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珵缓缓睁开了眼。
“世。”绮月站在床边,神情忐忑。
见她穿戴整齐,罗天珵满意点头,然后便起了身。
“世,婢伺候您洗漱。”
“不必。”罗天珵穿戴好,深深望她一眼,“绮月,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嗯。”绮月低了头。
罗天珵大步走了出去,丢下淡淡一句话:“以后,我会经常过来的。”
门打开,初冬的风灌进来,室内旖旎颓靡的味道就随之一散。
那个人影早已不见。
绮月收回视线,心又酸又喜。
喜的是自己赌对了,没有仗着世在自己床榻上再胡乱纠缠。
世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如今不愿碰女人身的,以后恐怕只会来这里,让她遮掩。
那么她将会是通房丫头的头一份,说不准等大奶奶进了门,世怜惜抬个妾还是有望的。
酸的是若是世一直不碰自己,将来又怎么会得个孩傍身呢?
没有孩的妾,就是无根的浮萍,主一句话把她指给旁人,也是常见的。
绮月扯着帕纠结半天,才终于露出个笑脸。
世不是不成的,又这么年轻,她就不信以后次次如此,总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而她要做的,就是耐着性等待。
退一万步,就算世真的不碰她,好歹还进她的门,总比那些等的望眼欲穿的强。
外人眼世的宠爱,足以让她日过的顺遂些。
满府的下人,哪个不是逢高踩低的。
把满是狼藉的床单扯下,抱着走了出去。
“呦,绮月姐姐。叫王婆过来收不就得了,怎么还亲自抱去?”
同住西跨院的几人昨夜都没有睡好,早早的就站在廊庑下闲聊,眼睛却时不时瞄着昨夜被她们盯出洞来的房门。
见绮月抱着床单出来,个个红了眼。
世昨夜,果然睡了这个浪蹄!
这一大早的,居然就抱着床单出来刺她们的眼了,实在是可恨!
绮月微微一笑:“远山妹妹今日起的倒早,只是气色不大好。我以前就是自己抱去的,远山妹妹可能没碰见。”
像她们这种身份。是没有小丫头伺候的,换洗的衣物都是等着住后罩房的王婆来收,再统一送到浣衣房去。
说到底,通房丫头甚至连主跟前得脸的大丫鬟都不如。
那些大丫鬟还有一个小丫头伺候着呢。
她们呢,主宠爱了,就能扬眉吐气,若是不待见,那真真连个大丫鬟都不如!
绮月再次下定了决心,姨娘她是当定了。
“哼。绮月姐姐可真是勤快人。”远山甩了帕,扭身走了。
其他几人心虽嫉恨的发狂,却比远山谨慎些。
世久不踏进西跨院的门了,头一遭过来就进了绮月屋。这以后到底如何还不一定,万一绮月得了世的宠爱,随便给她们下点绊,那可是没处哭去。
是以个个挂着勉强的笑容闲扯了几句。才放绮月离去。
罗天珵出了镇国公府,骑马向昭云长公主府赶去。
现今天已经冷得很了,此时日头还没出来。地上白花花一层冻霜,骑着马速度快,风就如刀割般刮在脸上,冷冰冰的疼。
罗天珵却早已习惯,非但不觉得不适,反而神清气爽。
昨夜,到底是比用冷水洗澡强的多了。
只是细想,又觉得有几分荒唐。
马蹄哒哒,敲击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青雀街这时候已经热闹起来。
罗天珵浑然不觉,骑马置身闹事,心思却飘到天外。
女的哭喊声传来。
罗天珵回神,身体几乎比头脑反应还要快,拉着缰绳死死把马儿往一旁扯去。
马儿前蹄高高抬起,长嘶一声,粗大的鼻孔喷出白气,遇冷成雾,像是两道小小的白龙。
那女就这么跌坐在地上,白色衣衫是被拉扯过的凌乱,发髻因为奔跑散落下来,青丝掩映间,隐约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罗天珵目光在女衣衫上停了停。
这女穿的,是一身孝衣。
三两个大汉追上来,其一人虬须满面,见了女就上来扯,口骂骂咧咧道:“小娘皮,你居然还敢跑,还不跟我回去!”
白衣女死命挣扎着:“不要,我,我死也不会跟你们走的……”
胡须男狰狞一笑,毫不怜惜的扯住女衣襟:“你不是卖身葬父吗,何必多此一举,直接以身抵债不就成了,反正你那死鬼老爹早就把你输给我们!”
