”
我深有同感。点了点头,脚下不停,边走边问身旁的shirley杨,是不是觉得壁画很是邪门?怎么看都象是唐代的贵妇。
shirley杨说:“是很邪,壁画色彩如新,看那妇人衣唐人,而她舌上的老者简直……简直象是恶魔。”
shirley杨说,这些壁画都应该是唐代之物,显得与“的历史背景格格不入,想必是地仙封师古从别的古冢里盗发所获,却不知故意将它们藏在古墓最底层意欲何为?要提防这段墓道里有“陷阱”。
我听shirley杨提及壁画中所绘如同“恶魔”,不觉心这个西方化的称呼在我脑海中没有具体形象。可竟然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唐代贵妇舌尖上的“老头”,是再合适不过了,那干瘦精小的老者两耳尖竖,面目可憎,活象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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