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娇回到了林府,而此时云谏的身影才消失在夜色深处,回去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向容毓禀报。
听说林月娇扮鬼吓的林卿絮魂飞魄散,连容毓这样清冷不苟言笑的性子,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世子,林卿絮被吓破了胆,估计清醒之后要疯魔好些时间才能恢复正常。还需要属下对她下手吗?”云谏抱拳问道。
容毓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白玉蚕丝的锦囊,上好的白玉蚕丝绣着锦绣云纹图案,暗镶的银丝是唯一的点缀,勾勒出一个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的图案。
“不用了。她的敌人,本世子,不用多管闲事。”容毓清冷说道。
这毫无感情的话,一般人还以为容毓对林月娇有什么意见。
其实并没有,只是发现她能解决,不用他出手。
林月娇差点被淹死,容毓原先打算让云谏给林卿絮一个教训,没想到林月娇自己已经动手了。
坐在旁边的黎墨谦笑了,“世子自从来到忻州,管的闲事还少吗?其实世子在乎四姑娘的生死本就正常,如果一颗棋子死了,这盘棋还怎么下呢?”
“墨谦,言之有理。”容毓点头,顺着黎墨谦的台阶下了,给自己最近不太正常的行为找了一个非常好的借口。
黎墨谦抿唇,“那世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朝凰书院的考核也快开始了。”
“由你负责。缺副考官,江南官员你随意调,我给朝廷上报。”容毓随意摆摆手,漫不经心说道,“云谏,派人盯着池梓宪和池家。”
黎墨谦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世子这么敏锐,那温泽野那边是不是也该派人盯着?”
“嗯,也可以。”没想到容毓竟然点了点头。
黎墨谦和云谏同时无言以对。
*
悠然苑里,林月娇并没有睡下。
虽然忙活了一晚上让她有些累,但是她心底那根弦还绷着,不到尘埃落定,就有被对方翻盘的机会,她绝不懈怠。
靠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林子衿就来请她了。
“月娇给祖母请安。”林月娇福身行礼。
老太君亲手拉着她起来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下,和蔼说道,“月娇,这么晚把你喊过来辛苦了。不必多礼。听说你今天溺水了,你跟老身说实话,是你不小心,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祖母你怎么知道……”林月娇一脸惊讶脱口而出,随即抿嘴,说道,“祖母,月娇没事,此事您就不要多问了。”
老太君叹气,“如果不是那个孽障自己心虚,把你当成女鬼,我还想不到她竟然丝毫不顾姐妹情分,将你推下水。事到如今,月娇你也不必为她遮掩了。老身已经都知道了,只可怜了我的月娇,遭这样的罪。”
“祖母。”林月娇说道,“您怎么,都知道了?”
老太君叹气,“子衿说你失足跌落湖泊,我就不信。你今晚刚溺水,林卿絮就把你当成淹死的女鬼,除非她看见你溺水,还误会你被淹死了。何止看见,更是她亲手干的,要不然怎么会心虚你找她索命,怎么会被吓疯。”
“祖母,您……”林月娇一脸恰到好处的惊讶,福身说道,“祖母,您已经全知道了,月娇不敢欺瞒。确如祖母所说,幸得世子相救,月娇得以捡回这条命。”
伊寒冰怨毒说道,“呸!林月娇,你别想栽赃我家絮儿。如果真的是絮儿推的你下水,为什么你之前不说!”
