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看着昏暗的戏楼后台地上那杂乱的脚印和拖行的痕迹,那个吊在戏台上叫丁强的男人...难道是在这里被杀的?
华安又把门帘卷高了些,好使里面光亮些,但因本就是阴天,后台内部依旧看不真切。于是只得一手尽量掀高门帘,一面伸头往里看去,细看之下中间地上好像有一段小小的白色的东西。
或许是遗留的线索...华安心想,于是放下帘子,准备走进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就是朝着戏楼的方向来的。
难道是凶手回来销毁证据?那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了,先看看再说,想毕连忙四下打量着能藏身的地方,见一旁有个挂满戏服的架子,一侧身藏到了后面蹲了下来,稍稍拨开挡着视线的衣服下摆,屏息静气盯着那刚刚放下来微微有些晃动的门帘。
会是谁呢?
一个女人的身影闯了进来,看起来很慌乱,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左顾右盼着。
坏了!该不会是也在找地方躲藏吧...华安心中暗自叫苦,一边祈祷着,别往这边看别往这边看...
但世事岂能全遂人愿,那女人果然还是向这边看过来了!
是凶手?还是无关的人?还是小偷?还是什么?华安开始脑子飞速转了起来,管她是敌是友,没搞清楚之前先制住她再说,是先捂住她嘴还是直接敲昏呢......
就在女人走近来,华安准备作势按住她的时候,又一个高大些的人影冲了进来,应该是个男人。
华安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后台开大戏么,怎么一个接一个的!
女人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进来的人。
“王...”男人开口说话了,满是焦急之意,停顿了一下之后又说:“秀儿,你这是何必,二少爷呢?”
华安心中一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孟宅的管家老陈。
“他死了!”女人带着哭腔说,声音又带着决然的愤怒。
“怎...怎么会...你都做了什么啊!”老陈震惊的说,停顿了一下忽然又说:“难道...你知道什么了吗?!”。
女人低下了头不做声。
“你手上的可是当家的匣子?”老陈问道。
“是。”女人回答。
“那匣子是个祸物,你何苦要夺了去,赶快给我,我把它送还回去,就说是在外面捡到的,你赶快逃吧,若等家里人发现二少爷他...他死了的话,你就逃不掉了!”老陈上前一步劝说道。
女人却往后退了一步,几乎靠在华安藏身的架子上。
“这本就不是他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还给他?!天可怜见,让我知道了这一切,哈哈哈,我已对这匣子许了愿了,只要等到晚上,就能为他和我那可怜的孩儿报仇雪恨了!这家人都该死!全部都该死!哈哈哈...就算要我的命献祭我也愿意!”女人大笑着,有些癫狂起来。
老陈见状便想要上前劝止她,女人掏出一把小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大喝一声:“不要过来!我早就不想活了,他死后我是为了肚里的孩子活着,孩子没了,我还活着干什么?!若是死了全家就能在地下团聚了,你为什么要救我?!我的脸已经毁了,丈夫和孩子都没了,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说孩子没有死?让我苟活到现在...现在却又说孩子早就死了...为什么...为什么...”
女人一手抱着匣子,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小刀抵着自己的脖颈,呜咽着哭了起来。
“秀儿,你说什么呢?谁告诉你...”老陈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忠哥,你不用再骗我了,这么多年我谢谢你照顾,没有你我也活不到现在,装聋作哑忍气吞声苟活这么多年,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或许还能见到我那可怜的孩子,这是我这么多年活下来的唯一希望,现在...没了...全没了...不过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要报仇,我一定要为他和孩子报仇!”女人咬牙切齿的说。
“秀儿,你都知道什么了?是谁告诉你的?你不要做傻事!”老陈再次劝说道。
“你不要过来,再上前一步我马上就死在这里,这匣子若是收了我的命马上就会实现我的愿望了,真想亲眼看他们死啊,就像亲眼看着我丈夫死一样!哈哈哈...”女人把抵在脖子上的小刀又抵得近了些,又哭又笑的说。
华安躲在后面看得心急,考虑着是不是要从后面帮忙制住这女人。
呼啦啦四五个人突然冲进了屋子,有些小物件被踢倒发出杂乱的响声,老陈也被推得一个趔趄,女人也吃了一吓有些愣住了,华安趁乱扒开挂着的戏服跳了出来,一把夺过女人手里的小刀,其他人见状一拥而上把那女人按到在地,其中一个顺势夺过了女人抱着的匣子。
后台的灯被打开了,女人被押着站了起来,到处一片狼藉。
“老陈,你发现王妈为什么不及时通知大家!竟然还要帮这个杀人凶手!”说话的正是孟卓成小少爷,面色阴沉的看着老陈和王妈两个人,“把他们带回去!”
