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轻挪,缓慢而有序,看着李捕头背影,许麟的眉头皱起,不禁暗想到,此人狡猾如狐,心志更是异于常人,绝不能等闲视之。
清风微荡,凉意拂面而来,湖边的空气里,有着水息冰凉的味道,将划过眼前的绿叶柳枝轻轻地拨开,远处的湖畔之侧,一老一少还在那轻放着手中的河灯纸船。
似有所感,徐氏妇人这时微微的抬起眼帘,看了这边一眼,也仅仅是一眼而已,随后又仿佛未见的低着头,继续放置着手里的纸船。
李捕头在徐氏妇人刚刚抬头一看的时候,眼皮也是跳了一下,眼眸中的眼神更有着捉摸不定的神采,而在那胡子邋遢的嘴角,也是微微翘起之时,倒是出现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许麟跟在李捕头的身后,并没有注意到二者的变化,心中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纠结不已。
不动血心对于生者气息感觉是最为敏锐的,这些年来,随着许麟修为不断的攀升,不动血心的敏锐度也是迅速的升级着。
再者除了不动血心之外,不是还有剑心通明么?
剑心通明对于大环境的体察是极其细微的,相对于血神子的冷僻之处,对于整体范围那是极其适用的,特别是在气息的变化上。
如果这两种神通结合使用,那么在一个环境里,以许麟为中心,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尤其是对于在这个范围之中的活物,许麟应该在第一时间便能感受到,可在方才,为何对李捕头的到来能毫无所觉呢?
武者炼体,是将自己的体质推到一个极致,而许麟也听说过身轻如燕,踏雪无痕的说法,但是气息呢?还有在其体内血息的流动,按理说应该在许麟能够察觉的范围内才对,可眼前的李捕头却是做到了让许麟十分郁闷的事情。
是修为上的差距吧,想不明白的许麟只能将这些归结到境界的差异上,这样想想,倒是能顺理成章。
有些想清楚了的许麟,这时抬头看向前面,李捕头走到了徐氏妇人和无为小和尚的近前,便是停下了脚步。
“木能成舟行于水上,纸亦可成船浮于水面,徐老太太你觉着这河灯纸船又能漂浮多久呢?”
没等徐氏妇人回话,在其身旁的无为小和尚,脸上已浮现出一丝不快,抬眼瞪视着李捕头说道:“你这是何意!”
将一个河灯纸船放于水面上,徐氏看着它微微飘荡在水面之上,来回晃荡的样子,脸上竟然有了一丝黯然,却是转瞬即逝,随后又拿出一个纸船并冷冷的说道:“纸船入水便如飞蛾扑火,其结果是早已注定的,但人活世间,不也是一样么?”
将手里的纸船又放到水面之上,徐氏妇人抬起眼眸,看着站在一侧的李捕头又是说道:“虽然这结果早已知道,但是人还不是继续活着,只因有着这样那样的盼头,这盼头呢?也就是咱老百姓常说的希望,我这纸船河灯也就是个希望而已。”
许麟诧异的看着徐氏老妇人,而李捕头不顾无为小和尚有着怎样的神情,却是轻笑了一声道:“倒是有些道理,不过这些个所谓的道理,虽然说起来人人都能明白,可有些事情,即使是明白的,但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吧?”
“是人怎能忘情!”无为小和尚这时终于忍不住的说了一声,看着李捕头那一脸无所谓的笑容,心中更是气愤,还要再说之时,却被徐氏妇人一把拉住。
徐氏妇人颇有些费力的站了起来,并没有理会李捕头,而是看着湖面之上的水波。看了一阵之后,才转头看着李捕头又是说道:“李大捕头今曰怎有时间来看我这孤老婆子。”
“都说咱这灵州境内,数这广缘寺的放生池名声最甚,寻常人不敢来,我是想来却总是公务缠身,今曰本想借着办案的名头看一看这放生池,没想到却能遇到几位。”
无为小和尚冷哼了一声,面上对这李捕头却是怒色不减,显然还在对刚才李捕头所说的话而生气,对于圆德的感情,在这里的人恐怕只有他是最深的。
将头转向了另一边的无为,忽然看见在李捕头身后的许麟,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了一声招呼。
许麟报以微笑,算是回礼,随即这目光落在了徐氏妇人的身上,后者也是微微点头之后,对着李捕头又是说道:“这也是机缘巧合了吧,那么便不打扰李大捕头赏湖赏景了,老身这便告辞了。”
说着徐氏妇人便拉着无为小和尚要起身离开,却被李捕头拦住道:“这地上还有几只河灯纸船没放完,便放完再走吧,我一人也是无聊。”
徐氏妇人的眉头微皱,还要再说之时,李捕头伸手捡起地上的河灯,将之轻放到水面上然后似有深意的说道:“听闻无为年幼之时,是圆德方丈在路旁所捡,可是真的?”
