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含笑所祈祷的那样,这一场暴风雨,持续了足足三天三夜还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明月关下诡异地呈现出短暂的休战状态,大雍是无力去找麻烦,草原上则是自顾不暇,没有关城和房屋,只有帐篷建造的大营在这种程度的暴风雨下摇摇欲坠,甚至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部族族长已经有了退兵的念头,却被卢华给压制了下来。
不过,毕竟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想退兵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大军内部还算安定,并没有闹出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来。
“见鬼!”卢华用力捏着茶杯,帐外劈过的闪电将她的脸映得苍白如雪。
明明......明月关已经指日可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一场暴雨,难道连老天也不肯帮她吗?虽然暴雨也阻碍了大雍的援军,可是明月关的士卒却有了喘息的时间,前阵子不计牺牲强攻取得的战果瞬间减少了一大半。
“主上请冷静,天威难测,现在发火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白衣军师站在营帐门口,一手稍稍拉开厚重的帐帘,一股狂风立即从缝隙里倒灌进来,吹得书案上的纸张散落了一地。
“你……”卢华一挑眉,刚要发怒,转头间却不禁愣了一下。
因为狂风的关系,白衣军师斗笠上垂落的白纱也被吹开,连带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迎风飞扬。
可惜……是背面,还是看不到脸。
卢华阴沉着脸,猩红的舌头一转,了嘴唇,眼中也露出如毒蛇捕食般的锐利目光。
纵然一直只闻其身不见其人,但也正因为这样,她对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更加好奇。
突然出现在草原上,仿佛是凭空而来,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来自什么地方,特没有人见过他的脸,凡是打这个主意的人,都被他干净利落地一剑送了命。
真的只有一剑而已,卢华自己也算是个高手了,可是,哪怕亲眼看到他杀人,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楚他究竟何时拔剑、收剑,只是银光一闪,敌人的咽喉处就多了一道细细的伤痕,连血都没有流出来,却直接穿透了喉管,被杀的人连痛都没有感觉到,就失去了生命。
没有招式,或者说是不需要任何招式,快到了极致的剑!
尽管这个男人是自己找上了她,帮她出谋划策,收拢各个部族,组织起三十万大军,并拟定了攻略明月关的整套策略,可是……卢华依然不敢越过那道禁忌。
没有人可以保证,这个杀人不见血的男人会不会同样给她一剑?然而,在还有利用价值之前,她也不想采取别种手段。
只是,卢华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引起她的兴趣了,她不止是想得到他,更想征服他——从身到心。
“主上?”白衣军师有些讶然地转身。卢华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竟然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默认?
随着帘帐的放下,隔断了狂风,斗笠上的白纱也重新落下,隔断了视线。
惊鸿一瞥之间,卢华只看到了一截精致的下巴,以及……水色的,湿润的唇,宛若的玫瑰,引诱着人去品尝。
刹那间,她的眼瞳紧缩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冷冷地道:“军师,莫要忘了,这次的大战几乎动用了草原上所有的力量,若是一无所获,这个冬天会哀鸿遍野,而草原,数年之内都不会再有力量发动对大雍的进攻了。”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白衣军师淡然道,“放心吧,雨停之后,我保证你能在明月关里过冬。”
“那就拭目以待了。”卢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打下明月关,这个男人就没有用处了,她并没有想全灭大雍,改朝换代的野心,而大雍的兵力集结起来的话,恐怕她们还会吃亏,既然如此,还不如在关内大肆劫掠一番,然后在大雍大军合围之前,迅速撤出关外,退回草原深处。
想起初见这男人时,那番诱惑的说辞,她就不禁冷笑不已。
大雍女皇的凤椅?只有傻瓜才会要那种东西!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等抢完关内的物资,一退回草原,大雍的军队就鞭长莫及了,就算是追击进草原,物资补给、地形不熟都是问题,在广阔的大草原上,最有可能的就是瞎转上半天,一个人都没有发现。何况,马上就是入冬了,大雍真敢追击的话,绝对是找死。
事实上,大雍,甚至之前的大秦王朝派兵攻打草原,真正的胜利只有一次,就是天凤大帝登基初期,手下的第一大将蓝沁霜率领五千铁骑,在夜幻族叛徒的引路下,以战养战,横扫了整个草原,打得各族足足过了两百余年才勉强恢复了一部分元气。也就是那一场千古未有的大胜,奠定蓝家在大雍军方不可动摇的地位,蓝沁霜也被冠上了“军神”的称号。
不过卢华相信,世上没有第二个军神蓝沁霜,也不会再有第二次血洗草原,现在的大雍......守城有余,根本无力侵略了。
五百年,足够让这个在天凤大帝时期达到了辉煌的巅峰的皇朝重新走向没落。
“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白衣军师又望了她一眼,转身掀帘走出去,似乎根本不在意外面漫天的风雨。
狂风过处,原本就的书桌更是惨不忍睹。
卢华一声冷哼,也不计较了。
打下明月关后,我......一定会得到你!
