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无畏惧之物,便易生邪念,受之蛊惑,做出无可挽回之事,虽可达尝所愿,却不免惶惶不可终日,不得善终。
然众生皆不过是按照自己认为对的准则行事而已,是非对错,又有谁能够判定?
缘起、发生、结果与后续,以及人与人之间因为这个过程而产生的种种羁绊,一切的一切,冥冥中似是由一双巨手在推动着前进,一种无法抗拒的,无所不能的力量。
那是什么?
或许,就是叫做命运的东西吧。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虽已是薄暮的夕阳,但却仍旧光芒万丈,阳光如一把金色巨刃斩开了空中的重重黑幕,又像是收起了舞台上厚重的幕布,场景虽仍旧是那个场景,但却有种忽然剧终了般的突兀感,每个人都定格在那里,望着一处,仿佛在等待散场的掌声。
然而地上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印和两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却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发生过了,并且无可挽回,一大片阳光穿过卸去门板的房门斜斜的照在地上,铺出一条金色的地毯,直通到那分开的黑匣子和从中掉落的东西上,那众人凝望之处,匣子依旧是没有一丝反光的漆黑,而那掉落之物在光照之下却更显得灿烂无比,光彩夺目。
我不知道那黑匣子里掉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像其他人一样被它的美丽惊呆了,只能呆呆的望着,甚至忘了移动脚步,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拉着我向它走去,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由着它拉我走过去。
被牵引着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那团金光闪闪的东西走去,跟着那抬起的右腕,不,准确的说,是右腕上的手珠,它正发出与那东西一样灿烂的光芒。
我能看到其余人看过来的惊讶的目光,我也一样的惊讶,但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了。
右手触到那团东西的一刹那,温暖又柔软的触感直达心扉,难以描述那种从心底泛上来的平和的感觉...仿佛触摸到实体的阳光...而这种平和的感觉似乎在室内弥散开来,传达到了每个人的心中。
我感到有东西从脸上滑落,好像是――泪水?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很高兴呢,可是...眼泪它...它却自己滑了下来...我控制不住...”于冬雪微笑的脸上泪水奔涌而出,她有些惊讶的用手抹着不断流下来的眼泪说,但眼泪却仍旧扑簌簌的往下掉着。
“这种感觉...阿离...是你吗阿离?是你回来了吗?”大伯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的心中好像被涤荡过一般澄明,不知为什么好像忽然与大家的心意相通了一般,不用说话就能感知每个人心中所想,小雪和大伯他们明明没有说话,但我却已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甚至对每个人情绪的波动都感知的一清二楚,为什么?是手上这东西的原因吗?
不知何时,那团发光的东西已经被我捧在手上,甚至连我本人的身体都开始发着与它一样的光芒。
大伯走到我跟前,握住了我的手,或者说是握住了我手上的那东西,缓缓的跪了下来。
“我忏悔。”
我听到大伯的心里说。
看到原来那么威严的长辈跪在眼前,虽然明知他跪拜的并不是我,却仍旧让我十分慌乱,连忙躬身扶他起来,他的头发已经灰白,背也有些弯了,忽然觉得他十分可怜,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整个人看起来突然苍老了很多,不再是那个威严矍铄的大当家,而只是一位充满悔意的老人。
“二十多年前做下第一件错事的时候就应该停手的,可我们却一错再错了下去,用更多的谎言和错误去掩盖,罪孽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等回过神想要停止的时候,却已经身不由己,只能被裹挟着滚落下去,眼睁睁看着一切发展到如今这地步...”大伯眼神空洞的看着那黑匣子说。
“你们好狠的心!就为了这鬼匣子就要杀了他么?还杀了我们的孩儿?!你们都不得好死!”门口忽然站了一个人,倚着门框咬牙切齿的说着,夕阳照在她身上,脚下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是头上缠着绷带的王妈。
大伯惊讶的看着来人。
“秀儿!”老陈喝止了王妈,“你听谁胡说的?!在大当家喝的东西里下药的是不是你?!你怎么这么糊涂!还有二少爷,他...他是不是被你...被你...”
