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找死!
宫旬这次虽然说是微服出巡,但恐怕他一走出皇宫,就有人将这个消息送到甘州来了。
背后之人,在途中暗杀不成功,一定会借甘州之手,来除掉宫旬。
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事,宫旬也一早便做好了准备。
“看看,我这套装束如何?”宫旬从屋内走了出来,站在路曼声和一干人面前。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头上戴着同色板帽,嘴唇上面还贴着两撇细长的小胡子。
“这是谁?”
“在甘州地界,经常有两类人来往。”宫旬伸出两根手指,“一类是商人,武常的经常会到这边来贩运,与这边合伙做生意。甘州是通往北境的重要通道,其他的三个关卡,今年都关上了,唯有甘州还是开通的。”
现在在甘州,武常的大商人出现是最不意外的。而甘州的州使需要更多的银子,对武常的商人来甘州也很支持,比起对大尧本土人的防范,武常的大商人身份才是最有利的掩护。
“那第二类人是?”闻喜忍不住问。
“第二类人便是难民,甘州大旱,饿殍遍地,但甘州为了不让风声传出去,让璐华城过早的知道这边的情况,都将这些人关在城里,严禁他们走出甘州城。而这些难民,被迫服繁重的徭役,靠这种方式艰难度日。”
他们要成功混进去,要么就是扮成武常的大商人。要么就是甘州的难民。以宫旬的身份,确实不会将自己置身于那样危险残酷的劲境地,所以第一个选择成了唯一的选择。
“三爷。若是被拆穿了,岂非更让他们有下手的机会?”白一白也开了口。
这一路上便是状况不断,他们可没有余力再应付一拨拨的暗杀了,他们倒是不担心什么,若是三爷有差池,谁也承受不起。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在我们前往甘州地界之时。会有一拨人马从武常的方向驶来。我们要做的,便是融入这支商队。而与此同时,会有人扮成我的模样。继续前往甘州城。”
之前几拨暗杀人马都被解决了,但还是不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会随着他们一同前往甘州。安全起见,宫旬和路曼声胡九离开这支队伍前往那支早已安排好的商队。而白家兄弟。包括闻喜以及随后赶来的孟凌东,会陪着假的太子前往甘州,吸引甘州州使的火力和视线。
“谨遵三爷的命令!”白家兄弟包括闻喜跪地领命,没有人对宫旬的决定有所质疑。
他们打从心里支持宫旬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随时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在这三人离开后,路曼声又转了回来。
“为什么这么安排?”其他三个都不敢问,也不会问。路曼声却没有什么顾忌。
被留下的人,都可能会死。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属下。他真的不顾及这些人的死活吗?
“成大事者便要舍得牺牲,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如何能够成事?”
“……”
“你之所以反对,是为了孟凌东?”宫旬看了过来。
路曼声抿唇,她并非为了孟凌东一个人,而是被留下的所有人。没有人会甘愿被牺牲的,被留下和被放弃的人,心里真的没有一点怨愤、没有一点痛苦吗?
她并非滥好心,只是对宫旬的这种做法难以苟同罢了。只是因为要做饵,便毫不犹豫地让前一刻以命保护他的人去死,这种行为她无法理解。
其实,又何尝只有宫旬一个人。在这样一个时代,人与人原本就是不平等的。为了保护宫旬一个人的性命,成千上万个人都照样牺牲,甚至没有人会去质疑这样做对不对、值不值得,或者干脆是凭什么?
因为在这些人的心里,宫旬的性命就是比他们珍贵,他们就是要为他牺牲的、这条命都是他的。
“凌东跟随我多年,他若不在,就会引起州使的怀疑。白家兄弟和闻喜,与他们多番交手,他们的存在也不是秘密。”
“那么我呢?”
“你要感谢你一直蒙着面,没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否则你也必须留下来。”宫旬说得残忍,他原本可以不理会路曼声,但他还是舍不得,用这种方式保她一命。她不感激,反而还质疑他的决定。
她,似乎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听话!
“那是否意味着,也有一个姑娘要代替我去死。”
“你可以乐观一点,他们不一定会死,他们每个人都是高手、身经百战。即便是甘州州使掌握重兵,也未必能轻易地要了他们的命!”
“……”
“他们从跟随我的第一天起,就想到过会有今天。刀头舔血,做的便是你不杀我我便杀了你的营生,要想活下去,就抓住甘州州使的罪证,将他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路曼声抿紧着嘴唇,手也是握得很紧。
“孟侍卫刚受了重伤,这个时候交手,无疑便是让他去送死。”
“你果然还是为了孟凌东。”她说得再多,还是因为她舍不得孟凌东。这个女人的心是冷的,白家兄弟的命与她不相干,闻喜是她憎恶的,他们的死活都与她无关。让她纠葛的,终究只有孟凌东一个人。
“并不是如此……”路曼声刚要说,还是闭上了嘴,这些话多说何益,与其和宫旬一起伪装,让她看着其他人为了他们死去,她还不如站到另外一个阵营去。
没错,她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一个热心肠的大夫,但她至少还不会让别人代替她去死。
“我要和他们一起。”路曼声最后道。
宫旬这样的人本就不是她三两句话便能说服的,她也没资格在这里说教。她唯一能够决定的,便是自己的选择。
“你说什么?”宫旬脸色霎时难看无比。
“我要和他们一起,去甘州。全皇宫的人都知道我和你一道来了甘州。我若是不在,他们也会起疑。”
“我可以找个人代替你,比你要懂得照顾自己得多!”路上不停受伤的家伙,还敢自己找死,她真的以为自己有九条命,怎么杀都杀不死?
