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一都在讨论何时进兵为好,你最近一直都在日本,我想问下你的意见,看看你觉得哪样比较好。”想了片刻之后,太子决定干脆也参考一下周璞的意见。
接着,他将现在军议内部讨论的分歧讲给了周璞听,然后静等周璞的看法。
对周璞来说,他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了,这样他所面临的风险才最低。不过他也知道,他是不能够以自身安全作为理由来说服殿下。
“军国大事臣原本是没有资格置喙的,不过既然殿下征询臣的意见,臣也只好说一些自己的看法。”他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但说无妨,就算说错了也不会有人怪你的。”太子不耐烦地催促。
“臣觉得两方的想法都有道理,不过尽快进兵相对看来会更好一些。”周璞小心翼翼地说,“希望推迟进兵的意见,害怕的是长期被破坏之后,没有足够的港口可用,但是如今的日本和当年已经大不相同。当年的日本和外国并没有多少贸易来往,如今却已经开海百年之间,之前各处都曾和西洋人进行过贸易,兴建了港口,所以九州岛上适合我军使用的港口已经很多,我们进占九州之后,就算九州暂时不能用,也可以使用其他港口。”
“其他港口不会被破坏了吗?”太子反问。
“应该不会。”周璞摇了摇头,显得十分笃定,“现在九州的港口,很多都是掌握在地方豪族手中的,比如萨摩藩和平户藩,这些藩都跟幕府关系十分不好,甚至有仇,所以他们肯定会乐意看到我们攻伐幕府。萨摩藩不说了,他们已经同意了和我们的合作,到时候他们的港口会对我们开放。平户藩臣之前也已经沟通过了,他们也对幕府颇有反意,臣有信心在开战之后说服平户藩倒向我们,平户之前就是通商的大港,足以满足我军所需。”
“若是果真如此的话,那就太好了啊!”太子喜出望外。“看来,父皇派你去日本真是有识人之明,父皇这是明见万里啊!”
接着,他兴奋地站了起来,好像已经因此而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我再问你一次,军国大事绝非儿戏,若是做了错误的判断,恐怕会有不少将士因此无辜丧命你可有确切的把握,确定刚才说的能够达成?”
随着他的诘问,周璞突然感觉有些呼吸困难,重压如同山一样压到了他的身上。
他低下了头,仔细思索,权衡自己到底有多少把握,一时间额头也出现了汗珠。
仿佛就到了他参与国事会议的那一天一样,那一天他已经在皇上面前留下了一个极好的印象,并且被委以重任,而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帝,如果他也能在殿下这里留下精明果敢的印象的话,那以后岂不是能够长保富贵?
过了许久以后,他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殿下,臣不敢孟浪,所以无法说有十足的把握,不过臣有七八成的把握,我朝大军在进军九州之后,平户能为我所用,至少不会被付之一炬。臣以为无需担心九州的抵抗,因为九州的幕府力量十分薄弱,不会给我们带来太多阻碍。”
他心里当然清楚这番话的分量,不过他也知道他这么做会给太子殿下留下什么印象,他更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的把握。
他的坚定态度,足以感染太子殿下了,借着这位刚刚赶来的大臣,他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那好,那我就召集他们过来,把我的决定告诉他们。你也一起参加,把你今天跟我说的意见都告诉他们,让大家在这一次会议当中定好进兵的时间。另外,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助的事情,你也趁早跟他们说清楚吧,免得到时候大家打上九州了却没有配合好。”
“是,殿下!”
就在周璞和太子等人商定最后进兵时间的时候,内藤忠重关于如今两国之间微妙情势的上也被送到了江户城当中,并且在幕府的高层里面引发了一场巨大的骚动。
大奥幽深的表殿当中,几位身在江户的老中都被召集了起来,在将军德川家光出席的情况下讨论如今越发严峻的形势及其对策。
因为内藤忠重现在在长崎,稻叶正胜现在已经去了关押将军弟弟德川忠长的上野国高崎城,所以今天在场的只有酒井忠世、松平信纲、土井利胜、酒井忠胜四位老中,以及大老井伊直孝本人。
几位老中分为两列,跪坐在自己的席后,德川家光本人则端坐在御座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幽深晦暗的烛光,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有些模糊不定,也让殿中的气氛变得更加阴沉。
眼看就要下雨了,空气异常沉闷,让每个人胸口都有些压抑,好像正在被一个庞然大物所笼罩一样。
会议已经开始很久了,但是一直都没有人说话,仿佛谁也不敢承担打破这份沉默的责任似的。这是因为德川家光的脸色苍白得厉害,熟知将军大人脾气的这群高官,都清楚万一一言不合惹怒大人,后果会多么可怕。
内藤忠重在信里面提的那些问题,将他们之前对大汉的预判都击得粉碎,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作得这么决绝。更可怕的是,这背后可能还孕育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接到了内藤忠重的信之后,幕府重臣们都放下了手上的其他事,集中起来几次商议这个问题。他们也和内藤忠重一样,更相信这是大汉贸易讹诈的手段,但是又有些害怕大汉可能还会做出更加激烈的举动。
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禀告将军,德川家光很快就得悉了这些事情,然后直接就召集幕府重臣们商议。
“怎么没有人说话了?平常不都是口若悬河的吗?”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一直沉默着的将军德川家光终于开口了,“平时你们个个指点江山,仿佛只要我信用你们天下就可以长治久安,今天怎么都一个个噤若寒蝉了?”