“二娘,我不说是因为我活下来了便也不算死仇,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没有证据,我不想让祖母为难,我原先就只说自己失足溺水,压根没提是被人推的,从哪里看出我攀诬林卿絮了?”林月娇一字一句,句句在理。
其实这些都是假的,林月娇不告状纯粹是因为没证据。
而一步步谋划,让二房自己暴露林卿絮害的她溺水,就是她一番筹划的目的。
哪里是单纯的吓林卿絮那么简单。
“不如把二姐请来,看看她说的胡话里面,有没有害死四姐姐这句。”林子衿一句补刀,让伊寒冰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平日里横行霸道,打死奴婢,也就罢了。但是今日竟然胆大包天,暗害自己的堂妹,足以见她是多么歹毒心肠。我林家书香门楣,以德为先,子孝父慈,兄友弟恭,姊妹和睦,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孽障!”老太君脸色冷厉,说道,“来人,现在就给我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祠堂集合。”
祠堂,这可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林家接二连三出事,老太君这次是动了真怒。
林府,祠堂。
这是林家最重要的地方,除了每年祭祀,或者家族出了重大事情,等闲不能进入祠堂。
大殿之中摆着两排燃烧着的香烛,将整间屋子都照的灯火通明。
老太君阴沉着脸坐在大殿中的太师椅上,其他后辈们立在大殿之中。
林家共有四房,长房长子林长葛,忻州知府。
他的夫人钱尧仙、刚刚闹了一场上吊自杀的林卿柳、被打了五十大板不能下床趴着被抬过来的林卿声,再后就是庶女林雪疏,按照顺序站在左边。
至于妾室,没有资格进祠堂。
右边则站着二房的林长浩,主要负责给林家打理商铺钱庄。
他的旁边站着二夫人伊寒冰,被绑起来的林卿絮,再就是重生之后第一次见的二房庶六小姐林雪澜。
三房的就是林月娇自己的娘亲景明歌带着弟弟林逸,怯生生站在后面。
林家长房二房还各有一位公子哥,但都在忻州城外的书院读书。
四房仅剩一个林子衿,和林月娇一左一右站在老太君身边。
这便是林家嫡系四房所有的人了。
“今日召你们齐来,是因为林家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恰逢朝凰书院选秀在即,老身觉得有必要再跟你们强调一下书院考核的重要性。当年林家你们祖父这一辈出了朝凰书院的上品闺秀,嫁给皇亲国戚,后来老爷才成为江南布政使,正二品的大官。又几年那位林小姐所嫁的夫家没落,林家在朝中无权无势,老爷才屡次被人排挤,最终致仕。而到了葛儿这一辈,能坐稳五品知府已经千难万难,再难进一步。”老太君不怒自威,望着一屋子林家后辈,从林家的先祖说起,沉声说道:“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葛儿的姐妹们,没有一个出息的,林家和朝中重臣搭不上关系,我们林家花再多的银子,也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这话一出,大伯林长葛立即跪在地上,一脸惭愧,“儿子不孝,仕途不顺,劳烦母亲操心。”
林长浩一看见大哥表孝心,也不甘其后,跟着跪下来,“儿子不孝,未曾中科举,没能光宗耀祖,给母亲蒙羞了。”
“罢了,你们这一辈,老身已经不指望了。之所以说起祖上两辈,就是要告诉你们,林家女子的婚姻,和我们整个林家的前程休戚相关,荣辱与共。老身对孙女们寄予厚望,结果呢,现在你们自己看看,林家五个嫡女,朝凰书院选秀还没开始,已经倒了一半。连柳儿都被连累成这样,你们是怎么教养子女的?林家三代若是继续没落,我几年后有何脸面下去见老爷。”老太君气的砰的拍了桌子一掌,雷霆震怒。
林家后辈们跪了下来,“老太君息怒。”
林月娇静默看着这一幕。
“忻州文会的事情,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赘述。柳儿,你是长女,老身也一直对你寄予厚望。虽然今晚发生的事对你名声有污,但你不要过于伤心,这本不是你的错,只要你入选朝凰书院,没人敢胡言乱语。朝凰书院考核将近,你且安心温书,拿出一个好成绩,你还是忻州第一。你如果寻死觅活,那才真是让忻州的人笑话一辈子。”老太君望着林卿柳,语重心长说道。
林卿柳含着泪福身,“祖母教导,铭记在心。柳儿再也不敢有寻死之心,不敢辜负祖母和父母这么多年栽培教导之恩。”
“这才是我的好孙女。快起来吧。”老太君安慰说道。
林月娇和林卿柳对视一眼,林卿柳还以为林月娇会嘲笑她,但是她只看见林月娇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可这样浑然不在意的表情,更让她怨恨。
“二丫头絮儿,失手将堂妹推入湖泊,毫无姐妹情谊,太让我失望了。老身不得不做出惩处,以正我林家家风。”老太君的目光落在被绑在地上的林卿絮,眼神又是愤怒又是心疼,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明早便将这个孽女送去水月庵,清心修行,吃斋念佛,洗净她的罪孽,半年后再接回来。”
一听这话,伊寒冰连忙磕头哀求,“老太君开恩,絮儿她只是一时糊涂,她不是故意的。求您不要把她送去水月庵,那种清苦的地方,她怎么受得了。”
林卿絮如今只是一时被吓,差不多两个月就能养回来,说不定还赶得上朝凰书院的选秀。
“这是对她的惩戒。她对堂妹下此狠手,就该吃斋念佛,洗清罪孽。”老太君不顾哀求,说道。
“老太君,您也说了,咱们林家闺秀就指望着这次朝凰书院的选秀。”伊寒冰忍不住抱怨道,“林卿柳被人当众轻薄都还能去考核,我家絮儿虽然把林月娇推下水了,但是也不影响她参加考核啊?”
