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温尔雅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躯被绑带紧紧束缚着,引流管蜿蜒而下,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如同刀割般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床边的医疗设备闪烁着冰冷的指示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与她沉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窗外,几缕阳光艰难地穿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稀疏的光影,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无常与脆弱。
护士们如同精准的时钟,每隔一小时便会准时出现在病房。她们身着整洁的护士服,戴着口罩,眼神专注而关切,熟练地为温尔雅测量体温、脉搏和血压,仔细地记录下引流管中的每一滴液体量。透明的输液管中,盐水如同生命之泉,一天要缓缓滴入三大瓶,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时间流逝的脚步声,每一滴都敲打着温尔雅和家人的心。
术后的第二天,王主任带领着一群医生前来查房。他们穿着白大褂,步伐沉稳而自信,王主任眼神敏锐地检查着伤口,声音平和而专业地说道:“这是原位原发癌,手术非常成功,不需要放疗和化疗,再过五天就可以出院了。”然而,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病房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单调。只有那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的阳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地移动着位置,像是一个无声的旁观者,见证着温尔雅的痛苦与坚韧。
理想和凌梅在那个夜晚带着水果和一些营养食品匆匆赶来。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与担忧,将物品轻轻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轻声询问着温尔雅的病情和感受。此时,病房里的灯光有些昏黄,映照着他们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淡淡的轮廓。窗外,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喧嚣声隐隐传来,与病房内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两个世界,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一个却被病痛笼罩着。
医院的饭菜分为两种规格,十五元的套餐是简单的米饭搭配两个素菜,而二十五元的则会多一个荤菜。每天,都会有护工前来统计订餐情况,到了饭点,便推着餐车沿着病房走廊缓缓走来。餐车的轮子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伴随着饭菜的香气,弥漫在走廊里。
“订二十五元的,”温尔雅微微喘息着说道,“省不了的。”
然而,中午和晚上发放的荤菜竟是红烧鸡腿,而曾卫国和温尔雅向来都对鸡肉避之不及。
“还是到五号楼的对外餐厅去买吧。”曾卫国眉头紧锁,无奈地说道。
餐厅里,两台自动点菜机闪烁着屏幕的亮光,曾卫国站在前面,手指略显笨拙地在屏幕上点选着菜品,随后用手机完成支付,拿着小票排在取餐的队伍中。周围的人们熙熙攘攘,有的在大声交谈,有的在焦急地等待,餐盘碰撞的声音和人们的说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嘈杂的氛围。餐厅的角落里,摆放着几盆绿色的植物,它们在这喧闹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孤寂,却又为这充满烟火气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生机。
病床旁,那张可以伸缩的躺椅在白天被护工折叠起来并锁好。夜晚降临,曾卫国轻轻地将被子仔细折叠,一半垫在窄椅上,一半盖在身上,侧身蜷缩在这无法翻身的狭小空间里。病房里的灯光调得很暗,只有床头的一盏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温尔雅憔悴的面容和曾卫国疲惫的身影。窗外,夜色深沉,偶尔有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在黑暗中为他们点亮的希望之火,却又如此遥远而不可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照进窗户,曾卫国便迅速起身,他的动作轻柔而迅速,生怕吵醒还在睡梦中的温尔雅。他先拿起暖水瓶,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开水房。开水房里弥漫着腾腾的热气,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与外面清新的空气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打开水龙头,热水汩汩地流入瓶中,发出轻微的声响。接着,他又打来一盆温热的洗脸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床边,用毛巾轻轻擦拭着温尔雅的脸和手。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温尔雅的脸上,勾勒出她苍白的轮廓,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朦胧的睡意和对曾卫国的依赖,轻声说道:“辛苦你了,每天都这么照顾我。”
“我要尿尿。”温尔雅的声音微弱而有些难为情,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向曾卫国求助。