许麟的眉头一挑,无为的面色更是有些难看,然后颇为气愤回道:“是又如何?”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何好人总不能长命,其下场还落得如此凄惨,这因果报应,有时候也是有些偏转的呀!”
看着李捕头好似自言自语一脸颇有感悟的表情,众人竟然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有没有因果,老身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没体悟明白,不过看到李大捕头,老身忽然想到,这个果报有是没有,怕是要看李大捕头如何作为的吧。”
说完这话,徐氏妇人便拉着已经涨红了脸的无为转身而走,经过许麟身旁时,也没有看上一眼,便匆匆离去。
而李捕头又将一艘纸船放到水面之上,却是没有任何的阻拦,只是呆呆的看着那湖面之上。
不知何时,碧波荡漾的绿色湖面,竟然起了一阵阵的白色雾气,而这时突显的却是漂浮其上的河灯纸船。
一盏盏微光摇曳的烛火,在白色的雾气里忽明忽暗,好似一对对儿血红的眼睛,在明灭之间,却是冷冷的注视着湖岸的一角。
“小的时候,母亲曾对我说,千万不要去这广缘寺玩耍,因为那里住着一个很厉害并且喜欢吃人的妖怪,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但是后来我信了,许兄可知道为什么么?”
许麟奇怪的看了一眼这突发感慨的李捕头,但是一想这话里的意思,许麟不禁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徐氏妇人拉着无为小和尚早已消失在雾气里,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李捕头转头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那雾气起伏的湖面之上。
“一曰我父亲与好友相约广缘寺,要以这湖面上的奇色景观下酒叙旧,却从此了无踪迹再无音讯,我便开始相信了,这广缘寺兴许真的住着一个大妖怪。”
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的许麟,忽然皱眉说道:“你要等月圆之夜?”
嘿嘿的笑了一声,李捕头缓慢的站起身来,将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捡起的一块石头,突然扔到水中。
“你看那圆德方丈,如你所说,觉着是魔道所为,可我检查过他的尸体,这圆德和尚竟然没有任何的修为,只是一个普通僧人,我想不明白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得罪到魔道人物的身上。”
看着许麟微微皱眉,李捕头走近许麟又是说道:“还有一点,这圆德方丈的遭遇,委实太过凄惨了,能将人那样杀死的,就算是魔道中人,其修为怕是很高的,而修为很高的魔道中人,会对一个普通人如此下手么?”
“所以你想到了放生池?”许麟眉头一挑的说道。
李捕头微微点头道:“不错!这放生池在灵州境地界的传说,各种各样,但无论是哪个版本的,都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此地绝对是一处凶地。”
“但不是说,只有在月圆之夜,这放生池的异变才会发生嘛?”
看着许麟的似有疑惑的面容,李捕头嗤笑一声道:“谁说妖物只有月圆之夜才能出现?”
许麟一怔,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可随即又是说道:“捕头的想法怕是不止如此吧。”
李捕头这时已经走过许麟的身旁,并继续向着来时的路途而走着,在又走了几步之后,李捕头嘿笑着说道:“也说不定明曰便可以知晓呢。”
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雾气里,许麟独自站在这湖岸旁,转眼看向雾气朦胧的湖面,眼前的河灯纸船上的烛火大多已经熄灭了。而在那远处的雾气之中,更是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亮,想来那些纸船恐怕早已沉入到了水中吧。
任何的人和事情都会有一个结果,这些是早已注定好的,那么人又能改变什么呢?
走在有些泥泞的小路上,呼吸着湿润的空气,体会着四周那一丝冰冷的意味,人能改变什么呢?许麟不禁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随后又是想到,难道只是一个略有不同的结局?
是人都会死!这是定理!也是常理!
但这世间还有一件事情叫做修仙,这是一个逆天的事情,也是许麟在追寻的事情,又回首看了一眼那雾气弥漫的湖面,许麟忽然沉吟了一声道:“明曰?”
许麟的脸色逐渐的沉了下来,如果圆德的死不是血痕道人所为,如果湖中的异变不是宝物所发,而是妖物所现,那么自己又该不该趟这趟浑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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