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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牙齿卷 第二十一章 驱邪————真’的另一面

    所谓‘真’,即‘真实’,所发生之事的‘真相’,事物的真实面貌和情况。

    ‘真’是唯一的,但却隐于表面之下,如蚌中之珠。

    横看成岭侧成峰――虽然是同一座山,但却因为观者所处位置、角度各不相同,所看到的景致也就不同。

    亲眼所见的,亲耳所听的,亲身所经历的,个人即视其为‘真相’,但生之为人却不免受各种条件所限,一个人的‘真相’其实只是真正的‘真’之一面而已。

    但,如果将所涉之人不同的‘真相’黏合在一起呢?

    华安将双手分开,腕指翻飞,最后定格结成一个奇怪的手势,朝孟德礼一指,大喝一声:“定!”

    孟德礼紧皱的眉头渐渐解开,面上的表情也平和起来,入定般闭上眼睛,静静的坐着。

    华安将脸转向了丁桂芝,注视着她的眼睛,她原本慌乱躲闪的眼神慢慢稳定下来......

    二十一年前,那一年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得想办法在孟家留下来。

    孟家老当家与我爹是旧识,年轻时有过过命的交情,落难时在我家寄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老当家离去时身无长物无以为报,便裁襟为约,将来子女若同性便结为异姓兄弟或姐妹,若是异性便结为夫妻,互帮互扶,同甘苦共患难。所裁衣襟由两人各执一幅为证,之后便各奔东西。

    后来因为父亲经营出现了问题,我家开始家道中落,终于在我十七岁那年,我家不光家财散尽,还欠下了不少外债,父亲急火攻心暴病而亡,讨债的却仍旧日日上门,母亲天天提心吊胆怕我被捉去抵债,实在没了出路时想起当年之约,虽然原来本当做笑谈没当真的事情,如今也只能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姑且一试了。那些年间我爹和孟老当家间或有些书信来往,信中有孟家的详细地址,我娘便将书信和那半幅衣襟给我,将最后的几件值钱首饰也交给我作路费,交代两个还没来得及偷跑的丫头和小厮陪伴着去投奔那有婚约的孟家。

    一路上颠沛流离,首饰当的钱也着实不够用,中间丫头也染病死了,那小厮数次想要偷跑不想再陪我走下去,万不得已我只能好话说尽,许了很多好处,说待到孟家完婚之后一定兑现,最终他才勉勉强强陪我找到了孟家。

    但是等我们去到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了,孟家老当家已经故去,少当家已经是掌事了。眼见已无证人,我一个姑娘家脸皮薄,也说不出婚约的事,便把那半幅衣襟收了起来,只大致说了家中的情况,他听完又看了我带的书信后一阵惋惜慨叹,安排我们住了下来,便忙去了,与下人交代说是投奔来的远亲,要人好生招待。

    能有安身之处已经是万幸了,我自然是感激不尽,但是途中对那小厮所许的各种好处看来却是无法兑现了,陪我来的小厮虽然心中不满但是也无法可施,只能也留了下来。后来少当家的曾经差人去我老家寻我的母亲,可是去到的时候家里已是一片狼藉树倒猢狲散了,而我母亲...她在我走后不久就已经悬梁自尽了...

    世态炎凉,虽然面上说是投奔的远亲,但是我孤苦伶一个人寄人篱下无钱无势,虽是小姐小姐的叫着,却没有人真当我是什么大小姐,与其说是小姐,不如说是高级一点的仆人而已,因为原来在家中读过一些书,也算有些见识,于是就跟两位小少爷走的近些,在二人读书的时候端茶倒水,得闲也会坐下闲谈些时。

    那一年孟家的情况很不妙,在下人中间流传着不少传闻,有的甚至故意当着我的面说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就要遣散一些下人了,已经没有闲钱养这么吃白饭的了之类的话,我听了自然是脸上挂不住,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如果我被赶出去的话就真的无处可去了!所以我必需得想办法留在孟家!我一定要活下去!