曾卫国连忙从床底拿出便盆,轻轻地塞到她的身下,尽量避免碰到她的伤口。片刻后,传出水流落入水盆的轻微哗哗声,他屏住呼吸,迅速将散发着尿骚味的便盆拿到卫生间倒掉,打开水龙头,让水流强力冲洗着便盆,随后重新将其放回床底的架子上。卫生间里,白色的瓷砖反射着冷光,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淌着,冲走了便盆中的污秽,却冲不走温尔雅心中的痛苦和无奈。
然后,他便匆匆下楼前往五号楼买饭菜。走出病房楼,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院子里,几棵大树郁郁葱葱,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些病人在家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走着,进行着康复锻炼,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虚弱,却又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曾卫国来到五号楼,里面人来人往,有穿着病号服的患者,也有神色匆匆的家属,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喧闹而又压抑的氛围。他买好饭菜后,便迅速返回病房。
回来后,他先将饭菜摆放好,一口一口地喂温尔雅吃饭。温尔雅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前方,机械地咀嚼着食物,每一口都吃得有些艰难,似乎没有什么食欲,但为了不让曾卫国担心,还是努力地吞咽着。此时,病房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与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待她吃完后,又迅速收拾好碗筷,洗净擦干。接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床边默默地吃着,偶尔会抬头看看温尔雅,眼神中满是关切与心疼。之后,他又削了一些水果,切成小块,喂给温尔雅吃,希望能为她补充一些营养。
“我腰好胀好酸好痛。”温尔雅咬着牙,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试图翻身缓解一下,但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她立刻不敢再动,只能无奈地咧着嘴,发出轻微的**声。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拼命地忍住不让它们流下来。此时,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和痛苦的**声在回荡。
曾卫国急忙站起身来,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将她笨重的身体慢慢翻向侧卧位,然后用手掌轻柔地按摩着她僵硬的背部肌肉,试图缓解她的疼痛。他的眼神中满是焦急与心疼,嘴里还不停地轻声询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窗外,一只小鸟停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似乎在为温尔雅加油打气,却又很快飞走了,只留下一片寂静。
到了第三天,温尔雅想要起身大便,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曾卫国赶忙上前搀扶,然而,她的身体却异常沉重,每挪动一分都显得无比艰难。
“以前都是怎么起来的?”温尔雅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诧异和无助,声音微弱地问道。
“哪里不舒服?”曾卫国的声音关切而焦急,双手在她的背上和腰上轻轻按压,试图找到疼痛的根源。
“哎呦哎呦!”当按到腰下面靠左边的位置时,温尔雅突然痛得叫了起来,“这地方好痛。”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手紧紧抓住床单,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痛苦。此时,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曾卫国立刻紧张起来,他迅速跑到护士站,叫来了护士。护士见状,急忙转身去叫医生。
不一会儿,一位年轻的男医生匆匆赶来,他的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走到床边,双手在温尔雅疼痛的部位仔细按压,随后说道:“拍个 CT片吧。”
曾卫国赶忙找来轮椅,轻轻地将温尔雅扶上去,然后推着她缓缓走向 CT室。走廊里,灯光有些昏暗,轮椅的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两人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和落寞。周围的病房里传来各种声音,有病人的咳嗽声、**声,也有家属的安慰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悲伤而又无奈的旋律,伴随着他们走向未知的检查结果。
上一次这样推着温尔雅,还是两年前,去做支气管镜冲洗液基因检测。那时,她因为长期发热、咳嗽,却始终找不到病原菌,饱受折磨。基因检测结果显示是条件致病菌机会感染,由于长期的放、化疗,她的抵抗力急剧下降,体内原本正常的菌群趁机发作。
在使用了甲硝唑、左氧氟沙星和 SMZ一星期后,病情终于得到了控制。回想起那段日子,曾卫国的心中满是感慨和无奈。
最顶级的专家曾误诊为间质性肺炎,这让他们在治疗的道路上走了不少弯路。当温尔雅做完支气管镜出来的时候,她哭了。那是曾卫国第一次看到她在疾病面前如此脆弱,之前右乳房全切加腋下淋巴清扫,以及十六次化疗和二十五次放疗,她都坚强地挺了过来,没有掉一滴眼泪。而这次,仅仅是支气管镜冲洗,却让她忍不住落泪,她双眼紧闭,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眉头紧皱,嘴巴微微张开,发出轻微的抽噎声,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和难受啊?
