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
月夜。
两条人影追逐跳跃着,过了一阵之后,前面矮一些的人影轻盈地落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上,后面追赶着的身影便也停了下来,落在另一棵树冠上,距离不远不近。
落定后两人良久没有言语,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两个人影随着脚下随风摇摆的树枝一起轻轻飘动着,仿佛是原本就长在树上的一片叶子。
两人皆是一袭白衣,却是一男一女。
“你可以预知到我会在某处找到你,然后又据此躲避我,之后又有新的预知、新的躲避...你不觉得这是个矛盾又无解的循环吗?预知未来与改变未来...未来如果是可以改变的,那又何从预知呢?”月光下白衣如雪的银发男子讥诮地说,“我讨厌没有答案和结果的事情,它们会耗尽我的耐性。”
“不,我无法改变未来,我只是尽量拖延它进行的时间。”站在他对面白衣乌发的女人说,“我离不离开混沌界你最终都会找到我,早晚而已,只是我不愿看到你为了逼我现身而毁掉跟我有关的一切。”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呢,你却还是预知到了我失去耐心的临界点,故意被我找到,让我失去了一次发火的好借口呢,呵呵。”男子轻笑着说,“他们都以为我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难道不是吗?”女子望了他一眼问,衣袂随着夜风微微飘动。
“你知道的...”男子抬起头望着满天的星斗,“事实并非如此,我也只不过比他们强一些而已。”
“不是‘一些’而已吧,你早已高高在上,立于所有人完全无法企及甚至想象的高度,这难道还不够吗?”女子接着说。
男子把眼神从浩渺的星空中收回,重新看着眼前的女子,笑了笑。
“我们为什么存在于这世上?从哪里来?最终又将走向什么结局?是谁划出了天空与地面的界限?是谁将人世与大荒分开?人与我们有何不同?为什么要有不同?一切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银发男子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而是又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伸展双臂在空中轻快地划了一个圆,指尖从他周围的天地万物上划过,“谁创造了这一切?又是谁制定了这世界运转的法则?”
女人沉默着,看着神情十分困扰的他。
“是所谓的‘神’或者‘造物主’吗?”他回看过去,从纷乱的思绪中跳脱出来,问询地看着她,“神...存在吗?”
“我不知道,你不知道的我更不可能知道。”女人摇摇头说。
“我知道你不知道,没人知道。”他又笑了笑,“但是我真的想知道,关于他或她的一切。”
女人再次沉默了。
“会有办法的,涂山的玉藻。”他微笑着看着女人说,言毕抬起头,再次看着那无垠的夜空深处。
女人悄悄地低垂眼帘瞥了一眼夜空下的某处,眼中满是不舍......
迷宫中心处,刺眼的光黯淡下来的时候,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的几个人目瞪口呆地仰头看着上空。
从穹顶上缓缓下落着一个透明的圆球,球内悬浮着一个粉红的婴儿,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挥舞着小小的拳头,踢动着腿,发出愤怒的哭声。
“嘘――嘘――乖...”室内回荡着阿离安抚的声音。
阿离的声音仿佛有着催眠的魔力,透明圆球里的婴儿渐渐停止了哭泣,蜷起身子似乎又睡了过去,球体在离地面一米多高的地方停止了下落,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华安四个人围站在球体四周,惊异地看着它,里面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婴儿。
“这...这是个婴儿吗?”孟承志小心翼翼地说,怕又惊醒熟睡的婴儿。
“不知道,我完全没有感到任何气息,不管是人类的还是妖怪的...”华安面色凝重地看着那球体说。
“我们不是来研究不明生命体的,于小姐的母亲,你在哪里?我们时间不多,得赶快带你出去...”恒智打断华安低声向四周问着。
放眼看去,整间屋子除了那球体外空无一物,根本就没有藏身的地方,但刚刚却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
“妈妈,你在哪?”于冬雪也焦急地四下看着问。
“你们带不走我的,我也没办法离开这里的。”阿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话,不要再问也不要再说了,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离开,快!”
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唉,我们没办法带走你...因为我们就在你体内,是吗?”华安叹了口气说,“你失去了形体,被他变成养育这‘东西’的‘茧房’了吗?”
短暂的沉默后阿离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就应该现在就带他们出去,华家的孩子,我很谢谢你,你已经帮我做了很多,现在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把她带出去,送回她原本生活的地方,让她忘记这一切,继续平凡平安的活下去,我求你!”
“又有新委托吗,小雪妈妈,这样可是另外收费的哟,委托人。”华安微笑着说,“啊,我忽然想到...”