而与此同时,一人一骑破开,来到明月关下。
人全白,马也全白,哪怕是这样天气的夜里,也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人?站住!否则就要放箭了!”值夜的士卒站在城上能避雨的哨所里,举着“苏含笑牌”简易麦克风,对着城下大喊道。
自从发现了这个东西的好用,水川叫关里的工匠们仿制了一些,交给值夜的士卒们使用,当然,她不反对那些士卒闲来无事,举着麦克风,扯着嗓子对着敌军大营的方向高声合唱《对面的如花看过来》。反正这天气,怎么都打不起来,就算气得半死,也只能忍了。
果然,打击敌人、虐待敌人、气死敌人就是最好的提升己方士气的办法,
关下的骑士稍稍一提马缰,慢慢地站住了。
关上的士卒紧张地望着他,虽然这边是大雍的方向,可这种天气里,三更半夜到来的,谁知道是什么人?求援信号自然也准备妥当了。
“东宫太女属下梅若水。”白衣的骑士朗声答了一句,随即从马背上摘下长弓,又抽了一支箭,弯弓,松手。
“小心!”同伴的警告声尚未出口,只听“叮”的一声,一支羽箭深深地扎入了哨所的柱子。
“箭上带着东西。”一个眼尖的士卒喊道。
另一人上前拨下箭,解下缠在箭尾的东西,仔细一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东宫的令牌,是真的。”几人迅速判断出了那东西的身份,也安下心来。
这些日子以来,明月关的士兵没有一个不崇拜这位太女殿下的,虽然不解太女的属下怎么有男人,但想想太女带来的蓝公子,也就释然了。
“阁下请稍等,我们立即禀告太女殿下,只是非常时期,不便立即开城,还请见谅。”一个士卒大声喊着,语气也真诚柔和了不少,还带了一丝歉意。
毕竟是的天气里,让人家傻傻地站在外面淋雨。
“多谢。”梅若水并不生气,反而很欣赏她们的谨慎。
虽然暴雨寒凉刺骨,但他反正已经淋了许久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一直运转着内力生生不息,并不怕寒气侵入肺腑,只是湿透的衣服着肌肤不太舒服,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也微微有些疼痛。
稍稍抬起头,仰望着这座雄伟的关城,他的唇边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这座城墙之后的某个地方,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很近很近。
虽然分别才不过半个多月,可是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心里空空的,仿佛失落了一片似的,做什么事脑子里都会出席她的影子......
明明也认识没有多久的,可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她的影响力就已经影响到他过去的十几年了!
苏含笑,她简直是他的魔障!
恶劣、混账、无耻、卑鄙……只要一想到她,梅若水脑中就会立刻出现这一大串的形容词,可是,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却让他忘不掉、放不下,生生地从自己的灵魂里分了一片给她,从此,永生纠缠。
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发现,一到分离,他才明白,原来,真的有一种感觉,叫做“刻骨铭心”真的有一种感情,叫做“相思成狂”!
