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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百七十九 散人遗恨

    碧玉莲起身告辞正欲离去,听到杜奇之言不由一乐,笑道:“姐姐开门做生意,无论谁来皆是捧场,姐姐都不会介意,更何况是公子呢?不过,姐姐那里并非善地,公子最好还是少来为妙啊!”

    杜奇笑道:“卿本佳人,妹妹何不择善而行呢?”

    碧玉莲狡黠地笑道:“苍茫红尘中,各人命不同,欲展凌云志,何惧善恶从?公子拳拳意,玉莲心间记,但愿天从愿,早日露晨曦!”

    杜奇在天香楼初见碧玉莲时,她毫无疑问是一个在风尘中厮混地地道道的老鸨,给人既庸俗又风骚的感觉,而今次她则以一种清新脱俗的模样出现,若是不知她的底细,任谁也不可能将她与老鸨联系在一起,杜奇一时虽未弄明白碧玉莲所言之意,但当她说这番话时,脸上隐隐有一层圣洁的光辉闪耀,连杜奇见之也不由为之心生敬仰,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她,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遭受任何挫折和失败,杜奇心随意动,正欲出言向碧玉莲表白心迹之际,猛地忆及自己的使命责任,杜奇不由悚然而惊,暗暗怪叫了一声,急忙重整思绪,笑道:“妹妹毫气干云,志气可嘉,哥哥佩服,只是天香楼藏污纳垢,又势单力薄,并非施展抱负之地,妹妹若有心,何不跟着哥哥叱咤风云呢?”

    碧玉莲闻言不由微微一怔,笑道:“公子手握天下第一大帮,在这风云际会之际已是众矢之的,人人皆欲得公子而快意,毁公子而甘心,在如此形势下,公子自保尚且乏力,又何谈纵横江湖呢?如若有缘,我们来日再谈,告辞!”语毕,碧玉莲再次向杜奇深深一福,而后转身飘然而去。

    杜奇见碧玉莲对时局的论述可谓一针见血,本欲再与她详谈以增见识,可此时他只能颓然地望着碧玉莲的背影渐渐远去,留下无数疑问萦回在心头。

    以前,杜奇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妓院还有幕后势力,从目前的掌握的情况来看,其它地方不敢说,但襄阳城内的妓院可以说每一家都是别人的一个据点、一个门面、一个窗口、或者是一个情报站,只不知碧玉莲的天香楼属于哪一股势力?不管天香楼属于哪一股势力,碧玉莲都将对他有所图谋,但每次见面时碧玉莲除了暗暗嘱咐他小心之外根本没有半点其它的要求,难道是时机未至,所以碧玉莲才欲擒故纵以增好感?可现在距中秋之约已不足十天,碧玉莲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口呢?难道她竟已看穿他的计谋,在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杜奇本未将碧玉莲放在心上,可现在他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碧玉莲,回想她的言行,莫不隐含高深寓意,而且她所在的势力所行似乎又有别于其它势力,若因碧玉莲是一个风尘女子便看轻她,到头来必会吃亏上当,思念及此,杜奇不由暗暗心惊,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毫无由来地,杜奇忽然觉得有些神倦思困,软软地瘫在椅内,却又毫无睡意,只觉思路格外清晰,不知不觉中,他已是神游物外,近来所遇之事如闪电般一幕一幕地浮现于脑际,许多以往颇感困惑之事而今竟豁然而悟,但有几件事仍然疑窦重重,最令他难解的是,昨晚那些黑衣蒙面人为何要攻击聚香楼众人?看情形,那些黑衣蒙面人并非有预谋的攻打,而是临时起意的袭击,否则,他们绝不会只从那一处攻击,在即将全歼聚香楼众人时却又放他们一马,随后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离去,那模样到是专为解他之围而来,显然,那些黑衣蒙面人并非保护他的人,那么,那些黑衣蒙面人又是何来路呢?他们如此做又并非为了施恩,那他们如此做又有何目的呢?

