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呵呵笑道:“以前的郑二的确是一个正人君子,对此我是深信不疑,并且也非常敬佩,但是现在郑二倒更像是一个政客,至少他懂得用利益去换取回报了,而不是跟太师说那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蔡京呵呵笑了起来。
李奇稍稍皱眉道:“太师,你笑什么?”
蔡京捋着胡须道:“他远非你们想象的那般谦谦君子,郑二可以说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的聪明才智不亚于你和秦桧,只是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李奇哦了一声,道:“太师此话怎说?”
“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蔡京指了指李奇,继续说道:“在皇上刚刚即位的时候,论风头谁能及你,不管是秦桧还是郑逸与你打交道,都得好好思量一番,相比起秦桧而言,郑逸就更加需要低调了,你虽然没有经历过以前的三司使把持朝政的时候,但是你也应该听说过,三司使的权力绝非郑逸所表现出那般软弱,这么与你说吧,如果秦桧担任三司使得话,这宰相可能已经被他架空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要将三司使一分为三,因为三司不禁能够操控朝政,还能够掌控军政,除皇上以外,任何事都有求于三司使。”
李奇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郑逸不加入我和秦桧之间的争斗,只是为了低调,不要让皇上担忧。”
蔡京道:“不参加朋党之争,跟郑二的性格是有一些关系,但是你说的也一定是原因之一,如果郑逸也加入进来,那么他面临的只有两条路,第一,被你们打败。被迫致仕,第二,把你们打败,然后被皇上赶出京城,因为三司使权力太庞大了,牵扯的利益也太多了,一旦动起来,根本收不住,其关键还是在于当今皇上非常强势,你们这帮臣子也就你敢打皇上的主意。”
“我可不敢。”
李奇急忙辩驳一句。又道:“也对,当时我只想着自己的权力太大,得分一些权力出去,却没有想到郑逸也在做这个打算,嗯,正是因为他的处处忍让,皇上才会更加器重他,现在想来,宰相、枢密使、三司使。还就属他三司使坐得最稳。”
蔡京点头道:“这也在情理之中啊,要是郑逸一点手段都没有,皇上怎么可能升他为三司使,你应该知道的。其实当时太上皇也是非常喜欢郑逸,要不是他被情所困,现在至少也是三四品大员,不过该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哼,该是我的,更加抢不走。比如王瑶,我才是赢家。李奇心中小小得意了一番。
蔡京倒是没有注意,继续说道:“不过他现在无须在忍让了。”
李奇一怔,随即点头道:“是啊,只要预算制建立后,反正他注定会要得罪满朝文武的,就好比前些日子我扣下中书省的拨款,以及整顿酒税,害得我少了很多钱啊。”
“那点点钱对你而言不就是九牛一毛吗。”
蔡京毫不留情的戳破了李奇的矫揉造作,又道:“不过这只是其一,因为预算制的出现,二院就顺理成章的介入财政,虽然秦桧要求将商务局和户部并入三司,看似三司使的权力更加大了,但你这预算制却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三司使的权力,所以郑逸不用再顾忌太多,老夫想皇上肯定还乐于见到郑逸前面对于你们的报复。”
李奇笑着点头道:“若非如此,我岂会就此罢休,让出这么多利润出去,预算制必须要一个有魄力的三司使才能执行下去,要是这也怕,那也怕,你这预算怎么算都算不出一个结果来,因为人情、人权都是无法统计的,而预算制就是要撇开这一切,根据实际情况来预算,如果皇上真的决心要建立预算制,那么皇上一定需要一个敢作敢为的三司使。”
“正是此理啊!你们可得小心了,可别想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拿郑二当刀使,如今预算制还在建立当中,他可是有足够的理由去整你们的。”蔡京带有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说着。
这个老家伙!李奇忙道:“这可是秦桧专**干的事情,我一般都是被牵连的,我与郑二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那他还调查你的酒税。”
“呃...!”
蔡京哈哈一笑,又道:“对了,你现在总可以说了,你怎么就算准郑二一定会来找老夫的。”
李奇呵呵道:“这很简单,预算制是我提出来的,我当然心中有底,就三司那群老东西---呃,我不是指桑骂槐。”
蔡京闭着眼,没好气道:“你不说后面这句,老夫倒还不觉得,现在老夫敢肯定你就是在指桑骂槐。”
“误会,这绝对是误会。”
李奇一脸尴尬,急忙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三司那些人的算术方法太落后了,根本就不行,如果要搞预算制,那么只有新式算术才能够支撑起来,要论这新式算术,太学院都不如太师学院,所以郑逸肯定会来找太师要人,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给的条件这么优厚,啧啧,我第一回看到皇上封官是论批发的,一次贡献百多个七品官,了不得啊,了不得啊。”
你小子摆明是在暗讽老夫啊!蔡京喷着口水道:“老夫比你多少几十年,可也是第一回看到厨子封王的。”
李奇争辩道:“太师,你这是人身攻击呀,再说人家太监都能封王,为何厨子就不可以。”
“你---你骂谁太监了。”
“我说童贯呀!”
是啊,差点忘记童贯也被封为广阳郡王。蔡京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你可别多想,老夫是在夸你,能从厨子爬到枢密使,古往今来,也就是你一个而已。”
李奇哪里会介意。他一直以此为荣,但是嘴上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也是敬佩太师了,想必太师以前做宰相的时候,也不敢一下子安插一百党羽入朝吧,哦不,门生,门生。”
蔡京好气好笑道:“我说你小子难得来一回,别老是惦记着惹老夫生气,老夫没多少日子,你有本事就等老夫死了之后。将老夫给气活过来。”
“抱歉,这本事我真没有。”
“........!”