王妈?!华安这才仔细打量起那女人,竟果真是昨晚上给他们几个上菜的那个王妈,可她不是哑巴吗?刚刚这女人明明会说话啊!顿时一头雾水,愣在了那里。
“还有这个人,搞不好也是同谋,一起带回去!”孟卓成看着手握小刀的华安厉声说。
“你这人还讲不讲理啊?!没看是我夺下刀子的吗?!”华安辩解着说。
孟卓成却不再理会,正待转身离去。
华安看了看地上已经被踩踏得完全看不清楚的脚印和痕迹,咦,那会儿在地上的那段白色的东西呢?怎么也不见了?沉思了一下,微微一笑,看来这家人个个都不简单呐...
“走吧,清者自清,我跟你们回去。”华安说。
说完华安便走上前去到孟卓成身边,似笑非笑的说:“你说是不是啊?卓成小少爷?”
孟卓成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瞪了华安一眼,不作声抬脚朝外走去,华安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跟了上去。还没出屋门,忽听‘嘭’的一声响,回头看去竟是王妈一头撞在了桌角上,登时鲜血直流,顿时周围的人又慌乱起来。
华安快步上前,按住她一侧的颈动脉:“有没有布?赶快压住伤口!”
一旁的老陈赶忙脱下身上的衣服按住她头上的伤口。
“你不是医生么?!赶快!先救人要紧!”华安将王妈的头抬高,对着门口的孟卓成吼道。
孟卓成和老陈都是一愣。
“你怎么知...”老陈看着华安,一脸不解,压着王妈伤口的手松了下来。
“按紧!不要松手!”华安看着老陈打断说,“孟少爷,现在请先救救她,如果你还有医德的话...”
中午,雨终于下了来,却不是畅快的倾盆大雨,而是细如牛毛的蒙蒙细雨,雨丝织成一张巨网,将整个孟家村笼罩在一片烟雨迷蒙中。
受伤的王妈头部已经被包扎好,人却还在昏迷,被就近安置在戏楼一旁的厢房里,由人看守着。
孟家二当家的尸体也已经被找到,暂时停放祠堂偏厅里,二夫人丁秀芝伏在一旁痛哭着。
大当家孟德礼披着衣服赶到后就一直呆坐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弟弟的尸体。
“大伯。”孟卓成打了声招呼,老陈和华安也被带了进去。
“嗯。”孟德礼神情颓唐地应了一声,视线却仍旧没有离开那尸体。
“你们都下去吧。”孟卓成对押人过来的几人吩咐说,黑匣子被送到孟德礼身旁的桌上,诸人应声退去,。
“孟大当家、二夫人、卓成少爷、老陈,我作为一个外人这么说或许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你们家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一下?现在已经不完全是你们家的事了,我和我朋友已经被卷进来了,她跟你们家另外两个失踪的人一样下落不明,或许你们还有时间慢慢找,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要是过了明天我们两个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华安说,环视了一下四人,均还是一声不响。
“当然,人人都有保留秘密的权利,但是如果保留这秘密要付出这么多人生命的代价的话,还要继续保留下去吗?你们可以不说,但是你们都看到了,发生的这一连串事件,或许还会发生更多不可控的事情,如果你们还是这样闭口不谈的话,可能被卷入的人会更多,后果也更加严重,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一下。”华安再次诚恳的说。
仍旧是一片寂静,华安有些焦急起来,感觉好像每个人手里都有一片有关这秘密的拼图,如果拼合在一起就能观其全貌,不管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困境,只要能看清楚就能想办法应对,可如果每个人还是握着藏着那片拼图的话,不用说应对了,都只会各自迷失在这迷宫中不得善终而已。
“如果你们都不肯说的话,那我来开个头好了。卓成小少爷,是你杀了那个叫丁强的男人吧?”华安目光如炬地看着孟卓成说。
余下的三人均是一惊,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胡说什么?!丁强他是被妖怪作祟杀死的,怎么会扯到成儿头上?!”满脸泪痕的二夫人丁桂芝愠怒道,忽然又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惊慌的看了孟德礼一眼。
孟卓成却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竟一句也没有辩解。
“卓成,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真是...真是你?!”孟德礼猛地起身,衣服从肩膀上滑落下来,看起来又惊又怒。
“卓成小少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趁乱从戏楼后台捡走了什么东西吧?你之所以会在后台发现老陈和王妈,不是你有先见之名跟踪了老陈,而是――你本来就要到那里去,就是要去找回掉落的那个小东西。碰巧发现老陈跟着王妈去到了那里,这样一来你就没办法进去了,又害怕他们发现什么,于是你就将计就计叫来了其他人冲进去抓人,实际是想要趁乱取走‘那样东西’。”华安对着孟卓成说,“一路上应该还没机会处理掉――还在你口袋里吧?”