他用略带着讥嘲的冷笑,环视了这群重臣们,最后定格在了酒井忠世的身上。
“忠世,内藤的信你已经看过了吧,对此你有什么高见?”
被德川家光盯着的时候,酒井忠世瞬间就觉得芒刺在背,心跳也骤然加速,一股恐惧不自觉地就从心里头冒了出来。
在之前的幕府议事当中,他是最为支持尽快对大汉限制贸易的一派,并且也是力主暂时断绝铜出口的人之一,很多事情就是他一力坚持下最后变成幕府决议的。可想而知,在出现了如此严峻的现在,将军大人该对自己产生多么大的怒火。
作为当时都强硬派的首领,他现在也不能不发言,给出一个让将军大人满意的解释和对策。
“愧对将军大人”酒井忠世俯首在地,先以土下座的方式表示谢罪,“是我们之前对大汉有所误判,导致事情落到了这个地步,还请将军大人责罚!”
他的姿态放得这么低,德川家光面色稍微变得好了一些。
“请罪有什么用?现在要的是应对之策,忠世,既然当时讨论的时候你是最积极要求禁绝贸易的,想必你对现在的局面也有一些心理准备了吧?说吧,你觉得我们现在怎么做最好?”
“大人,我觉得现在大汉明显是想要用要挟的方式逼迫我们就范,这是我们绝对不能示弱的。”酒井忠世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德川家光,“我们一旦示弱,这就会给大汉一种错觉,以为我们有求于他们,那以后就会得寸进尺,继续压迫我们让步。”
“你的意思是要强硬击?”德川家光皱了皱眉头。
“是的,臣下以为我们必须以凛然的姿态击大汉的这种卑鄙的行为,告诉他们堂堂一个大国,不能行此鬼蜮伎俩,也决不要想着用这种方法来逼迫我们退却。”酒井忠世点了点头,“我相信,只要以强硬的态度来和他们应,他们最终还是会妥协的。”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强硬?”德川家光再问。
“我们要把我们的态度表明清楚,然后写明国通过长崎的商馆递交给大汉朝廷,让他们了解我们决?让步的立场,”酒井忠世大声禀,“同时,我们还要在长崎当中搜捕那些违反了任何禁令的大汉商人,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处罚,如此我们才能够不受制于人。”
德川家光没有再追问了,他转过头去,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大佬井伊直孝。
“你怎么看。”
“大人,我觉得我们行事不能如此草率。”井伊直孝没有说别的套话,反倒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因而引起了其他人的些微骚动。
这不是他一向以来的行事风格,身为大老,侍奉在德川家光这样性格孤僻高傲的人身边,他平素是十分小心谨慎的,轻易不会在将军面前表达自己的看法,更别说当着将军的面褒贬同僚了,今天说得这么直接,可谓非比寻常。
“为何这么说?”德川家光稍微有些好奇。
“形势已经有些危急了,现在断不是再轻慢对待的时候了,大人。”井伊直孝突然也垂首在地,“现在必须拿出决心来,早日恢复两国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一味地示以强硬,让两国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糟糕,必须加上一些怀柔的手段。”
“之前讨论的时候,大老您本人也是同意对大汉强硬以对的,为何现在就变了卦呢?”另一位在场的酒井家老中酒井忠胜突然发问了,“忠世刚才说的虽然有些偏颇,但是我觉得大体上是没有错的,如果一味让步,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糟,也会被人小看。虽然现在形势不妙,但是顶多是两国之间的贸易中断上一阵而已,对我国并无太大的损害,反倒是大汉会先因为难以忍受这种创害而不得不对我们妥协。”
“之前是之前,之前谁能够想得到大汉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应对呢?如今两国关系已经走到了很危险的境地,不应该再继续鲁莽闯下去了,而应该想想用其他更加巧妙的方法来解决,这样才对日本有利,空谈什么颜面是没有意义的。”
“大人,我倒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鲁莽。”这时候?井忠世禁不住开口了,“相反,在大汉拿出这样的手段来逼迫我们的时候,我们其实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了,除了逼迫他们走到原本的立场上之外,其他手段都没有多大意义。”
“怎么没有其他选择了?难道一开始我们就是为了让两国关系破裂而行事的吗?一味强硬倒是好听,可是因此蒙受的损失应该谁负责呢?”井伊直孝有些恼怒了,“为了恢复和中原的贸易来往,神君和先代将军花费了多少心血,各位难道忘记了吗?怎么能够因为一时之气就轻易地让这些心血付诸东流?”