    因为在孟家经常来回走动的关系,其实关于那匣子的事,我想我发现的时间要比其他人都早一些。我对陈来一直没什么好感,毕竟他是莫名其妙来到孟家的,又莫名其妙留了下来,竟还被当家的看重提拔了起来,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有些问题,不知道他到底是耍了什么手段才得到那些,所以心中总是有些介怀,平日里就算见到他也会刻意避开。后来在陈来从杂工调去账房没多久的时候,有一次夜里肚子不舒服要去茅房,路过他房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他和那个鬼一样的女人身影,我当时很害怕...更加肯定他是用什么邪术迷惑了当家的和其他人,所以才会一路平步青云地位扶摇而上。但是我一个外人也不便多说什么,心里感觉很不痛快,现在想想,大概是羡慕的嫉妒起来了吧。

    后来从两位小少爷的闲谈中也零星听到了一些陈来的怪异行为,听得出来两个人尤其是老二对陈来的事情十分好奇。有一天我往书房送茶点,碰巧看见老二在房里拿着一支翡翠嘴烟斗发愣,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一直惦记着的人家茂发叔的宝贝,但是据说那天茂发叔他忽然出了意外死了,而他平日不离手的宝贝却到了老二手里,我一时好奇就问了起来,老二他顿时紧张了起来,央我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当家的大哥,于是我便就势问了个究竟,他就一五一十跟我说了,我听得心里暗暗称奇,原来陈来他靠的就是那黑匣子啊!

    唉,从那以后我就想...如果那黑匣子能实现人愿望的话,那帮我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就好了,能让我继续留在孟家就好了,如果我爹他们的约定能实现的话,我就可以嫁入孟家了,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留下来成为正式的孟家的一份子了,看那些下人们还会不会狗眼看人低!

    我真的不想,也不能再流离失所了,如果被赶出去一定是死路一条。

    从那天开始我便一直在找机会接近那匣子,给我一次机会就好!我什么都不会多要,只要求实现那原本就应该实现的婚约而已。所以我一改平日避开的态度,经常有事没事往陈来那附近绕,主动帮助负责那几间厢房饮食起居打扫的丫头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渐渐跟她混熟了起来,她看我也不跟她要求什么回报,也乐得有人帮忙干活偷懒,我也终于找到了机会能进到陈来房间。

    那天下午刚好那丫头说身体不舒服要去看郎中,所以让我帮忙招呼着,我正求之不得呢,就满口答应了下来。待她走后,四下无人的时候我进到了陈来房间,按老二说的直接走到了那衣橱跟前,十分忐忑的许下了那个愿望,心虚的正待要走的时候,那个白色的人影忽然出现了...我低着头,看到了她雪白的裙摆,大白天的竟出了一身的冷汗,吓得头都不敢抬!眼前的人却说话了...

    她说,你的愿望很简单,其实你可以得到更多的,如果你想的话。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如果可以的话,如果真的可以的话...

    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很简单举手之劳的一件事,以后你就可以经常叫我出来,我也就可以满足你更多的愿望,她继续说着。

    我根本就没办法拒绝,我抬起头,看到了她那充满魅惑的美丽的脸,我说,你要我做什么?

    她轻轻笑了一下说,你只要把陈来手上的那串手珠取来给我就行了,你瞧,是不是很简单呢?

    如果这么简单的事,我可以做到的!我连忙点了点头。

    只是,我很急想要那串珠子,所以这件简单的事要尽快办好才行,最迟不能超过明天这个时候,她说。

    我又点了点头。

    这时候陈来忽然匆匆忙忙的回来了,我急忙走到桌前装作还在打扫清理的样子,那个白衣女人同时也忽地不见了。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到跟前的时候才看到屋里有人,我们两人一照面都吃了一惊,他也就没在意我脸上惊慌的神色。因为平日经常与那位负责丫头厮混在一起,与他也时常照面的,他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我怕他怀疑忙说是那丫头忙其他事顾不得了,所以央我替她做些打扫的,他道了谢说不用再忙活了,已经很干净了,我就顺势说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赶紧退了出去。

    我看到他腕上的手珠了,如果他一直戴在手上的话,恐怕还不太好取呢...时间又有限,得想个什么办法才行...他总要洗澡什么的吧,会有机会的,我想。我那时被实现愿望的事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想过如果她无所不能的话为什么区区取一串手珠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我替她做呢。

    所以当天晚上我又悄悄潜到他房间附近看有没有机会下手,但是走近却看到大当家和老二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他窗户外面,我做贼心虚吃了一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没过多久就看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陈来突然推开窗户发现了外面的两个人后便跑了出来,三个人小声的争吵起来,之后陈来就回房关上了门窗,当家的两人很不情愿的走了。看那种情况当天晚上是不可能有什么机会了,就只好回去了。

