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对周口村如今的繁荣颇为自得,虽然和他自己的政绩没啥关系,但一路进来,就听他和路文良吹牛:“你瞧着山!尼瞧这水!全海川找不出第二块一模一样的了!我们周口镇人杰地灵啊!自古以来就出了很多的官员,据说秦始皇的陵墓都秘密建在这儿,哈哈哈哈,当然是个传说啦!”
他家的司机看上去挺不屑的,停了车之后就远远的坠在一群人之后。和唐开翰似的不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大门口进去右手边就能看到路文良的老房子。因为红豆杉公园也有一个侧门开在度假村的大门里,所以从大门到内门的一段路也不能算是私有的。但外部的保安亭会禁止向内行车,一小段朝上的山路走起来也不算是费劲。
好久没回来了,路文良门钥匙都还在兜里,本想回去看一眼,却被吴镇长的一句话给打消了年头。
吴镇长胖手一挥,大拇指的翡翠戒指水头算得了上等:“你瞧见这屋子没有?猜猜多少年的历史啦?”
这问题路文良还有不清楚的么?族谱上也有写啊。但他没多说,反倒笑嘻嘻的反问:“多少年啊?”
吴镇长撇撇嘴,神秘兮兮的伸出个手指头来,笃定的说:“六七百年了!老建筑!北京城也找不到保护的那么完好的了!”
“……”路文良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六七百年流行的是什么建筑,但莫非是他记错了?这房子居然有六百年??路家世代也没说过装修过这屋子啊,居然还没塌?
没说话,他嘿嘿笑了两声,这会儿反倒不好说自己是房主了。虽然他没把这小胖秃子看在眼里,但毕竟得给人留一线面子。唐开翰还得在这儿做生意呢,地方官还是有必要打好关系的。
他拉拉唐开翰继续朝前走,心里想着这个吴镇长怎么还不赶紧走。但还没等他俩开口告辞,身边的胖镇长就跟踩了图钉似的跳起来了。
“老吴!老吴老吴!”他嗖的一声从路文良俩身边跑开,颤悠悠的抖着一身的肉,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嘴里喊着个本家。
路文良定睛一看,原来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留着唐开翰曾经为了装老成而设计的发型,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发际线要更高一些,看起来异常眼熟。
这是……
他偏着头半天没想出来,唐开翰已然很不耐烦跟秃头胖周旋了,拉着他的手上前就想告辞。没料到秃头胖居然先发制人,伏在那个同样姓吴的本家肩上,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给他介绍路文良和唐开翰:“这两位是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啊!从市区来的,和你一个地方呐!”说完他朝路文良一笑:“我刚才都疏忽了,没来得及问,您二位是做什么行业的?”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路文良就听那位秃胖子的本家惊喜的一声叫唤:“唉哟!你不是小路吗!?”
路文良一愣:“我是,您……”
那姓吴的瞪大了眼颇为不爽的说:“你这个臭小子,当年我为了你健康路的房子还被领导一顿批,这才多少年啊,我都还记得你,你已经不认得我了!”
路文良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吴哥!?”
那个健康路开发时负责拆迁补偿的主任,还特别实诚的替他去和领导争取补贴,被骂的蔫儿呼呼的实诚人!
他哈哈笑起来,直接给了对方一个拥抱,朗声问候:“吴哥!我近视,实在是不太记脸!您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么多年没见,您怎么变那么富态了!?”
吴主任气的跺脚:“什么富态啊!我都退休的年纪了,长胖点也是没办法的!”
看他没真生气,路文良把一边儿旁听的唐开翰给拉过来介绍:“这是我哥,姓唐。”又问吴主任,“您怎么在这儿啊?”
吴主任笑道:“我和老领导来见个面的。说起来都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在海川做些什么?”
他俩这一聊,胖秃镇长反倒被忽略了,他不甘寂寞的立时插嘴:“你们俩认识啊!?”
“认识啊!”吴主任说,“好多年前就认识了,当初他还是个小孩子咧。”
“那可是巧了!”吴主任起先对路文良不以为意的态度猛然一转,嬉笑着说:“我和他也很谈得来,这样一看大家怪有缘分的!”
