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又来,我由于转学辍学了,一连在初一年级念了两年,家里的事对我的影响也很大,父亲自从打了场长后,也消沉了许多,原来利用休息时间编筐、编草鞋、编炕席等活都不会做了,也不做了。一天只是去场子上上班。总想着如何从这个场子调走,去另一个场子工作,想去其他林场,只有换场子,欠下的外债就可能被注销了,可是,场长不同意呀,我是听父亲和母亲在交谈中得知的。
场部的领导经过再三的研究,考虑到我家被赶到场部的母猪没人专门喂养,还是给赶回来了,搬场子的箱子,水缸等也都还回来了,可是我家的供应粮却停发了。当时的供应粮是从县城用汽车拉来,分给各户的,我家的供应粮也给拉回来了,可是不发给我们,只是放在仓库里。都被老鼠吃了许多,为此,我和母亲多次去场里找场长,场长总是找借口离开,我还趴在仓库的窗户向屋里看了,一地的粮食,就是不给你发放,我气得问过母亲,“我们为什么不去县里告发他们,”母亲叹口气说“上哪告啊,告谁呀,谁让咱欠场子钱哪。”母亲东借一盆,西借一盆,整个场子全都借遍了,再借,都不好意思去借了。母亲听说喂猪的灰菜、苋菜可以吃,用水煮后,放些盐,我们就用这些菜当饭吃,时间长了浑身都浮肿。
秋天的到来,无疑是我家找粮食的机会,母亲领着我们去军队的玉米地里捡玉米,那片玉米地是沈阳军区后勤部的一个农垦连队种的玉米,用来给猪当饲料的。我和母亲在地里转悠了大半天,终于捡回了半布袋子玉米,母亲很高兴,我也乐坏了,心想这下子可有大饼子吃了。那时的主食就是玉米。除了玉米茬子,就是玉米面子。玉米面子可用来做粥喝,也可包菜包子,还可以做饼子吃,或是做发糕,窝窝头等。对白面大米都不敢去想。
第二天,母亲叫我去碾房,把捡回来的玉米碾成粉,回来后好给全家做饼吃,改善改善伙食。因为这些年来,河套里的野鸭子少了,野鸭蛋也难捡了。那些兔子呀,野鸡呀什么的都不见了,所以一年到头难见肉星味。时而到河里钓几条鱼回来就算改善伙食了。弟弟们见我去轧面回来吃,高兴的不得了。
我先去家南面一里之遥的马棚牵了一只二串子瞎马,洋马与本地马杂交的马叫“二串子”。谁家用它拉碾子谁去牵。我一手牵马,一手拿着筛子,一个膈肢窝还夹着大笸罗-----用柳条儿编织的大筐,用来盛面的。我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牵马,不一会到了碾房了,把马拴在门槛上后,便回家取玉米,在我把玉米取回来后,刚把马套在套里,准备往碾子上放玉米。
就在这时候,侯喜旺媳妇儿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水瓢。刚洗过的头发散披在双肩后。走路时屁股还一扭一扭的,她走进碾房后,把我推在一旁,然后用一种山东口音对我说:“俺家是烈属,我得先碾,回去马上要吃呢,孩子们都等着呢。”
她家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候丽娟,另一个是候丽婷。姐俩都是那么烦人,我们连饭都很困难吃,她们还吃饭吃腻了,要吃什么土豆磨糊(把马铃薯粉碎后做的食品。)我一看急了,我几乎带着哭腔说“我家也等着吃呢,我家都几天没吃粮食了,净吃菜了。”侯喜旺媳妇儿说:“都怨你爹,谁叫他敢打场长了,活该!”说完便把湿啦啦的土豆子(马铃薯)倒在了碾子上,我眼睁睁的望着这一切,彻底的无能为力了。我哭着说道:“等我轧完玉米面儿,你再轧土豆不行吗?求求你了,阿姨。”“不行,别废话,一边儿去!”“马是我牵来的,我就不让你轧!”
我急得哭出声来,我一边挡着马,不让马前行,一边哭着与她理论:“你不讲理,你轧完土豆,我还怎么轧玉米啊?整个碾子湿啦啦的。”“我不管,让开!”她满脸横丝肉抽动着,抢过了我手中的笤帚还要打我,我更急眼了,哭声更大了起来。“就不让你轧,马是我牵来的,山东婆不讲理!”“我不讲理,咋啦?你去告我呀,你个小孩崽子,还敢骂我山东婆!”她也气匆匆连拉带推,可我就是不动,马站在那里也不动。我俩僵持着,谁也不让步。
哭声传出很远,正巧,父亲回家吃药,从木工队里回来,要经过碾坊,听到了我的哭声后便急忙过来问个究竟,父亲一进碾房,我像见了救星一般,我一边哭一边向父亲说明原由,父亲见到了此情此景。只见父亲毛发倒竖,他是梳着平头的,怒目圆睁,侯喜旺媳妇儿还振振有词的,志高气昂地:“我家是烈属,看谁能把我怎样,我就轧了,我家孩子想吃个新鲜,怎么着吧?”父亲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只是顺手抄起用来舀土豆的水瓢,手起瓢落,就听“啪嚓”一声,我还以为那山东婆的脑袋开花了呢。
“妈呀!杀人了!”喊着那山东婆转身向家跑去,一边跑一边用手扶起被水瓢砍下来的头皮。鲜血流满整个长满横丝肉的脸,我见那山东婆还能跑,心里有了底,心想,那山东婆的脑袋真硬啊,头皮被砍下来了,脑袋没咋着。父亲也不知这山东婆是死是活,扛起玉米袋对我说:“不管她,把马牵回马棚,明天再碾。”我还有什么心思碾玉米呀?也只好把马卸了下来,一手牵着马,一只胳膊夹着笸箩送回马棚。山东婆那些湿啦啦的土豆子弄得遍地都是。