“光之谷,影之底,转移旧之形,脱离****,改为听我命之形,重入****。”华安嘴里低声念着,蹲下身子,手掌按在地上,“涂山的玉藻!”
整间屋子都颤动起来,随着华安缓缓抬起的手掌,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地上缓缓升起。
白衣乌发,正是于冬雪的母亲――阿离。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真正的名字?”阿离十分惊讶地看着华安。
“说来话长,我也是碰碰运气而已。”华安拍拍手上的灰尘说。
“请你下次决定要做什么的时候能不能事先跟我商量一下?或者考虑一下可能造成的后果行不行?”恒智不安地看着仍旧颤动着的地面,还有那又开始缓缓下落的透明球体。
里面的婴儿再次动了起来,似乎比之前更加剧烈地踢动着手脚,小脸似乎因为愤怒扭曲了起来。
球体终于落在了地面上,像一个巨大的泡泡一样在触地的一刹那破裂了,婴儿落在了地上,猛地睁开了眼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快走!”阿离拉起于冬雪,招呼华安他们往那扇打开的门跑去。
‘嘭’的一声,门重重地关上了,几人猛地回头看过去,那婴儿已经手脚着地趴在了地上,大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几个人,摇摇晃晃地朝他们爬去。
几人莫名地有些害怕起来,顺着墙壁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华安问道。
“是他,是他制造的东西,他称之为‘纯粹’的东西...”阿离推着几个人往后退着,眼神中充满了畏惧和厌恶,“它靠吸食我的灵力长大,只要感觉到有强大灵力就会像吸血鬼一样去吸食,千万不能不要被它缠上!”
室内的穹顶忽然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个人影从高空直落而下,嘭地摔落在地面上,几个人包括那婴儿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地上的人颤抖着勉强支撑起身子,慌乱地挣扎着朝墙边爬去,仿佛被什么恶鬼猛兽追赶着似的。
“魍魉!”华安惊呼了一声,而正朝另一侧墙边爬过去的魍魉却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挣扎着爬动着,惊恐地靠坐在墙边,大口地喘着粗气望着穹顶的破洞处。
从那里透进来一大束灿烂的阳光,一个白色的人影顺着那明亮的光柱缓缓落了下来,衣袂飘飘,神色安然,宛若神明。
“我感觉到了新生命的诞生。”飘然落在中心地上白衣银发的男子说,“但却比我预计的早了些。”
言毕看了看惊恐瑟缩着的魍魉,接着看着被华安、恒智和孟承志三人挡在身后的于冬雪两人,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了惊讶的神色,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你终究还是骗了我啊。”银发男子笑着摇了摇头说,“难怪你不肯养育这孩子。”
原本正爬向华安几人的婴儿停了下来,看看他们,又回头看看正中央那银发男子,犹豫着停了下来。
“它不是我的孩子,它只不过是个你制造的怪物。”阿离紧紧握着于冬雪的手说。
“我很惊讶你会这么说,它生长在你的体内,依靠着你由一团血肉变成一个婴孩,怎么能说不是你的孩子呢?”银发男子看着她讶异地说。
“这位...先生,不知道称你为先生合不合适啊,姑且这么称呼吧,根据你所说的情况,我们人类有个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东西...”华安看了看停在中间的那婴儿说。
银发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寄、生、虫!”华安脸色一沉说,“看来传说还真有些言过其实了,先生你竟然连什么是‘孩子’都没搞清楚就开始妄想要做些‘造物主’才能做的事情了么?”言语中满是讥讽。
“喂,小市民,你知道你是在激怒他吧?是怕我们见佛祖的过程太慢或不够痛苦吗?”恒智头上已经有些冒汗了,压低了声音跟华安说。
“我很惊讶于你的勇气和无礼,年轻人,但我却没办法生你的气,正如我没办法生悄悄爬进自己花园的蝼蚁的气,即便是几只特别的蝼蚁。”银发男子笑着摇摇头说。
“请你放过他们,我会继续留在这里,我会照你说的做任何事,他们只是几个弱小又无知的人类而已,完全不值得你生气的。”阿离从华安身后走到前面,挡在几人身前说。
“不,他们当然不值得我生气。”银发男子说,“但我确实有件事很生气,就是你――骗了我,这女孩是你的孩子吧?”
银发男子指了指于冬雪,阿离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
“看来是了...”银发男子微笑着说,“怪不得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按理说天狐一族的能力是可以一代一代累积传承下去的,更何况还有那东西在...你骗了我,所以我的实验才一直没有结果吧,这件事足够我生气了吧?”