“不——”女凄厉喊着,仓皇四顾间发现骑坐在马上的罗天珵,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推开了胡须男向着他的方向连奔带爬:“公,求您救救我——”
罗天珵紧握着缰绳,马儿已经安静下来。
那女大概是慌了神,见着近在咫尺的救星骑在马上,竟去抱马儿的腿。
马儿再次受惊,扬起蹄就向女踢去。
围观的人发出惊呼声,胆小的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接下来发生的惨状。
就连追赶白衣女的几个大汉都一时忘了动作,就这么呆呆望着。
火光电石间,罗天珵纵身一跃。
一身玄衣在半空荡起优美的弧线,衣袂翻飞间人已落地,揽着白衣女转了几圈落在旁处。
那马儿打了个响鼻,前蹄落地。
场面有短暂的安静,接着人群爆发出叫好声。
刚刚睁开眼睛看到这幅英雄救美场面的,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人群,一个紫衣男笑了笑:“罗世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倒是艳福不浅啊。”
赭衣男笑道:“罗世身手确实越来越好了,恐怕都和我差不多了。”
“咳咳。”紫衣男以咳嗽掩饰着笑意,视线又落在人群围成的场地央。
“公,多。多谢了——”白衣女脸色绯红,眼泪意涟涟的凝视着把她抱在怀的男。
却忽觉身一重,那双揽住她的手已经松开。
“姑娘该当心些,不是什么都能随便抱的。”
若是马儿受了惊伤了路人,这责任该谁来担?
罗天珵一大早的好心情打了折扣,眉眼显得益发冷清。
白衣女绝美的面庞涨得通红,犹如盛开了大片大片的桃花,让人望之沉醉,声音更是娇柔:“公,是。是我一时慌了神。”
说着泪水涌了出来,却不是毫无形象的涕泪横流,而是一颗一颗泪水如珍珠般从白净红晕的面庞滚落下来,像是春雨打着白莲,纯净美好。
“行了,别哭哭啼啼了,赶紧跟老回去!”胡须男如梦初醒,大步走向女。
女身一颤,眼睛惶恐的大睁。下意识就去抓罗天珵的衣袖:“公,求您救救我——”
罗天珵侧开身避开,目光落在胡须男身上。
大概是从罗天珵的穿戴看出非富即贵,胡须男语气收敛了几分:“公。劝您莫要多管闲事。这小娘皮的爹欠了我们银,如今人死了,我们只有拿这小娘抵债了——”
正说着,旁边一人猛拉他的衣袖。脸上带着惊惧压低声音道:“大哥,快走,这位公是五成兵马司的官爷!”
此人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奈何天生大嗓门,这话还是被许多人听到了。
胡须男面色大变,不敢再看罗天珵,狠狠瞪了白衣女一眼:“小娘皮,今儿日算你走运,等改日再来找你,到时交不出银,就随老乖乖去楚潇阁!”
地痞怕官差,几人急慌慌离去。
女神色一松,扑通跪下来:“多谢公救命之恩,多谢公救命之恩。”
人群窃窃私语声响起,有的议论罗天珵的身份,有的夸赞他的义举。
皇二人则笑眯眯的看着热闹。
罗天珵并不喜欢被人围观,可见众人依旧不散,似乎还要看到大团圆结局才心满意足,暗自咬了咬牙,才道:“多少银?”
“啊?”女愣了愣。
“你欠他们多少银?”
“五十两……”女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张银票轻飘飘的落在女手上。
“这银票,算是替在下的马儿给姑娘压惊了。”罗天珵说完冲女抱抱拳,牵着马儿转身就走。
女却追上来:“公——”
“嗯?”
女微红着脸低下了头:“既然公买了我,那我便是公的人了,为奴为婢都可以,只求公让我跟着。”
罗天珵皱了皱眉:“在下说过了,这银是替马儿给姑娘压惊的,并不是买了你。”
“公,您出了银,就是买了我,奴以后生死都是公的人,求您不要丢下我。”
女声音娇柔,面容绝美,这么苦苦哀求着,围观之人就跟着劝起来。
“这位公,既然您出了银,就带这位姑娘走呗,不然岂不是亏了。”
“官爷,您若是不要这位姑娘,等那些人来了,这位姑娘还是难逃厄运啊!”
……
“姑娘,在下再说一次,刚才的银并不是买了你,在下还有事,告辞了。”
“公——”女欲拉罗天珵衣袖。
罗天珵轻巧避开,面色微冷。
女却扑通跪下来:“公,我不能平白要您的银,您大发慈悲,就带奴走吧,奴什么活儿都会干的。”
罗天珵皱皱眉:“不能白要我的银?不然就是买下你?”
女神色决然的点头。
罗天珵俯身伸手。
女脸色一喜,含情脉脉伸出手来。
就见那只修长如竹的手轻巧拈起银票,然后起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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