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奇似未将那些军士放在眼中,闻言坦然道:“有劳王将军动问,小子襄阳杜奇,想必王将军从未听闻,今次小子助黄大人捉得潜逃多年的犯人罗长河与郭庆功,正欲向王将军报请派兵护送,没想到王将军竟亲自前来处置,真是太好不过了。”
王将军闻言不由一怔,讶道:“罗长河与郭庆功真是潜逃多年的人犯?”旋即释然道:“难怪黄捕头如此费心劳神也要将他们捉拿归案,此种精神确实值得我辈效仿,我等定当全力支持,只是他们不该伤害应大岗的。”
杜奇道:“王将军有所不知,这应大岗多番阻碍黄大人捉拿犯人,小子见他实在可恶且平时作恶多端,这才忍不住略施薄惩,免得他以后继续为恶。”
王将军沉吟道:“哦?此事竟还有这等内情?若让我早日得知,定不是象现在这般薄惩就轻易放过他,现有公子代劳,实大快我心!”
赖天光在一旁见王将军似换了一个人般置他和应大岗等人于不顾,全力维护黄达等人,不由叫道:“王将军……”
王将军挥手打断赖天光的话叫道:“李光何在?”
一名似偏将模样的军官应声策马而出,恭敬地施礼道:“末将在!”
王将军命令道:“你即刻回营点齐五百精骑,护送黄捕头押解两名犯人回襄阳,不得有误!”
李光应道:“末将遵命!”言毕,领命策马飞奔而去。
王将军又道:“马行田何在!”
又一名偏将似的军官应声而出施礼道:“末将在!”
王将军令道:“你率一百步兵护送黄捕头到驿站休息,不得有失!”
马行田领命道:“末将遵命!”说毕,马行田就地挑选了一百军士,将黄达等人拥着在中心,似包围又似严加保护。
黄达与众捕快见王将军到来之后,本欲为罗长河等人出头捉拿他们,但只片刻间,却形势突转,王将军竟似完全站在他们这一方,并派官兵护送他们,一时疑在梦中,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此时见马行田率众将他们围在核心,似有被官兵包围要挟失去自由之感,皆情不自禁地望向杜奇。
此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已是晨曦微露,杜奇见黄达等人皆望着他,已明白黄达等人的心思,但他却不好在这方面说什么,只是会心一笑,众人看见他的神情,不由尽皆释然。
杜奇在晨曦中望着黄达那略显刚毅的脸庞,目中露出一片真情,赤诚地道:“黄大人,您四年来为小子的事劳累奔波,小子深感惶恐。”
黄达哂道:“要说这四年来我们在外虽过得不是很惬意,但收获更大,我自己就很讨厌我以前那张肥脸,好似经常骗吃骗喝中饱私囊一般,你看我现的在的样子,显得多精神,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感到劳累?这次能顺利捉得他们归案,全靠公子之助,要说感谢话的应该是我们而非公子,公子与我们一道回襄阳吗?”
杜奇道:“小子尚有事在身,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黄达道:“那好,待公子回襄阳后我们再聚,望公子保重!”
杜奇不舍地道:“祝黄大人一路平安,后会有期!”看着黄达押着罗长河与郭庆功在马行田的拥持下往官驿休息,他这桩心愿终了,不由暗感欣慰。
杜奇见黄达等人已经去远,向王将军招呼一声,理也不理仍怔在一旁的赖天光,沿着街道,似晨起散步一般旁若无人地缓缓离去。
一连转过三道街口,杜奇忽然止步淡淡地喝道:“师兄,出来吧!”
一声朗笑起自杜奇身后的暗影里,赞道:“师弟果然高明,愚兄这般小心仍被你现了。”随着话声,林晓亮似风一般从暗处飘到杜奇身旁。
杜奇紧盯着林晓亮的眼睛问道:“师兄怎会跟在我的身后?”
林晓亮道:“我从西门打探情况回去经过将军府时,见王国强率领一大队人马急匆匆地向这边驰来,便跟在他后面想瞧瞧热闹,谁知却看到师弟大神威,连王国强那老小子都要听从你的吩咐。”
杜奇哂道:“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我只不过是借别人一句话顺势而为,西门处有何异常情况?”
