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rì本海海面,‘长崎丸’号。
昏黄的太阳余晖下,严济民伫立在空旷的前甲板,任由那海风轻轻的吹拂。
又过了良久,月亮才由幽幽涛声陪伴着俏俏升起。月下的海面有一种莫名的宁静安祥,就好比母亲轻托婴儿入睡时的素手,沉稳又不失温柔。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严济民触景伤情了,脑子全是对二十一世纪家人的思念,所谓魂牵梦绕不过如是。
“语出张九龄《望月怀远》!”某个清脆自信的女声,从严济民身后响起。
话音方落,那个有着一张爽朗**的瓜子脸的女人,已经与严济民并肩而立!
接着两人便开始了交谈。
“冯小姐,对我上次的建议,你是怎么考虑的?你在国立zhōng yāng大学读的就是外文系,过语言关可比别人要容易!”严济民旧事重提道
说来也是托了严济民的‘福’,要不是当rì他拖着人家去见陈壁君,导致冯小姐被陈壁君看顺了眼,还是上海文坛一无名小卒的冯小姐(苏青),也怎会有幸出现‘长崎丸’号上,
“中途辍学一直是我最大遗憾,能到美国去继续学业当然是大好事!可两个孩子怎么办?我的婚姻怎么办?借你的费用将来怎么为?”‘苏青’抛回给严济民的是一大堆问题。
“孩子是一定要带走的。只要你觉得你的婚姻还能维持,那就连先生一块带到美国去,相信他会适应那里的生活的。借我的钱,我是要收利息的,三年后,你也该在美国站住脚了,到时要连本带利的分期偿还,你看如何?”知道‘苏青’在担心什么的严济民,巧妙的打消着她的顾忌。
果然,一旦确定严济民没有‘非分之想’,苏青就变得极为爽快:“好吧!我接受帮助!”
不轻浮,不清高,世俗却又实在,这便是‘苏清’的魅力,也是她的文章的魅力!
‘苏清’踏着轻盈跳脱的步伐去了,严济民内心的烦闷也少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的举手之劳,对于这位沪上才女意味着什么。他更知道,‘苏清’要是照着原定人生轨迹走下去,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会因为整个抗战时期没写过符合cháo流的激进文章,而饱受社会非议。她会因为与陈公博之间纯属捕风捉影的绯闻,被无数人骂为汉jiān情妇。她会因为与友人的一封通信,在五十年代初被投入了监狱。
她的晚景会凄凉到贫病交加只求速死!
总之,命运对这样一个只因恰逢其时才在上海沦陷期间卖过文的女人,是极端不公正的。
而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将被打乱重排!
严济民还没狂妄到以为自己有做救世主的资格,可在客观条件允许时用助人来换取自己的心情愉悦,他还是乐意为之的。基于这种心理,此行之前严济民已在筹备一个收容孤儿并供其上学读书的大善堂。经费当然是他全出,可他却不准备与这家善堂有任何直接联系。原因无它,他可不想那些孩子长大以后,因为是他这个‘汉jiān’的关系而受到一丝一毫的诛连!
“严部长!一个人在想什么了!”今晚的前甲板上,还真是热闹,这不,又有一名女士找上门来了。
“胡小姐!你还是叫我子诚吧,没发表的职务哪能算数!”在这位聆听过鲁迅先生教诲的胡眉小姐面前,严济民可不敢托大。谁叫人家明面上是rì军高级雇员,暗地里是抗rì女谍,明暗两重身份都非同小可呢!
对严济民的平易近人,胡小姐却不大领情,只取了一个中xìng的称呼:“胡先生,不知你这次天皇授勋有什么看法!”
问题本身平平无奇,关键是谁在问,严济民很自然的便把这当成了胡小姐对他的基本政治态度的拭探:“关于这个问题报纸说得够多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新鲜的。要是胡小姐硬要一个答案的话,还不如去问他们,我的心情跟他们一样的。不过我倒是对胡小姐自己对此事的看法,。”最后一句话,严济民是指着不远处那灯光通明,人声鼎沸的船舱的说的。所谓的他们,是指其它的‘游客’。
从上海启航之前,汪伪当局为‘长崎丸’补充了大量生活物资,又调来了一批专业酒店服务人员,还增设了赌场、电影院、弹子房、按摩室等等娱乐设施,使这艘本为客货两用设计的八千吨商船,除了装璜还稍显简陋外,其它各方面都达到了豪华邮轮的标准。
身份是体面,可大多还停留在养家糊口阶段的文化人们,哪享受过这等贵宾待遇,刘姥姥进大观园之余,不少人沉迷其中。几个随船‘宣传部’官员当然不会放过这千载良机,花花绿绿的钞票,大红封面的聘书,象雪片一样撒了出去,换来的是汪伪文化战线一个个‘新丁’。
对这种模梭两可又暗藏机锋的回答,胡小姐又怎会满意,她正待要继续发动攻势,严济民却反攻了。
“听说胡小姐的妹妹是士群兄的救命恩人,你们两家定是通家之好喽!”严济民笑睐睐道。就象真的是在拉家常。
‘小妹碰巧救过李士群的命这事知道的人很少,我跟李士群的来往更是秘密中秘密.难道李士群家里有他的卧底?’胡小姐大为紧张,李士群可是组织交给她的最重要的工作对象。
一个有经验的特工在发现自己痛处被对手威胁后,绝不会做出什么过度反应,只会先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再自然而然的撤出‘战场’,回去后再琢磨分析!
三二年就开始做地下工作的胡小姐无疑是位成熟的特工,所以她这也是这么做的。
‘可惜了!’严济民心下暗叹道。胡小姐的在历史上的命运远比‘苏青’不幸,晚年更是自杀给自己的生命划上了句话。可却不是他所能管得着的。
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又传到了严济民耳中,这第三位来客,还是一个女人,暗香浮动的小山秀子。说来相映成趣,胡小姐穿的是一身没有军衔的rì军军官制服,而她这个正牌rì军军官却是旗袍折扇高跟鞋,中国得不能再中国了。
这回轮到严济民头上冒汗了,这几天小山秀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好好的天赋本钱不发挥,一有时间就拉着严济民谈文学、谈人生、谈理想,象极了后世大学里那些泡mm的男生,让他每每毛骨悚然!
吃不消,也得应酬,这位比上一位,还要得罪不起。硬着头皮向小山迎去的严济民,下意识的把自家的左手握指成拳。在他右手的食指上有一支外表普通,内里却另有乾坤的戒指。那戒指里装有一根通过机簧能弹出戒面的淬毒小针,这可是严济民向程浩夫要的第一个杀人道具,至于所针对的猎物,明显得都不用解释!
备注,张九龄,唐初开元九名相之一,后被李林甫排挤去职,其诗文极佳,政声斐然。
(开始恢复两更,二点半之前,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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