旁边的林卿柳脸色瞬间一沉,心生恨意。
老太君愤怒说道,“混账东西。今日能对月娇下毒手,来日就能这么对柳儿、子衿,我岂能为了她一个,让我林家损失三个闺秀。老身已经决定了,决无更改。”
“你闭嘴。”林长浩一看见老太君发怒,直接捂住了伊寒冰的嘴巴。
林月娇扫了一眼被绑成粽子的林卿絮,她此时浑浑噩噩还不知道她的命运已经被流放水月庵,看见林月娇看着她,瞬间惊吓的拼命大喊大叫,但是被堵着又被绑着,喊也喊不出来,就只剩下一个人在那扭来扭去。
老太君继续说道,“三丫头声儿,你就好好躺着养伤。朝凰书院考核之前,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如果我发现你走出声情阁,整个大房一起受罚。”
严厉说完这句又缓和了语气,“等考核开始,声儿,你也去碰碰运气。”
林卿声委屈的,她好端端躺在床上养伤,怎么就莫名其妙被禁足了?
老太君并不多看她,视线落在林雪疏身上则明显地变成了厌恶,“祖宗在上,老身管教不力,让林家出了林雪疏这种逆女。本来应该责打之后也送出去水月庵受罚,但是念在她即将成亲,只能把她嫁出去了。暂不做惩罚,明早起禁足,等到出嫁那天直接抬出府。”
林雪疏脸色惨白,自己还是没逃过要嫁给刘凌波的命,但林家的人她都得罪光了,只能流泪。
“钱尧仙,你给我好好管着大房,不要再惹出什么事了。”老太君看见这一地跪着哭的人就觉得头疼。
钱尧仙本来心底愤怒难平,但是看见林卿絮这么惨,就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感,起码她的大女儿还能去考核,小女儿还能去碰碰运气,哪像二房的林卿絮吓的失心疯,还被送去水月庵流放。
“是。老太君安心,儿媳一定好好管教。”钱尧仙看着已经哭的快晕过去的伊寒冰,声音里不自觉就轻快几分。
罚完之后,老太君的目光扫了一眼林雪澜,直接忽略,对着景明歌说道,“老三媳妇,从今天开始,西四院归你管了。”
“我?”景明歌受宠若惊,一脸惊愕。
“嗯。”老太君皱了皱眉,对景明歌这反应不太满意。
倒是林月娇福身一拜,轻声笑道,“祖母恩典,月娇谢祖母。”
景明歌反应过来,福身拜谢,“儿媳谢老太君。一定尽心尽力。”
伊寒冰才刚刚抓住西四院北四院的权没捂热乎,就一下子被人分了一半,气急攻心,两眼一翻,这下是真的晕过去了。
老太君看见林月娇就高兴,亲手扶着她起来,刚才的严厉完全不见了,和风细雨说道,“月娇,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准备书院的考核。不过也不能闭门不出,文会也要常常参加,不然别人倒是要怀疑,你这三枚牙雕竹牌是怎么获得的。世子爷厚爱,但你更不能留闲话给别人。明白吗?”
“谢祖母教导。月娇一定会找机会,让大家都知道月娇的女红和厨艺,当得起牙雕竹牌。”林月娇浅笑。这一刻,她知道老太君是真的为她着想。
但前世那个在她毁容之后,逼着她给五十岁举人老爷当续弦的,也是这位祖母。
如果不是那时候爹爹回来,她的命运会比前世更凄苦。
大家族的感情和利益本来就交织在一起,很难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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