唐开翰听不下去了,他朝着远处站在酒店口的一群人挥挥手:“在这里!”
吴主任猛然闭嘴回头一看,就见到领导们全都围在那儿谈笑风生,此刻眼光全部聚集到了这边。片刻后领导家堂堂堂堂弟站了出来,信步朝这边走。
“哎哟!”吴主任吓一跳,忙和一直沉默的唐开翰打招呼:“有眼不识泰山,这位是和我们领导约好的客人?”
唐开翰笑笑:“约好到没有,路过了总该来见一面。吴哥既然和小路是好朋友,那也算是我的朋友,不用客气。”
“当然不要客气!”姚庆自后方一把拍上吴主任肩头,大笑:“吴叔叔,这是来给我们买单的呢!有他在,鲍参翅肚可劲吃吧,吃完了咱跑路!”
他这话虽然说的亲昵,但路文良却不爱听。姚庆这人甭管人前人后,只要姚崇明不在,就特喜欢拿话来刺唐开翰。话里话外说的他像个冤大头土大款。
翻了个白眼,如今汉楼的把柄不在,路文良说话也渐有底气:“鲍参翅肚可没有,白菜苹果管饱,但吃了也要给钱的。都是小本经营。”
姚庆盯着他龇牙咧嘴一阵,放在平时肯定还要说瞎话,今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居然就真的闭嘴了。
唐开翰伏在路文良耳边轻声提醒:“姚崇明也在。”
哦~原来如此。
了悟了。
他们这边闲聊磕牙,打开始进来的胖秃子镇长却吃了一大惊。他原本看路文良脸生,人又嫩,还以为是个普通富二代。一边的唐开翰虽然老成些,但被人抢了车位也不发火,一路走来话也没说两句,更是没将对方放在眼里。一路走来还放任虚荣各种炫耀,洋洋自得,现在一看,倒成了跳梁小丑?
他鼻尖冒了一排汗,回想一下刚才,庆幸自己没有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姚市长……嘿嘿姚市长,”放下心来,他弓着身子小声开口呼唤姚庆,“不好意思,单位里刚刚在开小会。我接到通知马上就来了,还是晚了一些。”
姚庆愣了一下,立刻春风满面的笑了起来,伸出右手:“是吴镇长?您比上半年我见到时可又胖了啊!”
吴镇长和他握过手,难掩兴奋的回答:“这都是地方发展的好,我这是高兴,就心宽体胖了。说到底,还是领导们管理有方!”
但姚庆似是颇看不上他这样卑躬屈膝的,并没有过多亲近,只是笑一笑,就招呼路文良和唐开翰一块儿进去。
胖秃颇有些紧张的擦了把额头,现在也不跳脱了,沉默的跟在后头走着,腰板在姚庆背对他的时候总算是停直了一些。
他脑子转的飞快,总觉得路文良看上去眼熟,却偏偏想不起来他们在哪儿见过。心里又气又急,面上却丝毫不显。
这度假村盖在红豆杉自然公园外边,名字自然也靠了个近乎。各个分门不同的区域都换着名字叫,姚庆他们选的一处,叫做洗豆池。说起来这地方也不能算是好玩,但院子里横跨了周口村那条清澈见底的溪涧。唐开翰接手后,更是找人悉心呵护,连上游的山泉源头都装了监视和报警设备,水底也仔细打捞清理,种了养水质的水草,也在水波平静的地方投了鱼苗。鱼苗在水里长得飞快,又健壮,时不时的跃出水面。溪涧边就搭了精致的亭台,四面中空,挂着飘渺的帐幔寥做遮挡,亭子里燃着熏炉,一脚踏进去,只觉得古色古香。
别看这亭子看上去简单,实际上精致之处却巧妙的很――每个亭底的木质走板里全都通了地热,两边的柱子包了铜衣,刻了细细密密的佛经和诗集。人一赤脚踏进去,还来不及夸奖触脚升温的感受,通常吸引力就被柱子给转移了。然后多半就边喝酒,边装作大拿先生研究诗词。不论是真有文化还是假有文化,都喜欢这样。
姚崇明一顿饭吃下来,从头到尾的夸奖,到后来也没真不给钱。说是要打白条,但手底下的人早就想拍马屁,提前把账付了。
他们各自都带了女人,大冬天的穿着小短裙,外披着皮草大衣。瘦的跟骨头棒子似的了,看去却还是像熊。有几个更是放得开,见亭子里有地热,直接回房间换了比基尼,外头套着大衣就来玩闹了。一群油光满面的糟老头子七搞八搞,难为腿还不软,没留在亭子里打野战。吃了半路,就纷纷拉着女人告辞离开。
唐开翰不大高兴,他本来是带路文良来度假的,遇上这么群嗜色如命的,看了倒胃的老家伙,算什么?
