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rì,叶之然早早地起了床。上厕所,洗脸,冲一包方便面,打开电视看早新闻。都是每天重复的流程。体制内混的人,和从事其他职业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特别关心媒体上的新闻。每天的早新闻、晚新闻是叶之然必看的内容,从县电视台、市电视台到省台、zhōng yāng台。也许一条短短的简单新闻,别人都是一眼略过,但体制内的人却可以从中看出政策细微的调整,或者透露出官场人事变动的先兆。
叶之然看到省台新闻正在播放一组经济数据,主持人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评述着zhōng yāng实行“双紧”政策后,通货膨胀势头已经得到有效遏制,居民存款总量上升,经济实现软着陆的可能xìng大增。确实,1988年国家发生了严重的通货膨胀,零售商品价格上升了18.5%,居民消费价格上升了18.8%。全国各地发生了抢购商品cháo。于是国务院从1988年的第四季度起实行严厉的“治理整顿”,利用各种手段紧缩投资和货币投放,结果使得价格的上升速度迅速下降。但是,叶之然也知道,1988年紧缩之后,gdp增长率也大为放缓,1989年和1990年gdp分别只增长了4.1%和3.8%。这是改革开放以来最慢的增长率。在这种背景下,马石乡经济小区的税收优惠政策对所有非公企业都将产生极大吸引力,长江省又是非公经济最为发达的省市,必将吸引到大量企业来小区落户。一旦国家经济政策做出调整,适度松绑,这些企业将焕发出强大的竞争力,占据非公经济的制高点。
正在沉思的时候,叶之然腰间的中文bb机“唧唧唧唧”地响了起来,一看留言,是张念悦发过来的,寥寥几个字,“早点过来”。
叶之然看了看时间,才八点三十分,不禁哑然失笑。原以为自己今天要拜见未来的“丈母娘”而有些忐忑不安,不曾想张念悦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是担心自己“初审”就给毙了?不过,想想也是,和念悦的相识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多月,但两人彼此的感觉却好像相处了许多年,一言一语,一颦一笑,无不留下很多处值得回味的细节,许多时候二人之间都是心意相通,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的思想。所以,此刻的担心的缘由也是大致雷同。他赶紧忙碌起来,新官上任,他又是做事业的人,这段时间对经济小区和纺织厂的工作盯得很紧。趁时间还早,先把经济小区新拟的各项规章制度、新进企业优惠措施、税收奖励办法、人员考核办法等逐项审核完毕,需要改动的地方就用铅笔在旁加以注释。忙完这些文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出小区步行而去。
“梅子黄时rìrì晴,小溪泛尽却山行。绿yīn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曾几的这首“三衢道中”正是夏rì常嘉县城的真实写照。
叶之然沿着城中河畔往叶老家里走,一路上只觉风景秀丽,城中河、西山都在眼中成为赏心悦目的景致,三三两两的人们悠然地在树荫下聊天、游玩,透露出小镇特有的慵懒和安闲。
到了叶老家门口,叶之然看见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门口,就知道张念悦母亲到了。进去一看,果然,一个端庄静气的中年女xìng正在与叶老交谈。
叶老见他推门进来,就招呼道:“小叶来啦,认识一下,这是念悦的母亲叶青丽。”
叶之然看向念悦的母亲叶青丽,见她含笑看着自己,心里略微放轻松些,却担心被她看出什么异样,不敢看她身边的张念悦,就微微弯了下腰,叫道:“阿姨好。”
“小叶吧?听叔叔和恒良说过你多次,多谢你经常来看叔叔。”念悦的母亲亲切地说道,显然并不知情叶之然和念悦之间有了微妙的关系。
念悦的母亲是叶老的侄女,六岁的时候她父亲战死于朝鲜。而叶老因为早年战争年代负过伤,没有生育能力,就抚养叶青丽长大,完全将侄女当做了自己的女儿。
叶之然憨态地一笑,挠挠头说:“其实,我是常到叶老这里蹭饭吃,说起来,是叶老帮我解决了大问题呢。”
叶青丽闻听笑笑还没答话,叶老侧过脸对她说:“小叶是我和恒良打牌时认识的,我和他一见如故,很谈得来,你看看,他是不是有我年轻时的影子?”
叶青丽颌首赞同,说:“有几分神似,不过,没有叔叔那时候的英武。”
叶老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张念悦睁大了眼睛问母亲:“妈妈,爷爷年轻时很好看吗?比木头还帅?”