李奇嘿嘿一笑,道:“不过太师,其实我一直都非常敬佩你的,我也真没有想到你对预算制竟然恁地了解,还能以此摸准郑二的心思,这姜还是老的辣呀。”
“你少奉承老夫了。”
蔡京一点也不领情,道:“其实老夫可能连略知皮毛都谈不上,哦。老夫听说朝中还是有不少人反对预算制。”
李奇道:“我若没钱的话,我也会反对啊,我当官为什么,这不是断我财路么。”
蔡京哼道:“这不可能。”
“为何?”
“你这么狡猾。怎么可能没钱。”
“呃...!”
李奇厚着脸皮道:“我愚钝,全把这当成赞赏了,这总比被人说一辈子没钱的要好。”
蔡京懒得与他瞎扯,道:“其实老夫今日也想好好问问你这种预算制。”
李奇不答反问道:“太师你以为如何呢?”
蔡京思忖片刻。道:“我听说朝中的大臣都是以这种预算制过于死板,缺乏灵动为理由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李奇点点头道:“是有此事。”
蔡京摇摇头道:“但是老夫不这么以为,这种预算制看似死板。但其实不然,它只是事先把一切都计算好,然后再来实行,而以前的制度是灵活,但那只是被逼无奈的随机应变,这事先准备好总比事情发生后再来想办法应对要更好,任何一个人都喜欢运筹帷幄,而非随机应变。
老夫相信这也是皇上看好这种制度的主要原因,当然,这也得三司能够做预算到事无巨细,若能如此,我大宋一定能够更上一层楼。这可以用你的武学修为来说,以前的制度就好像独孤求败弱冠之际的剑术,灵动,见招拆招,但是这一套预算制就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任凭你如何变,我就这么几招足以,所以预算制要更高于以前的制度,并且不像他人说的那么办繁琐,反而是十分简洁。”
不亏是蔡老货啊,虽然双目昏花,但是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些。李奇由衷的赞许一番,笑道:“神雕侠侣已经完结好几年了,但是想不到太师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蔡京摆摆手道:“老夫哪能记得这么多,只是这几句话虽说是武学修为,但是其中蕴含着很多大道理,故此老夫记得比较清楚。老夫该说的可全都说,现在你该你说了。”
李奇笑道:“其实预算制主要还是针对官员贪污的,虽说贪官是杀不尽,斩不决的,但是你不能因此放任不管。人是有主观意识的,他们都非常珍惜自己的财富,哪怕是他们挥霍了,至少他们也享受了一时之快,算不得亏,但是国家是无意识形态的,无法自己管理自己的财富,就无法珍惜自己的财富,这需要人去打理,但是人又是非常自私的,所以这人一旦当官了,他们就会情不自禁的将国家的财产视作是自己的财产,往往一个王朝走向灭亡,首先一定是从内部开始的,纵观历来,每个朝代的末代其实都是空前的像似,这就好比一棵参天大树,外面有几道刮痕,并不碍事,可怕的是内部已经腐朽了,这才是致命的。
这官能治国,也能灭国,要杜绝这种现象,就必须用以制度来约束他们,制度越完善,财政的漏洞就越少,给予官员的贪污的机会就越少,这机会越少,那么贪污的现象就越少,虽然没有完美的制度,但是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让制度趋于完美,商务局富国,军器监、总参谋部强国,但是它们都是建立在一个干净的平台上,而预算制、二院制、财政透明加在一起其实就是一套完整的反贪污体系,这也是我经济建设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我可不想我的变法只是为了养肥那些贪官,所以这个不成功,那么整个变法就全面失败。”
蔡京呵呵道:“想不到你的变法恁地脆弱。”
李奇无奈道:“那些贪官连一个强大的王朝都能瓦解,何况这区区变法了。”
蔡京笑着点点头,道:“但是老夫真的非常好奇,不管是二院,还是预算制,可也把你自己束缚在内,会给你的官途添加许多困难。”
李奇笑道:“还是那句话,因为我是一个商人。”
蔡京错愕道:“这跟你是商人有什么关系?”
李奇不答反问道:“太师,如果我说我追求的是一个强大且名符其实的中原大国,你是否认同?”
“这老夫认同。”蔡京没有任何犹豫,毕竟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
“这不就是了,其实任何人追求的永远都是利益,只是每个人心中的利益也许毫无干系,有些人追求美女,有些人追求好酒,有些人追求字画,这其实就跟人追求钱财是一个道理,不见得谁文雅,谁低贱,而商人与普通人不同的是,商人追求的永远是利益最大化,将有限的资源转化成更多的利润。”
李奇一本正经道:“如果皇上要我治理杭州或者是二郡,甚至于整个国家,就算我治理的非常好,又能如何,就好比诸葛贤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那只是他的个人能力在支撑着,他一倒下,蜀国就灭亡了,我也会死的,一旦我死了,我留下的只是一堆黄土罢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得不好听一点,也就一句话而已,没有任何实质的利益,这不符合商人的惯性思想。
我给这个国家什么都没有留下,但是制度是不会死的,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将我的能力具体化,变化成一种能够可以持久下去的盈利工具,这么说吧,哪怕这种制度在我死后多停留一炷香,那对于我而言,就是赚了,我追求的利益就得到了最大化的体现,我希望我能做那个埋下种子的人,而不是那个乘凉的人,不是我说有多么的伟大,只是因为那个乘凉的人不过也是我心中利益的一部分而已,我才是最大的庄家,哪怕我已经不在了。”
蔡京听得沉默半响,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真是无奸不商啊!”
李奇翻着白眼道:“好吧,我承认我刚才就是在指桑骂槐。”心里补充道,你这个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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