“我不需要。”
“你别不识好歹。”宫旬一个字一个字冒出,已然怒极。路曼声若是再敢顶撞。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已经决定了。”
“我随你,这是你要找死,他日可不要后悔!”宫旬甩袖而去。房门轰隆一声响,室内的路曼声却是毫不妥协。
竟然还有这样不识好歹、倔强顽固的女人!宫旬气不过,一拳便劈开了前面的山石。
能够把大尧王朝的太子殿下气成这副模样,还没对她怎么样的。除了路曼声也不做第二人想。
若是其她的女人。被宫旬如斯保护,早就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偏偏一个路曼声,又在那里指责又是违背他的命令。
路曼声回到房间的时候,白家兄弟还有闻喜都已经收拾好了,他们很快就会分道扬镳。路曼声一声不吭,也默默地收拾东西。
他们出门的时候,路曼声也跟上去了。
白一白停了下来。“路姑娘?”
“我和你们一起走。”
白家兄弟包括闻喜在内,都是一惊。
“三爷的命令吗?”
“是我自己决定的。他没有反对。”
其他三人一时不好决定,正好这时,宫旬走了出来。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下东西,回去!”宫旬的脸黑得就像一尊门神,身上威压之气甚浓。
路曼声紧了紧身上的包袱,转过头,往白一白他们的马车而去。
“路曼声!”宫旬怒喊。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喊她的名字,还带着滚滚的怒气。
路曼声没有停下,一直不停地往前走。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属下替他们去死,但她做不到。
“你给我回来!你再给我走一步,我就真的让你去死――”看着毫不犹豫走得坚决的路曼声,宫旬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没错,路曼声的反应确实让他生气,也曾想过就这么随她去算了。但一想到路曼声又会像上次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或是直接没了性命,连和他顶嘴、暗地里违背他的命令都成了奢侈,宫旬忍住怒火又走了出来。
没有想到,到这个时候了,路曼声都是一步不让。
“那太子殿下,就让我这样去死吧。”这便是路曼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毅然而然地上了另一辆马车。
白一白驾着车,看三爷没有追上来,也没有下命令,终于驾车离开了。
“三爷……”胡九不放心地唤了一句。
“她真的敢……”
她就看准了他拿她没办法、他不会对她怎么样是吗?为什么他的好心,她就是不愿意接受?
这也是宫旬以前希望路曼声在自己的麾下做事,又有些犹豫不想让她进宫的原因。离他越近,便越是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前他还可以说,路曼声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现在他知道他错了,路曼声心里比谁都要执拗,一旦认定了一件事,谁也无法改变。
有的时候,真忍不住好好敲打她一顿,只要她听话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他也就不必如此劳心了。
喜欢上路曼声的男人,肯定都是个傻瓜,也肯定比谁都要辛苦。
这个女人,许多时候能活活的把人给气死!
“走吧。”
“三爷?”
“不管了,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我管不了她。”宫旬直摆手,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她真的死了,也是她自找的。
而一直沉默的胡九,对三爷惟命是从、忠心耿耿的胡九,对三爷的话却质疑了起来,甚至还有了一点淡淡的鄙视的味道。
三爷嘴上说不管,但下一刻还是会一遍又一遍的筹谋,为他们谋取更大的生机吧?
闻喜几次要动手杀路曼声,她自以为摸清了三爷的心思,但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三爷的心思,他自己都未必看得透。
马车上,路曼声和闻喜,还有白一黑都没有什么话。
闻喜低着头,靠在马车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一黑抱着剑,像平时一般沉默。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茫然,眼神坚定。看来路曼声考虑的那些东西,在这对兄弟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展现。
果然,古代的人与现代的人,思维方式上本身就有根本性的差异。
“你为什么要跟着来,三爷的本意是想救你,你却和我们一块去送死。”闻喜并没有抬头,声音就像是从暗夜里传出来的,带着丝丝的诡异味道。
“你们可以去,我为何不能?”
白一黑看了过来。
“你在说笑吗?”闻喜抬头,眼里满是冰冷,还有刻骨的恨意。
现在可没有三爷保护你,反正三爷都让她去送死了,她要杀死她便没有任何顾虑。愚蠢的路曼声,就这样送上门,还真是可怜。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很快便知道,你愚蠢的选择将会把你害得有多惨。
“闻喜。”白一黑忽然出声,向她睇过去一眼,闻喜眼里盛放的恨意便熄灭了不少。
没错,还有白家兄弟在这边碍事,他们对三爷忠心耿耿,一定会保护好路曼声。
她不能大意,要是这事被三爷知道了,等不到甘州的人下手,三爷可能就让他们先了结她了。
“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虽然抱着必死之心,却要最顽强的活着,否则怎么完成三爷交给我们的使命?”这是一路上白一黑话说得最长的一次,即便这个时候,他都相信着他的三爷,相信着他们自己。
马车里渐渐恢复了安静,只有车轱辘发出的声响。路曼声抱着自己的包袱,抚摸着阿草软乎乎的皮毛。心想着这边的事要不要告诉西门庄主他们,身陷甘州的她,再想要脱身,恐怕更加的困难了。
而孟凌东,她并不希望他来到这里。与其来到甘州送死,还不如就留在半坡镇养伤。
然而孟凌东,这个心系主子的人,又怎么会违背宫旬的预期,在原地止步不前?即便是送死,也会来得毫不迟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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