快到中午的时候,那位年轻的男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向曾卫国轻轻招手。曾卫国急忙走过去,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CT结果出来了,胯骨上面有一个阴影,不排除癌细胞骨转移。”医生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你跟我来,我开点止痛药。”
这是曾卫国最不愿意听到的结果,曾经腋下淋巴结转移已经让病情发展到中期,而如今远处骨转移,无疑意味着病情进入了晚期。他知道,晚期的成活率只有百分之十,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中了他。
曾卫国神情恍惚地拿着两片止痛药和一盒止痛膏回到病房,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医生说什么?”温尔雅坐在躺椅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和期待,声音颤抖地问道。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身体前倾,似乎在等待着一个决定命运的宣判。此时,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凝重,每一丝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医生说,医生说骨头上有个阴影,不排除骨转移。”曾卫国的声音哽咽着,迟疑地说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努力地忍住不让它们流下来。
温尔雅听到这句话,没有再说什么,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中簌簌地流下来,她的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头也慢慢地低了下去,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希望。此时,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温尔雅轻轻的抽泣声,仿佛是对命运的哭诉。
曾卫国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他用手拼命地擦拭着,但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手中的纸巾很快就被湿透了。
“我去买饭。”他哽咽着说出这句话,然后转身快步走出病房,他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和落寞,脚步也有些踉跄。
在去餐厅的路上,以及在餐厅排队点菜的时候,泪水依然不停地从他的眼中流下来,他用纸巾不停地擦拭着,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你没事吧?”隔壁排队的大妈关切地探过头来,小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担忧。
“我老婆乳腺癌骨转移了。”曾卫国抹了一把眼泪,然而泪水却像失控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地涌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和无助。
“没事,会好的。”大妈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眼神坚定地说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会好的。”
回到病房,曾卫国感觉心中憋闷的泪水已经倾泻而尽,心情也稍微平静了一些。
“咱们不治了,回家吧。”温尔雅突然打破了沉默,声音微弱但却坚定地说道,“治是这样的结果,不治大不了也是这样。”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和疲惫,似乎已经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回到熟悉的家中,远离这充满痛苦和绝望的病房。
“先吃饭吧,”曾卫国轻轻地将买来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声音低沉地说道,“治不治听医生的,也要和理想商量一下。”
温尔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被子上,浸湿了一片。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思绪似乎已经飘远,沉浸在对过去和未来的痛苦思索之中。此时,病房里弥漫着一种悲伤而又无奈的气息,仿佛时间都为他们的痛苦而停止了。
“死有什么可怕的?人总是要死的。”曾卫国的声音有些空洞,仿佛在自言自语,“人活着受苦受难,死也是解脱。”
“我死了,你一个人怎么办?”温尔雅一边吃着饭,一边流着眼泪,声音哽咽地问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看着曾卫国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眷恋和牵挂,仿佛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才真正意识到曾卫国对她的重要性。
“我会照顾自己的,不能自理我把自己吊死。”曾卫国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和无奈。
“哪有那么容易。”温尔雅轻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就在这时,曾卫国突然感觉心底涌起一股久违的爱意。那是他们刚恋爱时的感觉,那时的他,内心充满了对温尔雅的爱和感激,他曾暗暗发誓,一定要爱护她、保护她,让她一生都幸福快乐。然而,不知从何时起,生活的琐碎和磨难让他们之间出现了裂痕,她开始从内心鄙视他、看不起他,总是将愤怒无情地发泄在他身上。而他,有时也真的在心里厌烦她、恨她,甚至想过要抽她……
夜晚,理想匆匆赶来。曾卫国默默地走出病房,让理想进去陪伴温尔雅,他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和疲惫。走廊里,灯光昏黄而黯淡,墙壁上的瓷砖反射着冷冷的光,偶尔有几个医护人员匆匆走过,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更增添了一份孤独和凄凉的感觉。
第二天一大早,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医生大步走进病房,“阿姨,我是理想的同学,我在骨科上班。您的报告我看了一下,没关系的,不用担心。即使是,也不怕。我们有很多办法。您放宽心,不要想着这件事。专业的事交专业的人去做。心态要好,乐观开朗,积极向上,这方面有很多的例子。”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充满了自信和鼓励,就像一位在战场上鼓舞士气的政治委员。
说来也奇怪,听完这位同学的话后,温尔雅感觉胯骨关节似乎不那么痛了,竟然可以慢慢地下地活动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和希望,脸上也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晕,似乎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一丝信心。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注入了新的活力,病房里的气氛也似乎变得轻松了一些。
第五天,温尔雅按时出院。王主任特意嘱咐,过五天再来复诊,以便制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接下来的两天,理想陪着温尔雅接连做了核磁共振、加强 CT和全身骨扫描,还拜访了权威的骨科主任和读片专家。最终的结论是:不能排除乳腺癌骨转移,但也不能确定。医生建议过三个月再复查,而王主任给出的建议也是:不用化疗、放疗,继续内分泌治疗,定期复查。
奇怪的是,温尔雅胯骨的疼痛竟然逐渐消失了,这让大家都感到十分意外和庆幸。她的眼神中也逐渐恢复了一些往日的光彩,虽然依然带着一丝疲惫,但也有了一些对未来生活的期待。此时,阳光明媚,微风轻拂,仿佛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回家那天,理想的汽车限行,他们只能步行前往地铁站。一路上,木木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街道两旁,树木郁郁葱葱,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洒在他们的身上。偶尔有几朵小花在路边绽放,散发着淡淡的芬芳,为这平凡的街道增添了一抹生机与色彩。
“不用送,”曾卫国看着理想,轻声说道,“又不是生离死别。”
“没事,反正也没什么事。”理想微微摇头,笑着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舍和担忧。
“奶奶你别回去了。叫爷爷一个人回去吧。”木木拉着温尔雅的手,撒娇地说道。
“我要跟着爷爷的,他帮奶奶做饭的。”曾卫国笑着摸了摸木木的头,说道。
“也可以叫妈妈做饭。”木木眨着大眼睛,天真地说道。
“你妈妈上班,哪有时间?”温尔雅轻轻地捏了捏木木的小脸,笑着说道。
“奶奶,我会想你的。”木木紧紧地抱住温尔雅,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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