    百思不得其解,杜奇无奈地收回思绪,却又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他用力地甩了甩头,站起身来踱出门外,见已近中午时分,及目之处除了巡逻的兵丁几乎不见一个人影,身周静悄悄地更无一点声息,想来马雨筱等女子都静静地呆在房中,忆及自回家后,不是忙于别事便是独自练功,极少有机会与她们象往常一样谈笑玩乐,想到中秋之后便会与她们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杜奇不由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不舍和一股浓浓的歉疚之意。

    杜奇正欲去后院看看马雨筱诸女之际,忽见从大门处走来两人,认得他们一个叫江海洋,一个叫山岗岳,乃是负责传递信息的高手,见到杜奇,他们两人急忙快步奔来,双双抱拳向杜奇施礼,江海洋恭声道:“启禀公子,有一位道姑求见,不知公子现在是否方便?”

    这段时间以来,大小诸事皆有东方阁和文通先生等人*持,杜奇也落得清闲,向不过问内外大小事务,遇有情况,负责传递信息之人皆直接向东方阁和文通先生汇报,杜奇根本没想到江海洋和山岗岳乃是专程向他请示而来,闻言不由微微一怔,随口道:“哦?那道姑是何来路?”

    面对杜奇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江海洋和山岗岳不禁面面相觑,愣怔了半晌,江海洋才鼓起勇气道:“那道姑来势汹汹,除了言明要见公子之外,余者只字不提,在下等人实在拿她没辙,不得已只好请公子定夺。”

    杜奇闻言又不由一怔,自定下中秋之约后,来访者大多被拒之门外,少数与杜奇等人有渊源或是经过特许者方可得见,而今江海洋和山岗岳并不知那道姑是何来路,更不知那道姑求见他有何目的,他们居然违返规定向杜奇通报,难道江海洋和山岗岳等人与那道姑有甚渊源?无论如何,杜奇自不会为此事责备他们,毕竟他们无偿地前来为他办事、保护他的安全,杜奇除了感激却不知如何报答。闻言之下随意抬眼向大门处望去,只见大门外一个身形苗条的妙龄美貌道姑正向他们这边张望,那模样既悠闲又似有些焦急,杜奇确定从未见过此人,不知她为何要见自己?但见江海洋和山岗岳两人仍毕恭毕敬地挺立在面前等回话,杜奇不由暗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叫她进来吧。”

    江海洋和山岗岳两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忙应诺一声,欢天喜地地迎接那道姑去了。

    杜奇见那道姑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肩着一个硕大的包袱,一袭藏青色道袍,成色虽新,但却多处破损,而且污垢遍布,象是刚从垃圾堆中刨出来的一般,一头青丝挽成一个硕大的髻,乌木簪上顶着一顶看起来似乎有些小的藏青色道帽,那帽子仍然油光闪亮,似是一直未曾请它喝过水。她的脸色白净,细如凝脂,与浑身上下污秽不堪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眼神明净,清洌如水,眨动间闪现出一种睿智的光芒;她的五官清秀,精美绝伦,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她那纤弱的身姿在略显宽大的道袍衬托下别有仙风道骨的神韵,袅袅婷婷地行来仿若仙子,不沾染一丝一毫的人间烟火。

    杜奇差点便迷失在那道姑的神韵中,直到那道姑走到身前,毕恭毕敬地向他施礼,杜奇才悚然而惊,待见到那道姑有别于他人的施礼动作时,杜奇又不由大讶,当下来不及细想,急忙将那道姑引入室内,关严房门,似有些迫不急待地问道:“不知道姑为何现身,邋遢散人现在何处,他一切可好?”

