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面有人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开始时候还是沉默,后来的渐渐有人跟着念诵什么“白莲护身,弥勒降世”之类的言语,声音越来越大。
这院子周围布置着几个眼线,有的装作货郎,有的装作乞丐,各在几个路口角落,看似无意的紧盯各处,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可就在那念经传法宅院的隔壁,院子里却做着几个人,穿着粗布衣服,好像闲着无聊一样,靠在墙边,却是在聚精会神的听着隔壁。
“老尤,这说得可比当年好听多了,要是当时他们来讲,我肯定信这白莲教,不去烧香了。”一名中年人压低声音说道。
“那是你没听过,闻香教里面那些传经的嘴巴,简直不是人长的,说什么像什么,由不得你不信,后来摊子大了,这才不对,老郑,你和我耍心眼?你不就是木三爷带进来的吗?”
另外一人回答两句就觉得不对,连忙追问了句。
另一人皱着眉头摆摆手,大家才是不出声了。
“布头、鸡毛换糖”在不远处传来了拉长调子的吆喝,再怎么大乱,都对这些小摊贩的影响不大,没多久,就出来做生意了,可这一声吆喝之后,墙根那几个人都是站起来,手里已经抄起了兵器,一人闷声说道:“老郑,你先等着,别乱跑,到时候我们喊你,老尤,你跟在我身边,替我护着”
半掩的屋门大开,十几名拿着武器的丁壮冲了出来,这时候外面已经有密集的脚步声和惊叫呼喊响起,隔壁院子也跟着骚乱起来。
“一个也别放跑了,不听号令的,格杀勿论,都是流贼余孽,不要手软”为首那人大喊说道,有人开始爬墙,更多的人跟着从前院门冲了出去。
隔壁大院已经乱成一团,讲经传法那人的反应不慢,他身边人也是警醒的很,扭头向后门就走,根本不管惊慌失措的那些“信众”,可还没打开院门,却听到一声惨叫,开了门却看到门口放哨的同伴躺在血泊里,十几名面色阴沉的大汉手持武器站在门前,他扭头就跑,顺手把收上来的香火钱洒了一地,那些“信众”们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直接去地上争抢,乱成一团,拦住了后门追兵,前门不用想都有人堵着,这第三条路也已经选好,用柴禾杂物垫着,从这里可以翻墙出去,那边有一条小路,可人在墙头就呆住不动了,正看到下面有几个人冷笑着向上看。
“是江湖上那一路的兄弟?沂州白莲处处开,各位给个面子”墙头这位传经人上不得下不得,只能咬着牙报出了名号,当年闻香教肆虐山东,绿林响马都要低头,白莲教被挤压到费县和沂州一带,可别人也不敢小看,毕竟这教门诡异,可防不胜防,而且实力巨大,不是那几十几百的杆子能比的。
传经传法的事情做多了,接触的人也就多了,自然看得出眼前不是官差,那就要摆摆江湖上的路数,今日这关能逃过去先逃过去,事后算账不迟,这位心里也能猜到缘由,保不齐是自家传教犯了别家的霉头,如今这城内黑虎教、棒槌会、红天道和白莲教都来了,冲突当真是不少。
“我是徐不对赵不对,谁他娘和你是江湖上的弟兄,老子是衙门的官差”一名大汉舌头磕绊,连报了几个名号都是不对,最后说出身份,顺势将外袍脱掉,还真是黑衣红边的官差袍服。
下面却响起一阵哄笑,不知道是在笑墙头这人,还是笑下面这大汉嘴里磕绊,可听到这“官差”二字,墙头这白莲教的人却松了口气,若是江湖寻仇,十有**是不死不休的手段,可若是遇见官差,却可以花银子买个平安,尽管这济宁城内对所谓“邪教妖孽”严防死守。
“有话好说,差爷,有话好说,小的初到此处,还没来得及上门孝敬,小的这就下来,这就下来。”墙头那位连忙从墙上下来,落地之后先被狠狠踹了一脚,然后就被捆了个结实,这白莲教的传经人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多想,只听着前面痛呼惨叫响成一片,这些官差还真是下手不轻,这倒也没什么稀奇,落在别人手里,皮肉上的苦头总要吃些。