孟卓成原本一直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右手微微一颤,惊讶的看着华安。
其他三人不禁随着华安的视线朝孟卓成的口袋看去,一时都没了言语。
“我再大胆的猜测一下...那是个注射器吧?”华安抱起胳膊歪了下头说。
“你凭什么污蔑我的儿子!成儿,你快说话啊!告诉大家他说的不是真的!”丁桂芝冲到儿子跟前,抓住他的胳膊用力的摇晃着,仿佛要摇醒这不言不语的儿子。
“丁强的尸体我看过了,那绝对不是妖怪作祟,虽然有某些妖怪嗜吃死人肝脏这一说,但是却没有妖怪会用锋利的工具划开个口子去取,有这种嗜好的妖怪通常不会有这种耐心的。而且丁强的脸上并没有十分痛苦的神色,这说明他腹部的伤口不是他的致命伤――或者说,是他死后才造成的,死人当然感觉不到痛苦。在人死之后又故意制造伤口,肯定是要伪装成什么别人容易误解又不敢深究的原因,卓成小少爷,这点你倒是很好的利用了你的家人的诅咒迷信呢。”华安继续说着。
“如果不是我这个不了解什么‘家族诅咒’的人掺进来的话,别人应该都会深信是妖怪作祟而不敢也不会深究死因的吧。其实有了这些猜测也不足以怀疑到你,如果说有什么破绽的话,只能说是你‘职业’了,除非是专业人士,不然普通人哪会那么精准的在肝脏的位置开大小那么合适又平整的口子?起码像我这样的是做不到。我看完尸体的时候只是猜想不是普通人干的而已,之后把昨晚上相关的人都想了一遍,每个人几乎都没有作案的时间――我和小雪在窗户底下偷听的时候丁强还活着,他离开一阵后我们被屋里的大当家、二当家、二夫人发现并追了出来,在快追到我们的时候听到戏楼那里有呼声才折返回去...”华安转向孟德礼和丁桂芝说。
“抱歉,我们俩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路过而已。”华安歉意的说,“后来我问过小志,老陈是听到我们这边的骚乱声才赶过来的,在他走后不久,思雨和小志出门发现了尸体,之后思雨又找到老陈你们一行人回到戏楼那边,也就是说大当家、二当家、二夫人、思雨、小志全都有不在场证明,更本没有作案时间,唯一有作案时间的是独自行动的老陈,但是从他离开小志他们两个到赶到大当家你们那里,前后最多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以他的年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掉一个青年人并且把他吊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于卓成小少爷你,见到你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怀疑你,毕竟当时看样子你是刚刚回到家,但是后来看到你在大当家昏倒时候所做的急救措施和各种检查表现来看――你一定是受过医疗专门训练的,那时我才开始有些怀疑,后来我才想到,唯一有时间有能力做到杀人吊尸这件事的人,可能就是你这个‘不在场的局外人’,只要你在事后很久才‘回家’,这样即使有人怀疑丁强的死因,也不会联系到你这个根本酒‘还没回到家’的人,而你――其实是昨天夜里之前就已经悄悄回来了吧?”华安再次转向孟卓成说。
“而丁强你作为孟家的小少爷,丁强一定是认识的,不知道你用什么理由把他约到后台那里,总之他去了,而你注射到他体内的东西才是他真正的死因吧?”华安咄咄逼人的看着孟卓成说,“我想,老陈急匆匆赶到我们这个骚乱点的时候,你正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把他拖到戏台中央吧?至于那个吊起尸体的机关,应该是你事先就已经准备好的吧?甚至在小志他们冲到台上试图把人放下来的时候,你又冒了第二个险――还在后台躲着吧?”
“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么做的动机。”华安说。
“是我杀了他!”孟卓成猛的抬头说。
忽地,一阵黑风夹杂着雨滴呼啸着从门外冲进来,所有的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刮得站立不稳,睁不开眼睛。
丁桂芝的尖叫声响了起来,接着是什么东西沉重倒地的声音。
又出现了,祭祀上的那个妖怪,华安想,挣扎着试图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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