母亲得知此事后,急忙去卫生所找大夫,然后又去供销社买些东西,前去安慰,去赔礼道歉。可这些都无济于事,她不依不饶,“等着吧,有你们好瞧的。”侯喜望的媳妇无大伤,只是头皮被砍下一块下来,下边还连着,缝合后,止住血,吃上消炎药,就没事了。她的头被白色的绷带缠着,她当天晚上去了场部,非要我父亲进监狱不可,无论母亲如何求饶。
场长这一下可找着整治父亲的理由了,以“殴打良家妇女罪”,“殴打烈士家属罪”派民兵把父亲抓到场部去了,当天晚上我们全家人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我们全家都去了场部,只见一辆吉普车停在场部的门口,不一会儿,见两个警察把父亲带到吉普车上拉走了。母亲追着吉普车不知跑了多远。我们也跟着跑,边跑边喊,“爸爸!爸爸!”喊声一片,哭声一片,撕心裂胆,看热闹的人,有的也不仅掉下泪来。
邻居郝叔家的郝婶,王玲玲的母亲,还有王玲玲等一些人把母亲拉了回来。父亲被公安人员拉走后,侯立娟与其母还去我家找我说:“你够同学意思吗?我妈先轧点土豆都部行,你还找你爸打我妈妈,你是什么东西?”当我再次遇见山东婆和侯丽娟时,我已是气冲九霄了。
侯玲娟始终在幸福公社中学读书,我一看她就来气:“你说我是什么东西?我父亲都被抓走了,你们还想怎么样?”“给我家医药费,我还让你家家破人亡!”侯丽娟那狰狞的面目,极其恶毒,我气得浑身发抖,牙咬的“嘎嘣嘎嘣”的直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干?”侯丽娟看我怒目圆睁,怕我还向父亲那样,给她也来一个头扒皮。
这时侯丽娟说话声音也小了许多,转身对她妈妈:“要不,咱们回家吧。”我见她是个没父亲的人,也怪可怜的,想一想算了。不与她争吵了,可是我的余气未消:“我家现在也没钱,先在卫生所记账吧。但只能是治伤药,别的药钱我们可不拿。”
母亲也是一边流泪一边在点头哈腰地培理:“孩子他姨,你大人不见小人怪,千不看万不看,看在我们姐俩一回的份儿上,再加上孩子他爸有病在身,就高抬贵手吧。”山东婆看目的已经达到,又看看母亲那可怜样,也来了心软劲儿:“行了,我家今天的土豆子就不用你家赔了,要不然,我可不答应,那是我一大早上才洗出来的呀。”说完山东婆转身要走,临走前又说:“去卫生所可得你家去人,免得你家不信任。”母亲连忙说:“行、行啊,要不,进屋坐一会?”母亲向送瘟神一样,总算把她们送走了。
晚饭后,母亲几乎没吃什么,电灯下,她的脸色灰白,三十几岁的人,头发白了不少了。由于长时间的操劳,身体瘦得皮包骨,眼睛又红又肿,好像都没什么眼泪流了。全家人都不知道说啥好,坐在灯下默默地叹气着。父亲的事,只能是凭天由命了。
惊慌和悲伤也不能当饭吃,第二天一大早,我又背起那半布袋子玉米,领着二弟、三弟去了碾房,把玉米放下后,见碾子上的土豆也不知道被谁给扫到了地上,整个碾房里到处都是土豆,我与二弟气愤地把它扫到了一起,二弟对我说:“大哥,要不咱们把这些土豆子拿回家吧,扔掉怪可惜的。”我点点头。
然后我叫二弟和三弟原地不动,看着玉米,我去马棚,马棚的马官姓史,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年龄五十左右,比我家的孩子还多两个,生活条件与我家差不多,虽说他家没欠两万多元钱的外债,但生活也很艰难。他热情地把马牵给我:“骑上走吧,快一些,这一次没人跟你抢瞎马了。”
我看看这二串子瞎马,身体虽然不如大洋马那么高大,可骑上去也很费劲儿,毕竟我还是一个身体矮小的孩子呀。史大爷看出我骑马费劲,就对我说道:“我周你上去,骑马时,多吆喝几下,不要走沟里去,你不会吆喝吗?”
“我会,我会。”其实,我早就想骑在马背上了,尝试一下骑马的滋味儿。当我骑上马后,他递给了我大笸箩。我一手牵马,一手拿着大笸箩,“驾,”我心惊胆颤的骑在瞎马背上,几次险些掉进沟里,到了碾房后,我此着年盘下了马。二弟和三弟看我骑马回来的,都感到好奇:“大哥,骑马好玩儿吗?”“不好玩儿,屁股疼。”我用手摸着屁沟子回答道。
“骑马要顺着马跑的劲儿,要不屁沟子准坏。”二弟好像明白似的对我说道。“套马吧,显你能,你要想骑马,等完事儿,你送瞎马回去。”二弟一听高兴坏了。
我们套上马后,又把碾子擦干净,才把玉米倒在碾子上,“驾!”马迈动了脚步,我先把玉米倒在碾子中央,碾陀子轧着玉米,一圈一圈的轧着,当把玉米轧到碾子边上时,就可以用簸簱收起来,用筛子筛,把面筛下来后,剩下的大粒又倒回碾子中央,就这样,一直到最后,把所有的大粒全轧成面子,才算完成。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哥三个终于轧完了面,等二弟把马送回马棚后,我们哥三个才回了家,我心想;这回可以吃几天了。
几天以后,三姨家知道父亲的事情,让表姐来我家,帮助母亲照顾家,还叫表哥送来一些米,当我们看到表姐来时,全家人像是有了靠山,可她住了几天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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