林晓亮道:“碧天寨寨主宋平带着两万多人在外叫嚷,声称要打进城来,但折腾一了晚也没有多大动静,现已全部撤走。”
杜奇道:“师兄可知昨晚城内居民为何突然慌慌张张地逃出城去?”
林晓亮道:“这好象是宋平为给守城军施加压力所施的一种计谋吧。”
杜奇又道:“师兄学过炼丹之术吗?”
林晓亮闻言似是一怔,叹道:“父亲闲时曾教过我一点基础,却不曾学得整套炼丹之法。”
杜奇道:“师兄现在还有兴趣学习炼丹之术吗?”
林晓亮笑道:“师弟是否准备将炼丹之术传给我呢?我老实告诉你吧,我本是父亲的义子,当初他本有意将丹鼎派传给我,可我不想象他一样为丹鼎派虚耗一生,才坚持不受,现在也没有学炼丹之术的想法。”
杜奇道:“师兄往后可有好的去处?”
林晓亮似颓然又似兴奋地道:“想想并无一定的地方,只好四海为家,随遇而安吧!到哩,我就不陪你回去了,师弟保重!”
杜奇知留他不住,只好说道:“师兄保重,后会有期!”
林晓亮似有点不舍地道:“后会有期!”但没等话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杜奇目送林晓亮远去,内心不由泛起一股酸楚,一时思绪翻腾,百感陈杂,却不知心头到底有何滋味,良久之后,他才压下诸般情绪,回复平静的心境,用精神感应测知四周的确无人监视后,才由出来的小窗窜回屋内,打开密室门走了进去。他刚踏入密室的石阶,忽听秦馨喝道:“谁?”
杜奇站在石阶上,应道:“是我,馨儿没睡吗?”听到他的声音,小兰打着火石点燃蜡烛,密室内顿时一片光明。
秦馨叫道:“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你叫我们怎么睡觉?你怎么出去这么久才回来?有何消息,不赶快自己说出来还要等我们来问吗?”
杜奇道:“有一条好消息一条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条?”
秦馨道:“别卖关子,把两条都说出来吧。”
杜奇笑道:“没啦。”忽又问小兰道:“小兰,你可知秦七公子的下落?”
秦馨见杜奇问到自己的七哥,一时竟没有插口,小兰道:“不知道啊!”
杜奇又道:“你是否知道沈参军这几天经常去什么地方?”
小兰思索着道:“他好象去过几次东门外,说是去见什么人,至于具体见谁,我就不知道了。”
杜奇道:“我明白了。馨儿快出来,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秦馨道:“就你主意多,一会一个花样,还没有说出你带回来的消息呢,现在又叫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你想我们会听么?”
杜奇笑道:“我以为馨儿很想见到秦七公子呢,原来是我搞错了,我的馨儿并不想去见他,也好,我一整晚都没有睡觉,现在去睡一大觉再说。”
杜奇边说边转过身子退出密室,往楼上走去。秦馨忽然象一阵风般飘落在他面前,拦着他的去路,笑嘻嘻地道:“我刚才是跟你闹着玩的,我们都听你的,马上离开这里。小兰,还不赶快去收拾行李,我们马上就要启程了。”
杜奇封好密室的入口,再次扫视四周,目光中饱含着依依不舍之情,惆怅道:“虽然时刻都在想着离开这里,可现在真的即将离去,却又有些不舍。”
秦馨亦伤感道:“是啊,虽然我们在这里曾经受苦受累,但却是无忧无虑,看着眼前的一切,真的不舍就此离去,杜奇,我们再住几天才走好不好?”