“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你们仔细想想,闻香教说保佑,他们也说保佑,这个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为了骗你们出钱出银子,让你们帮着做事送死,你们辛辛苦苦赚钱不容易。”
要真是官差捉拿,这些跟着听讲的百姓可都是肥羊,人人都要扒层皮下去才罢休,怎么还会告诉他们别上当受骗,而且语气还这么和气,官差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这位白莲教徒心里念叨,却身不由己,直接被推搡着走了。
白莲教被抓了十几个人,用绳子捆成一串,垂头丧气的向前走,没走多远,又看到一队人同样垂头丧气的被压出来,彼此看看,倒是脸熟,这边是红天道的人马,等到了码头边上的时候,被抓的人彻底觉得不对劲了,首先衙门牢狱离着运河很远,根本不在这个位置,其次,官差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城内各派系讲经说法的人,被抓了有大半,官差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如果有这么强,那谁还能发展起来。
想到这里,先前的侥幸和放松彻底消散,变成了刻骨的恐惧,可押送他们的人也懒得多说了,直接是鞭抽棍打,一个个全都赶进了船舱,然后将船舱钉死,一艘艘船就这么离开济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码头上不少人在看着,没有人说一句话,徐州赵字营的人办事,谁敢多嘴。
这一日城内城外扫荡,除了给鲁南各州县的田庄增添人口之外,还特意给济宁知州衙门那边送过去几个,捉拿邪教余孽,这个也是大功一件,这等事都是顺水推舟的人情,大家行个方便。
因为一切顺利,凡是行动的地方都没有什么逃脱漏网的,在济宁的家丁团练还有云山行的护卫们都是兴高采烈,在云山行济宁分店内外,大家都在眉飞色舞的谈论,外面的人高兴,里面则是慎重的很。
议事厅内居中的几个位置空着,下首的座位上倒都是有人,坐在那里的郑全满脸愁容,摇头说道:“徐鸿儒在兖州府经营了这么久,可这些信众却垮的这么快,本以为还能撑住,谁想到现如今已经是其他教门的天下了,这么做,怎么收拾的起来。”
他在这里发愁,坐在他边上的尤振荣和对面的聂黑却没有一丝附和的意思,只是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坐在另一边的两个人看出不太对,只是笑着起身,说外面还有事情安排,直接离开。
等屋中只剩下这三人的时候,尤振荣有些犹疑的开口说道:“老郑,咱俩认识快有二十年了,我也就多句嘴,都到了现在,你还信这个劳什子香教?”
郑全被这么一问,却是很糊涂,愣怔着回答说道:“怎么不信”
注意到对面两人的表情,郑全才有些吭哧的说道:“这信也是不怎么信的,可大小姐那边让咱们收拾这些教众
“咱们不是给大小姐做事,再说了,那位大小姐现在是进爷的木夫人,咱们是给进爷做事,你明白吗?”尤振荣不耐烦的打断了郑全的话,他从心里对郑全就没什么好气,明明就是个愚人憨货,仗着死心塌地,居然位置比自己都高,实在是看不顺眼。
听着尤振荣的语气不怎么好,聂黑闷声开口说道:“夫人那里也不是想要重建这教门,夫人只是想用这个替进爷那边打听更多的消息,夫人现在一心一意帮扶进爷,这闻香教重建起来又给谁管着,稍不小心又被别有用心的人煽动,那时候没有任何好处,只剩下麻烦了。”
郑全脸上这才有恍然大悟的表情,尤振荣压着性子说道:“那些烧香信教的杂碎把济宁城祸害的这么惨,谁还会信这个,进爷那边安排了家丁、团练和云山行过来,何苦要用这些已经不能用的信众,老郑,咱们要是老把自己当成闻香教里面的人,在进爷手底下就永远上不去了,你明白吗?”
面对这质问甚至是逼问,郑全有些懵懂的点头,尤振荣用手搓了搓额头,很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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