“含笑......”梅若水舌尖一转,低低地念出了一直挂在心口的名字,却转瞬淹没在风雨之中。
城头的士卒在看到货真价实的东宫令牌之后,警惕心就下降了大半,再加上梅若水确实也没有别的动作,另外一小半也放了下来。
正闲聊几句,说说最近流传的八卦,也许是未来凤后的蓝家公子,忽然之间,府衙中传来一阵喧哗,灯火通明中,隐隐可见士卒的调动。
“怎么回事?”几个哨兵惊讶地互望了一眼,一起跳了起来。
再隔了一会儿,只见一队身披蓑衣的人马飞快地朝这边走过来。
“殿、殿下!”众人忍不住失声喊了起来。
谁能想到,一枚东宫令牌,竟然把太女殿下给引到了城墙上?
苏含笑大步跨进哨所,只是一眼扫过,就认出了下面的人。
雨中的一抹白影显得格外孤冷,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
“殿下?”一个士兵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开门,快开门!”苏含笑大喝道。
“啊,是!”士卒们吓了一跳,赶紧冒雨去转动巨大沉重的轮盘,打开关门。
苏含笑隐藏在蓑衣下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原本,在听到通报“东宫属下梅若水”时,她还是不敢相信的,哪怕令牌确实无误,他也存在着至少五分的犹疑不定。毕竟,梅若水的信差才离去几天,恐怕都还没飞回京城,怎么可能主人已经到了明月关?
不过,听到这个名字,她还是立刻带人来到城墙,就为了第一时间亲眼确认。若是有人敢冒认……她是不会介意让那人知道世界上还有多少种多姿多彩的“生活”的!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了一条足以让一人一骑通过的缝隙。
梅若水策马进门,弯弯的唇角又往上挑了几度。
是她……那个人,就在城上,咫尺之遥。
“若水!”苏含笑也顾不得外面的暴风雨,推开挡路的士兵,冲下了城墙。
“殿下......”梅若水翻身下马,抬手拨开湿漉漉的搭在脸颊上的发丝,刚叫出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狠狠地搂进了怀里。
“若水……”,苏含笑一声叹息。
“走开,蓑衣卡得不舒服。”梅若水看看涌过来的士卒,有些尴尬地推了推她。
“赶紧回府。”苏含笑随手将他的马丢给一个士卒照顾,自己拖着他就往府衙跑。
也许是因为在冷雨中淋了太久,梅若水的肌肤上一片冰冷,几乎没有了人类的温度,脸庞也白得像是透明了似的,原本淡红的唇色隐隐泛着淡青。
梅若水没有抗拒,任由她拉着自己走。从她的掌心里穿过来的温度太过舒适,不想......再放开。
一进门,苏含笑也顾不得收拾自己,甩了蓑衣就大声喊道:“来人,立刻准备沐浴的热水衣物,吩咐厨下熬些红糖姜汤过来,再准备一些驱寒的热食,动作快点!”