听到念悦“木头”二字冲口而出,叶之然不由心里一跳,有些紧张地望着叶青丽。张念悦似乎也有些明白自己的话中似乎有些语病,在母亲身后对着叶之然做个怪脸,不出声了。叶青丽审慎地看看叶之然,又回头看看女儿,目光中隐含疑惑,问:“什么木头?”
叶老哈哈一笑,替两人解了围,说:“什么帅不帅的,都老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哦。”
张念悦忙讨好地走到叶老身后,轻轻在他肩膀上揉捏起来,说:“爷爷不老,jīng神着呢,要不,妈妈怎么放心让你和才叔在常嘉独自住?”
叶青丽接着念悦的话说:“叔,才叔也上年纪了,这次我把江嫂夫妻两个留在这里,收拾收拾院子,做做家务,你就不要再反对了。”
叶之然想起进院子时看到一对四十多岁的农村夫妇,看模样蛮强干的,估计就是叶青丽说的江嫂夫妇了。
叶老征询地看着一直没有出声的才叔,才叔忙摇摇手,说:“我身子骨好着呢,用不着的。”叶老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叶青丽的要求,说:“就留下吧,总有一天需要的,让阿才也轻松些。”
几个人坐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的时候,叶之然看见客堂间通往后进的门口出现了一个大男孩,一米八的个头,长得挺威武,颇有张恒良的轮廓,就知道这是张念悦的弟弟。果然,他手里拿着一本武侠书,进来就问念悦:“姐,《书剑恩仇录》的下册呢?在哪?”
张念悦笑笑却不回答他的话,对着叶之然说:“这是我弟弟念恒,”又转过头对弟弟说:“你来得正好,认识一下,这是叶之然叶哥哥。”
“叶哥哥?”张念恒把“哥哥”二字咬得稍重,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叶之然,回过头问姐姐:“该不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吧?”
一句话把张念悦的脸sè说得绯红起来,恨恨地瞪了弟弟一眼,骂道“该死,你说什么呢?”骂完,却用眼睛看着母亲。
叶青丽本来将儿子的话当做玩笑话在听,见了念悦的表情及紧张的反应,心里却有几分明白过来,回过头来看了叶之然一眼。
这一眼,虽然没有严肃的意味,却看得叶之然心里发虚起来,他不自然地笑笑,对张念恒说:“你是念恒啊,听说刚参加完高考吧?考得怎样?”
张念恒果然人小鬼大,不因他的话转变话题,有些轻蔑地说:“别扯开去,想当我姐夫可不容易,别的不说,我这一关就不好过。”说话口吻,却带着那么一股纨绔子弟的气息。
叶之然毕竟大他几岁,生活阅历决定了随机应变的能力,笑着说:“我和念悦也就是普通的朋友,你问问叶老就知道了。”
张念恒摇摇头说:“你和爷爷混了这么久,早就哄得他开心了,当然会帮着你说话,我相信自己的自觉,你和姐姐肯定有事。”
张念悦就拿拳头往他身上招呼,说道:“几天不见,你长能耐了,怎么就会胡说八道了?”
张念恒看看姐姐有些发急的表情,身子往后躲了一下,不觉连连感慨,说:“不容易啊,我见过许多个姐姐的崇拜者和追求者。能让姐姐亲自出来打掩护的,你绝对是第一个・・・・・・”话未说完,张念悦使出女xìng惯用的武林绝招--――蟹钳功,一把狠狠地拧了过去,把弟弟痛的呲牙咧嘴,直吸冷气。
叶青丽皱了皱眉,对张念恒低斥一声:“念恒别胡闹,一边呆着去。”说完回过头似乎很随意地问叶老:“叔,小叶做什么工作的?”
叶老似乎也是很随意地回答:“小叶不错的,有能力也有正气,现在是常嘉县马石乡副乡长。”
张念恒撇一下嘴接口道:“才副乡长啊・・・・・・”一言未毕,念悦举右手将大拇指和弯曲的食指做出蟹钳的动作,威胁道:“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啊?木头是j大的高才生呢,在校的时候就是学生会主席。”
叶青丽第二次听到“木头”这个用词,此时心里已经明白女儿对这个年轻的副乡长产生了好感,对叶之然的关注不由大增。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但叶青丽看他的感觉却并不单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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