“药是我下的!但是,又不能说是我一个人下的...哼哼,这家人果然是个个心怀鬼胎!是二少爷他吩咐我准备的参茶,我本想下药弄昏了大当家好把匣子偷出来,可惜有这个想法的好像不止我一个,在我准备把茶端进去的时候被二少爷拦了下来,说要亲自送进去,我躲在暗处却清清楚楚看到他进屋之前也下了药!待药性发作后偷了那匣子出了门,我跟踪了他,想找机会夺了那匣子,进到林子里的时候见他一边咒骂着一边用石头狠命的砸它,我怕那东西毁在他手上,正要上前抢夺的时候他却忽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我一时也不敢靠近,但我得拿到那匣子,才能让我的孩子活过来回到我身边...等了一阵我终究还是去拿了,但是却听到有人找到了附近,只能慌不择路的逃走了...后来就跑到了祠堂那里...”王妈神情复杂的讲述着。
“秀儿,到底是谁跟你胡说的?还教你做出这等荒唐事!”老陈质问道。
“唉...我想...应该是她吧。”华安叹了口气说,下巴指了指地上倒着的一动不动的孟思雨,“人啊,心中一旦有了阴暗之处,就会容易被妖怪蛊惑,无法辨别真假与是非对错,只能任由妖怪摆布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听了华安的话之后,王妈的脸上有些慌乱。
“因为...你的孩子还活着。”老陈看着她说。
“怎...怎么会...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王妈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门框才站稳了身子。
“因为是我,是我亲手把他送走的...”老陈说。
“老陈,这是怎么回事?陈来,陈来他有孩子?”大当家的惊讶的问道。
“是的,大当家,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除了三少爷,因为...孩子我托付给他了。”老陈低着头说,之后抬头看着我,屋里其他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朝我看了过来。
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张口结舌呆住了。
“秀儿,你应该也还记得,孩子的右肩胛骨那里,有一个特别的红色胎记。”老陈继续看着我说。
其他人尤其是王妈,眼巴巴的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证实。
我不自觉的抚着自己的右肩位置,眼泪忽然流了下来,什么都不必说了。
那里,的确如老陈所言,有一个红色的胎记。
“孩子...我的孩子啊!”王妈,不,应该说是我的母亲,她踉跄着跑到我跟前,一把抱住了我,嚎哭起来,哭的肝肠寸断。
面对着陌生的至亲,我脑中一片混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被她紧紧的搂着,僵硬地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无所适从,只是随着她默默的流泪。
“这么说,二十几年前...那不是老三和阿离的孩子...他们是为了保护这孩子才选择离开的吧,而我却嫉恨老三这么多年,唉...”大伯一脸悔恨自语着说。
照进室内的阳光依旧灿烂无比,但远处却忽然传来打雷般低沉的轰隆声,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不仅仅是声音,脚下也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其他的人也明显感觉到了,哭声噶然停止,大家都有些惊慌的环顾四周。
“是地震吗?”于冬雪抓住华安的胳膊慌乱的说。
“大当家的,好像是矿上的方向...”老陈朝外看了看,对着大伯声音焦急的说。
“是矿上...”大伯满脸惊恐的看着外面声音传来的方向喃喃说着,急忙走向门口,刚走了两步便脚下一软,有些站立不稳了,老陈连忙走上去扶住他。
“那里还有几千号人...”大伯面色苍白的说,手向外伸着挣扎着还要往外走。
“大当家...”老陈慌忙双手搀扶着他以免跌倒。
“如果真要发生什么事的话,以你一己之力也是无法阻止的。”华安看着大伯说,“如果你们曾向魍魉要求过太多本不属于你们的东西的话...恐怕...到了还回去的时候了,而且是加倍、甚至多倍的还回去――因为原本勉强维持着的某种平衡似乎崩溃了,而要恢复原有的平衡的话,恐怕要付出几倍于前的代价。”
大伯和二伯母两人听闻早已经是面如死灰。
“有什么办法...能不能想想什么办法,华先生!是几千条人命啊!如果要还的话,把我的命拿去,我死不足惜,可其他人...其他人是无辜的啊!”大伯踉跄着走到华安跟前拉着他哀求着说。