“是!”府中的侍从慌慌张张地去办事,虽然这大半夜的,就是恶劣的天气,但太女有令,也不是很难做到。
“我没有关系的。”梅若水一声轻笑。
“有没有关系,我说了才算!”苏含笑狠狠瞪他一眼,直接将人拖回自己的房间,拉到屏风后动手就撕衣服。
“你、你个混蛋!我自己来!”梅若水狼狈地躲开她的手,一声低吼,赶紧自己动手脱下湿淋淋的衣衫,免得被她扒光了更不好看。
很快的,几个侍从就抬了一个大木桶过来,然后往里注满了热水,摆好沐浴用的皂角浴巾等物和干净的衣衫,屋子角落里还燃起了暖炉,以免室温太凉。
“殿下,都准备好了。”一个侍从隔着屏风道。
“行了,都下去,姜汤熬好后立刻送过来。”苏含笑道。
“是。”侍从们齐声答应后,鱼贯退出,关好房门。
“快点!”苏含笑一瞪眼。
“知道了。“梅若水背过身去脱上最后的遮蔽物,随即以最快的速度跨进木桶中坐下。
温热微烫的水漫过肩部,浑身舒畅的感觉让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精神也慢慢松懈下来。
“若水,你怎么来了?”苏含笑自己也擦了把脸,换过一身衣服,这才转出屏风。
“来帮你。”梅若水靠在桶沿,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答道。
“我是说,你怎么会到得这么快?明明你的信使才走。”苏含笑解释道。
“我原来就在路上啊。”梅若水的回答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小鹰负责传递你我和京城之间的信息,而我的话,从你的暗卫回到京城,我就出发了。
“那京城那边?”苏含笑道。
“我有给百里青留下可用的人。”梅若水不在意地答道,“京城中棘手的那几个家伙都不在,捏几个软柿子而已,应该不难吧,不然他也当不起你如此看重了。”
“你……”苏含笑无语,半晌才道,“若水,你学坏了。”
“啊,跟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账学的。”梅若水想也不想地道。
苏含笑闻言,又郁闷了,不禁想起了隔壁的蓝沉烟,怎么又是一个骂她卑鄙无耻......
一时之间,屋中安静下来,只有淡淡的热气弥漫开来,变成浓浓的温馨。
“若水。”苏含笑呢喃着叫了一声,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唇也贴了上去。
“我很累。”梅若水皱着眉抱怨了一句,不过却没有拒绝她的吻,反而主动开启了唇,仰起头,让她进入得更深。
纠缠的舌之间,隐约可闻暧昧的水声,和几声轻哼的鼻音。
良久,一吻结束,分开的唇角还带起一缕银丝。
苏含笑舌尖一转,将银丝舔入口中,又在他终于有了一丝温度的脸庞上啄了几口,这才直起身子。
“无赖。”梅若水扭过头去,低咒道。
“呵呵……”苏含笑轻笑道,“担心我了?”
“谁担心你……”梅若水冷哼一声,顿了顿,一撇嘴,又道,“宫里,都不放心,所以我用东宫属下的名头过来。”
苏含笑一听就明白,他来明月关是女皇和梅贵君都默许的,不然,侍读也罢了,堂堂太女侧君,在太女未立正君之前,东宫里身份最高贵的男子,怎么可能离京去边关,还单独一个人?
“母皇和父君可有交代?”苏含笑道。
“我出来时,陛下已经下令支援明月关了。”梅若水道,“守村被屠杀,只要有点儿脑子的人都嗅到了其中危险的气息,陛下也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无事最好,有事也不会措手不及。只是,当我来到这里,才知道明月关的情况已经坏到了什么地步。”
“母皇关键时刻还是很有决断的。”苏含笑松了口气,那么,援军就快到了吧!
“这里的情形……”梅若水微一迟疑。
“我另有派人回去详细禀告,关于军报的事,一会儿我们再说。”苏含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皂角浴巾,给泡得差不多了的人沐浴。
“我自己来!”梅若水劈手夺过浴巾,忍不住整个身子又往水里沉了沉。
“怎么还是那么害羞。”苏含笑摇摇头。
“你以为……都像你一样脸皮够厚!”梅若水怒道。
“好好好,我投降。”苏含笑苦笑着后退了几步,不过却毫无投降的诚意。
名分上是她的,实质上也是她的,还想藏到哪儿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何苦来着……
“我路过宁州时,遇到了一个叫唐岚的家伙。”梅若水一转头,忽然丢出一句话。
“啊。”苏含笑一挑眉,想起了凤凰山里遇到的那个晕血大侠。唐门,摊上这样的少主,你们真倒霉。
“听说,他在凤凰山里遇到了一位拐带良家少年私奔的富家小姐——”梅若水上上下下看了她一会儿才接下去,“那形容的,怎么这么像你呢?”
“……”苏含笑一脸的黑线,果然被学坏了。
不过……她现在可以招认那是个玩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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