“神君和先代将军自然也不会希望我们对大汉示弱!”酒井忠世马上答。
眼见自己还没有发表意见,大老井伊直孝就已经和两位酒井家的老中争辩了起来,德川家光不由得心里更生恼怒。
他还太过于年轻,父亲在临死之前留下的那些重臣们现在残留的影响力太大了,尤其是势大根深的井伊和酒井两家,身为规模最大的谱代大名,又自恃自己在幕府任职多年,实在有些倨傲。
原本他就想着以后要慢慢提拔自己的亲信们,将这些老一代的重臣们替换掉,现在看来极有必要。不过现在还用得着他们,只能暂且先忍耐一下了。
他榻上的扇子,然后狠狠地往自己面前的案几一拍,竹制的扇柄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折断了,发出一声响声。
这沉闷的轻响,顿时就让这几位已经争吵起来的重臣恢复了理智,他们连忙噤声,然后垂首跪坐。
“你们这样争吵的话,一天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他冷冷地看着这几位重臣,“可是时间却只会白白流逝,到时候形势只会越来越恶劣。你们刚才提到了神君,提到了我先父,那么我想问下,难道他们在世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行事的吗?”
这严厉的诘问近乎于斥责,几位重臣谁有受不了,连忙都重新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
发泄了自己心中的怒气之后,德川家光总算平静了下来,重新看着井伊直孝。
“你说要怀柔,那你打算怎么怀柔,怎么让他们放弃现在的政策,同我们正常来往?”
“大人,我说的怀柔,当然不是指一味的怀柔,而是在不放弃我们本身立场的情况下,尽量让大汉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同时淡化之前贸易纠纷所带来的影响。总得来说就是有礼有节,以和为贵。”井伊直孝仍旧垂着头,以十分恭敬的语气答,“具体的做法就是以荷兰人的订单已经完成了为由,重新开放对大汉的铜出口,同时对之前的一些纠纷表示歉意,并且努力补足之前铜出口的亏空。同时,在贸易条件上,也可以做出一些让步,不再急于马上就限制两国贸易的规模,和他们商定先维持现有贸易规模,然后在之后,以平缓的速度逐年降低两国之间的贸易量,阻止金银的流出,这样也可以给大汉一个适应的时间,想来他们的抵触情绪就会轻很多。”
“大老还说不是怕了,这么做不就是示弱吗?这只会让大汉看轻我们而已,以后他们会更加有恃无恐,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以后继续类似的行为的话,我们难道还要继续让步吗?那我们到底要让步到什么时候呢?我看还不如一开始就严正表明我们的立场比较好。”酒井忠胜忍不住说,“大汉虽然强大,但是其实以我们的实力,根本不用对他们如此低声下气。”
“这根本不是示弱或者不示弱的问题,两国之间的来往本来就是讨价还价,最后达成妥协,哪有别国什么都不讲直接听我们话的好事?既然我们之前的条件他们看来无法接受,那我们就降低出价,同时减小要求,这样他们就容易”井伊直孝不以为然,“既然维持贸易对我们有用,我们就要想办法以这个为基本来考虑,而不是尽想着示强或者示弱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接着,他又放缓了态度,重新抬头看着德川家光,“当然,我们并不能只降低态度却不让对方看到我们的决心,我们确实应该向大汉展示一下我们的实力,这样他们也就会仔细考虑我们提出的新办法了,我想只要我们软硬兼施,大汉终究会停下他们的那些举动,转而和我们商讨出一个真正行之有效的新贸易体制来。”
“那硬又是指什么呢?”德川家光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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