“原本我还以为你只是失职让她跑掉了而已...这样的失误还有被原谅的机会,但你现在竟然还试图利用这些弱小无知的人们来对抗我,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魍魉,你恐怕早就知道她在骗我了吧?”银发男子侧脸对蜷在墙边的魍魉说。
“撒谎和做错事都要坦白承认,而不是用更多的谎话和错事去掩盖,这就真的不可饶恕了。”银发男子收起了笑容,转过来面对华安几个人的时候,眼神如两道冰冷的利刃投向阿离和她身后的于冬雪。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有人说过你这种态度会让人很不快吗?并且,你判断事情对错的标准会不会太自我中心了点?你该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就是所谓的‘神’吧?”华安继续挑衅地说着,略微抬起右臂。
“哈哈哈,年轻人,你试图挑衅我让我把注意力转到你身上吗?虽然勇气可嘉,但是却实在是个愚蠢至极的主意,如果我真的发怒的话,你们所有人是没有先后之分的...”银发男子冷峻地看着华安说,“至于――什么是神?我来到了天上,但天上空无一物,我呼唤他却没有任何应答,如果他存在的话为什么没有阻止我?如果他不存在的话――”
银发男子张开双臂,挺立如神祗。
“我分解生命、创造生命,我制定法则,我超出所有的强大,我能做到他能做到的任何事――所以,为什么我不能是所谓的‘神’?”银发男子在光柱之下发出圣洁的光。
“这是个哲学问题呢,这位先生,要讨论的话恐怕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但很显然你走岔道了呢。”华安一抬手,袖中一道白光激射而出,直奔银发男子而去。
“你疯了?!想让无声送死吗?!”恒智急道。
华安摆摆手笑了笑,那白光虽是朝着银发男子而去,却在半路上停住,向下拐去,盘旋在那婴儿的头顶,那婴儿一把抓住它,贪婪地吸食着,随着那白光的逐渐黯淡,婴儿瞬间长大了起来,看起来已经是四五岁的模样,无声已经变作了四脚蛇的样子,婴儿像抛弃旧玩具一样一把甩掉了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犹豫地看着室内其他的人。
“就是现在!”华安咬破手指在嘴边一吹,从血雾中拿出那把血之刃,用尽全力向银发男子劈了过去,动作一气呵成,让人来不及反应。
银发男子身上白光暴涨,本能地挡住了这一击,被弹开的刀气转向了墙面,劈开了一个大缺口,男子脸上的神情很惊讶。
“你到底是谁?年轻人。”银发男子问。
那已突然长为小童的婴孩却在那一瞬间移动到了银发男子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张嘴就咬了上去,银发男子显然也猝不及防吃了一惊,却被抓的紧紧的,动弹不得,身上的能量也如被打开了缺口的大坝般朝那小童体内倾泻而去,像个陷空一切的黑洞般吞噬着一切可以吸食的灵力和能量。
“还等什么,快跑啊大家!”华安一挥手招呼几个人朝墙面的缺口跑了过去,待其他人都跑出去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拉起了蜷在一旁的魍魉跟着跑了出去。
“为什么要救我?”被拖着飘在后面的魍魉讶异地问。
“反正你也没什么重量,多你一个也不多。”华安头也不回地继续跑着。
“你们这样跑不掉的,整座城都被他设了结界,那个东西拖不了他很久的。”魍魉虚弱地说,“向下,向下或许还有可能...”
几人停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阿离看起来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正待要说什么,却被华安打断了。
“不要说什么‘你们快走,不要管我了’这样的话,我们来就是为了救你,已经走到这里了,不可能丢下你不管。”华安坚定地说。
“对,妈妈,你一定要跟我们一起走!”于冬雪也说。
“傻孩子,我知道我不走你们也不会走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从哪里向下会比较容易出去。”阿离勉强笑了笑说。
“呃...好吧,从哪里向下?”华安尴尬地挠挠头说,于冬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么多年,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也该有个了结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这些孩子们来救我,但这座城你也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所以你最好和我们一起离开,你我合力或许会有一线生机。”阿离对魍魉说。
“大家来这里,站紧一些。”阿离走到不远处吩咐说。
华安等人赶忙走过去围站在一起,所有人站定后回头看着仍在原地的魍魉,终于,她迟疑地点了点头走向众人。
一道光自云中闪过...有东西流星般从空中****下来...
啊咧,中午明明更了的,怎么没显示...再更一次看看有木有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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