他闷声埋在路文良的颈窝里,也不说话,也不撒手。
亭子里就剩下吴镇长和他的司机,半是尴尬半是好奇的搭讪:“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
路文良无奈的笑笑:“见笑了,他大概是喝醉了,以前喝醉了就常常闹脾气。”
吴镇长却不以为意:“我家也有个儿子,虽然没有你们大,但也是上初中的年纪了。从小到大也不愿意这样和我撒娇,我要不是公务员,肯定也再生一个,就像您二位,也有个伴儿。”
路文良心想您要是有两个儿子像我们这样,您就得哭了,嘴上却连连客气:“小孩子嘛,总有不懂事的时候,我们小时候也未必那么好。”
吴镇长眉头微皱,侧头盯着路文良的五官,仍在那儿绞尽脑汁的想,冷不丁的脑袋里劈过一道雷来,吓得他浑身一震:“你……我难怪觉得你眼熟,你姓路,难道是我们镇上有个叫做路功的人的儿子?”
路文良愣了一下,眼神疑惑:“怎么了?”
见他没否认,吴镇长思维发散,立刻回想起了多少年前镇上那场闹剧。路文良被继母和父亲虐待到警察媒体全来采访。当初还是他临危处理了记者堵住路家大门的危机,后续也跟进处理了路文良和路功的家庭纠纷,所以心中印象颇深。
他唏嘘道:“没想到真的是你,唉,那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再回到镇上。我常常还想起你的样子呢!”
路文良心中冷笑,真有意思,你要是那么记挂,当初风言风语传的那么厉害的时候,不记挂一下?现在看人有了用处了,就搞的天下一家亲,怪不得被姚庆那种人都看不上。这人市侩的嘴脸委实难看了些。
他不动声色的扶着唐开翰站起身来:“我哥哥喝醉了,我先带他回房间去休息了。反正晚上还要见面,到时候再聊不迟啊。”
吴镇长站起身来,他司机也搁下筷子忙不迭站起身来,他看路文良要走,也没多挽留,笑笑说:“瞧我一说以前的事情就收不住。你一个人扶得动?”
路文良点头。
他只好说:“那好吧,有空再聊。都是同乡的人,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唉,你爸爸当初瞎了眼,娶了那么个女人,现在人也瘫了,还是家宅不宁,每天闹得鸡飞狗跳。他的小儿子,也未必有你这种出息了。”
他本以为这话出口,路文良该有些解气了。没想到对方只是淡然一笑,点头说:“过去的事了,不多说。抱歉,先走了。”
看他离开的背影,司机嘴里还嚼着虾,有些忐忑的开口说:“哥,这人什么来头啊?”
“什么来头!?你脑子长的干嘛用的?吃了一顿饭了,还不知道人家什么来头!?”吴镇长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筷子就给了他脑门儿两下,“动动脑子记点东西!别每天就吃吃吃吃!你妈喊我应酬都带上你,你以为是干嘛的!?每天嚣张的忘了自己姓啥,开车还抢车位、超速、和人吵架!”
他堂弟吴司机委屈的捂着脑门儿,等到哥哥打高兴了,又坐下来开吃,嘴里念叨着:“真有意思,明明自己心里不痛快,还要拿我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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