    白天的话机会就更少了,这件事情比想象中难得多呢...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根本就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就又故意晃荡到陈来房间附近找机会,但是意外的发现那位负责丫头在跟陈来跟说着什么事,两人表情看起来很复杂,好像还有些争吵,后来陈来跟那丫头说了什么之后她就出去了,他自己愣了一会好像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就把衣柜打开拿出了那黑匣子,之后简单收拾了些衣物打了个小包袱走了出来。

    看起来是要出门,而且看那架势恐怕还不是一般的外出...手珠还在他腕上,如果他一去不回的话,别说是取那手珠,那匣子也没指望了!我顿时就急了起来,又不能上前拦住他,只好尾随着他看个究竟。

    走了有一阵后,看到那丫头已经等在路口了,看到陈来后一脸喜色迎了上去。我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两个...可能是我平日太专注于那手珠的事了,竟完全没有觉察到!如果他们是准备...准备私奔什么的话,那就糟了!得想办法阻止他们才行!

    早上就已经开始飘雪了,地上也积起一层了,地面很湿滑,如果要回去叫人的话一定来不及了,而我一个女人要强行拦住他们估计也做不到...忽然我想到了一个办法,那种情况下我一心只想拦住陈来拿到他手上的珠子,什么都顾不得了,不管是什么办法都姑且一试好了。

    我抄近路绕到了他们前面,坐到地上装作滑到了扭伤脚的样子,大声喊着救命救命,果然他们二人听到后急忙赶到了我那里,见是我便急忙上前问是怎么回事,我就撒谎说出来散步不小心走得远了,想回家走得急了就滑倒把脚扭伤站不起来了,那丫头闻听便赶紧上前扶我,我起来的时候顺势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上从头上拔出了簪子对着她脖子,我也不想那么做的,但是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我威胁陈来把他的手珠和黑匣子交给我,不然就要那丫头的命,陈来一时惊呆住了,嘴里连连说着这匣子是个祸物,你们都是怎么了之类的话...我手上一用力把那丫头脖子上扎出了血,陈来这才恍过神来,连连求我不要伤害她,只要把她放了什么东西都给我。

    我也不想伤害她的,听他这么说我也松了口气,让他把匣子和珠子放在地上退后几步,等我拿了东西就放了那丫头,陈来乖乖的把手珠和包裹都放在了地上往后退去,我挟着她一步步走到了东西旁边,蹲了下来准备把她往前一推拿起来东西就跑的,陈来一定只顾着扶她来不及追我的,只要东西到手我能呼唤出那个女人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谁知就在我松开手的一刹那那丫头好像觉得有机会逃走了,所以猛地一挣扎,我却没有防备已经推了上去,她尖叫一声脚下站立不稳,却不是按我想的朝前方陈来的方向倒去,而是朝着临着沟的一侧倒了过去,陈来见状疯了一样冲过来想要拉住她,我也一下慌了神,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抓起地上的东西连滚带爬的就跑,等陈来冲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滚了下去,陈来眼睁睁的看着,顿时崩溃了般哀嚎起来,想要顺坡下去根本就不可能,于是就想顺着路绕下去救人,看见我在前面的时候已经气红了眼,上前就跟我扭打了起来,我也吓得慌了,拿手上的簪子就对他一阵乱戳,他吃了痛却更加恼怒起来,吼叫着说我疯了,一把夺过我手上的匣子,我也夺不过他,反正手珠已经到手了,于是赶紧转身就跑...

    往回跑的路上看到很多人已经四处在找人了,见到我还问我有没有见到过陈来,我谎称不知道,自己也正在找,别人也没再多问便继续去别处找了,我这才心惊胆战的回了家。

    当天稍晚些的时候才听说...陈来他失踪了,据说可能是失足跌下山崖了,我一直很害怕,可能是被我害的才跌下去了吧...但是似乎根本没人知道我见过他的事,后来大家好像都十分忌讳,陈来的死也被禁止再在家里说起...

    那手珠从被我带回家之后就不见了,我想,应该是那白衣女人拿去了。

    而她也兑现了她的诺言,大当家在不久之后忽然提出来说我爹与老当家的书信中提起过婚约的事,说孟家世代只要与人有约定就一定要守约,最终决定了老二与我的婚事...我也终于得以以少奶奶的身份在孟家留了下来。

    我活了下来,靠自己活了下来,虽然我之后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定!合!”啪的一声,华安将双手分开又用力合上。

    “‘真’已在眼前,接下来,与之有关的人们,说出你们的‘理’吧!让她现出她的妖之形!”华安大声说。

    虽然更的晚了些,今天总算更了,也算实现了一部分诺言,嘿嘿。明天21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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