    闻言,那道姑竟然神一暗,似有些悲苦地道:“贫道水无痕,乃邋遢散人之传人,邋遢散人临终之际,一再嘱咐贫道要片刻不离地保护公子。”

    杜奇刚才正是看到水无痕在施礼之际打出了暗中保护他的道家的暗号,所以他才不避嫌疑将水无痕带入卧室相谈,不曾想邋遢散人竟已仙去空余恨,杜奇不由暗惊,邋遢散人作为暗中保护杜府之主的道家高手,武功高强而且别具溪径,绝不会无故而终,即使身受重伤,只要有一口气在,便死不了,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不问可知,邋遢散人必是被人蓄意杀害,象他这样的高手,要杀他又岂是易事?而邋遢散人根本未在江湖中行走,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若不是与杜府之主有关之事,他也根本不会去管,不存在仇家寻仇或是多管闲事惹祸上身之事,由此可见,杀害邋遢散人的凶手必定与杜奇有关,那么,又是谁如此丧心病狂地要置邋遢散人于死地呢?望见水无痕黯然忧戚的模样,杜奇不由心中一痛,忙道:“他是被何人所害?”

    水无痕道:“据邋遢散人临终所言,他是被天地教的魔徒所害。”

    水无痕虽是邋遢散人的传人,但却并无师徒之实,只是在保护杜府之主一事上传承,所以水无痕并不以师称邋遢散人,杜奇早已从天一道长处得知他们的关系,此时对水无痕对邋遢散人的称呼并不为异,他关心的只是邋遢散人是如何遇害的,此时听得水无痕之言,杜奇不由恍然,普天之下,除了天一教和骆马帮中少数的几人之外,知道他肩负特殊使命的人除了天地教的魔徒还有何人?他们要在这长期争斗中取胜,自然会想方设法地除去他,而要除去他,自当先除去保护他之人。可是,天地教徒又是从何而知邋遢散人与他的关系呢?

    杜奇深知天地教从未有一刻放松过对付他、除去他,从他们对邋遢散人下手不难看出,他们欲除去他的决心是何等坚决,也许,他们会抢在中秋之前动手,只不知前次夜袭他们那伙人是否是天地教徒的一次试探性活动?

    说话间,水无痕解开包袱,露出一个斗大的暗红色葫芦,那正是邋遢散人之物,想来现在已归水无痕所有,只不知是否仍然盛满美酒?许是见杜奇神色黯然悲怆,水无痕反劝慰杜奇道:“邋遢散人恪尽职守死得安详,公子不用神伤,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公子的安危,所以,贫道便依邋遢散人之言急忙赶了过来,请公子多多留意身边之人。”说着,水无痕举起葫芦,美美地呷了一口。

    不用谁刻意吩咐,杜奇早将身边之人一个一个地细细排查了多遍,此时闻言,杜奇仍不由涌起一股感激之意,感激邋遢散人在弥留之际仍不忘他的安危,人生得此忠肝义胆之人的暗中保护,杜奇还有何求呢?当下忙道:“有劳无痕费心,往后杜奇多有借重,还望无痕大力相助。”

    水无痕道:“保护公子、帮助公子本就是贫道的职责,即使公子极力反对,贫道也会恪尽本份,所以,公子有事尽管吩咐,贫道定当不遗余力!”

    杜奇喜道:“眼见中秋将至,我正感人单势孤,有无痕相助,事成矣!”

    水无痕道:“公子之事贫道本不便多管,只是公子似乎对贫道所传邋遢散人之言并不在意,这让贫道多少有些想不开呢。”

    杜奇笑道:“无痕放心,此事早在我心中,没有谁能瞒得过我的。”

    水无痕怪怪地看了看杜奇,却平淡地道:“既然如此,贫道还有何担心呢?”

    杜奇郑重地道:“所以,只要未危及到我的生命,无痕便可假装不知,只是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言及我们之间有关系,否则,你我都将面临莫大危险!”

    水无痕道:“贫道谨遵公子令谕!”

    杜奇笑道:“好,现在便去见见她们吧,我想你会喜欢她们的。”

    水无痕道:“贫道只在乎公子的安危,对其他人或事并不关心,只要公子认可的人,贫道将无条件接受。”

    杜奇满意地笑道:“如此甚好,哈,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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