杜奇伸出右臂搭在秦馨的肩膀上,将她拥在自己的右胸前,安抚道:“傻馨儿,无论再住多久,我们迟早都会离开这里,都会面临着这一刻。”
小兰也劝道:“是啊小姐,杜公子说得对,我们还是走吧。”
秦馨舒了一口气,但她仍似无力地依偎在杜奇的身旁,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们以为我真的还想在这里住下去啊?走吧,别愁眉苦脸地象掉了魂似的,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侮你们了呢。”说着,拥着杜奇挤出铺门。
杜奇不舍地放开秦馨,返身将铺门锁好并做下一些暗记,带着秦馨和小兰直出东城门而去。沿途看见昨晚从城内逃出来的居民遍布山野,大部分人倒在地上酣睡不起,也有一些人可能是得到消息正准备回城。
秦馨看着这一片灾难劫后余生的混乱场面,似受惊的小鹿般依靠在杜奇身旁怯怯道:“杜奇,我们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啊?”
杜奇笑道:“听说前面有一个大渡口,那里有不少人贩子,专收漂亮的小姑娘,我的馨长得挺好看的,想来能卖不少钱,现在我正好没钱用了,只好忍痛把我的馨儿弄到那里去卖了。”
秦馨笑道:“你舍得吗?”她说着话,似无意识地在路旁柳树上折下一条粗若幼指的嫩条,趁杜奇不在意时,猛然呼地一声兜头向杜奇抽去。
杜奇嘻嘻一笑,不慌不忙地躲避开去,却正色道:“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实在没钱用时,我连自己都会卖掉的。”
秦馨见没抽中杜奇,赌气似的扔掉手中的柳条,顿足咕噜道:“死杜奇,就知道欺负我,还要嬉皮笑脸地跑开,让我轻轻地抽一下也不行吗?”
杜奇叫道:“你那还是轻轻地啊,要不是我躲得快,不被你抽出一条血痕来才是怪事,我的馨儿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秦馨不依道:“谁不知你内功深厚,我那一下子最多只能是给你挠痒痒,根本伤不到你,是你自己小肚鸡肠却怪起我来,你不是说有什么好消息吗?”
杜奇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消息坏消息,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那个沈叔一直在算计你们,你的七哥也在这附近。”接着他把昨晚听到的情况简要说出。
秦馨惊异地道:“真不敢相信沈叔会出卖我们,好在终于知道七哥的消息了,小兰,你走不动了吗?”
此时小兰落后两人至少有七八丈,她听到秦馨的话,红着脸蛋赶上来腼腆地笑道:“你们两个人一路上打情骂俏不亦乐乎,好象我根本不存在似的,见你们那么高兴,多余的我只好走在后面一点免得碍你们的好事了。”
秦馨气急叱道:“小兰,你胡说什么呀?”
小兰似害怕秦馨般往杜奇身边靠了靠了,杜奇哈哈一笑,趁势搂着小兰的柳腰道:“我们的小兰怎会是多余的呢,无论如何算也不可能说你是多余的啊。”
秦馨笑道:“此言不差,想不到你还有自知之明!”
小兰被杜奇搂着,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栗,似失去了浑身力量般软软地靠在杜奇身,但她旋即一振,似欲挣脱杜奇的臂弯,努力了几次也未如愿。
杜奇感受到小兰娇躯的颤抖,忽然觉她很娇小很怯懦,似极需人怜惜呵护和疼爱,倏地生出一股豪迈之情,不知不觉间加大了搂着她的力道,忽然觉她似欲挣脱他的拥抱,顿时浑身一震,倏地觉得有些心虚,急忙放开小兰,偷偷望向秦馨,见她并未注意他们,但仍抑制不住心底的慌乱,掩饰道:“馨儿,你们看,此处的景色多好看啊!”
此时他们正处在一座小山岗上,四周树木稀疏,在此极目远眺,但见绿浪起伏,人影幢幢,间或点缀一些黄、褐斑点,形成一幅美丽无匹的活的画卷,犹似一张庞大的绿毯,从脚下铺向无垠的远方;远方山峦如黛,蜿蜒起伏,隐含庞然之气,令人暇想无边;偶然回,隐见兴国府巍峨的城楼,及城内袅袅的炊烟,又使他们回想起在那度过的时光,涌起一股返回的冲动;前方脚下一水如带,蜿蜒东去,使人隐有飘渺浩瀚之慨,似带走了他们所有的烦闷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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