“很抱歉,我真的无法可想。”华安无奈的回答说。
“其实也不是真的无法挽回。”思雨的声音忽然在我们身后响起,大家均是一惊。
回头看过去,她正吃力的缓缓支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和脖颈。
“你是谁?”华安厉声说。
那明明是刚刚醒来的思雨,难道不是吗?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还想不想补救,哎哟,人的身体还真是不好用!”思雨以别扭的姿势勉强站立起来,像是很不适应自己的身体动作,“但是也没办法,只有这个能先凑合着用了。”
“好吧,不管你是谁,你先把这个吃下去。”华安走到思雨跟前,从腰包里摸出几根白色的须须,团成一小团递给了她,“思雨的生魂已经被魍魉撕裂侵蚀了很大一部分,如果不固住她的本元的话,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没办法承受附体的,如果她魂飞魄散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最后一句话华安加重了语气,言毕抬了抬自己的右臂。
思雨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好啦好啦,我又没说不吃,干吗这么凶神恶煞的!”思雨咕哝着把华安递给她的东西放到嘴里嚼了起来,“我还好心好意想要帮你们呢,真是,那句话怎么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说话间思雨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华安的脸色也缓和起来。
“时间紧迫,闲话少说,你从哪里来的?”华安问道。
“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思雨回答说。
华安的眉毛一跳,左手捏得右手关节咔啪作响。
“我...我说真的啦!”思雨连忙解释说,“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讨论来历什么的吗?我倒是无所谓,只是那地底下的人们能不能等我们讨论完就不好说了。”
“啧...”华安一副想要打人又没办法下手的臭脸。“好吧,那你快说,有什么办法能补救?”
“堵住漩涡的中心。”思雨说,“时间越长,漩涡的波及面会越大,破坏力也会越强,也就越难使它停止。”
“嗯...可是,要怎么才能堵住它?难道使时光倒流么?”华安沉吟了一下问道。
“哎哟年轻人,你不知道覆水难收的意思么?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没办法改变的,花瓶碎了之后即使把它重新一片不少的粘好,它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花瓶了,而是――一个补好的满是裂纹的新花瓶而已。”思雨说。
“现在没时间听你说废话,不要卖关子了,赶快言简意赅说正题!”华安再次抬了一下右臂恐吓道。
“啊...咳咳。”思雨干咳了两声很不甘心的正了正神色,“简单地说,万事都有它的根源,不管它最终会离开多远,变成多么不同的模样,‘根’却是不变的,也是无法舍弃的,而更重要的是――‘根’是一切的起点,也恰恰是最脆弱的部分,只要找到这个‘根源’,然后‘咔嚓’!”
思雨用手向下一劈,做出斩断的姿势。
“没有根的树就会枯死,没有地基的房子就会坍塌...之后尘归尘,土归土,虽然这样没办法把已经被漩涡吸进去的东西恢复原状,但是却可以把漩涡堵上,起码不会再有东西被卷入。”思雨的眼神在我们一群人脸上扫过。
“嗯...我大约是明白了。”华安皱了皱眉头说,之后转脸看着大伯和二伯母,“对它许过愿现在还活着的人,只剩下你们两位了吧?”。
大伯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平静,点了点头。
“你...你要杀了我们吗?”二伯母惊恐地倒退了一步说。
“不,如果说真要杀死什么的话――那就是你们心中的黑暗,斩断那条邪恶的‘根’。”华安坚定的说着。
说完走到我身边伸出一只手。
“小志,借你两样东西用用。”华安对我说,另一只手指了指我手上的东西和腕上的手珠。
“这个?”我抬了一下手不解的问。
“是的,有了天狐的宝物,这活儿干起来一定事半功倍。”华安说。
“你要干什么?”于冬雪问。
“啊,这个嘛,也算是我的副业之一――驱邪。”华安接过我手上的东西笑笑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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