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岭子里捣蜜子直到了天快黑不黑,怕有蜜的地方会被熊瞎子撞见。
这趟过来还是没捣完全部巢子,但李良生得赶紧回家了。
不知生产队的那些驴是咋处理了,可能都被县里收走了吧。
要是有头驴子就好了,天天腿儿着进山也不是个事儿,光是走山路的功夫就要占掉一天的一大半。
有驴的话,骑驴进山,不仅能快一些,还能让驴多驼一二百斤猎获。
等李良生摸黑又是提溜又是背篓的将二十多个巢球弄回家时,院子里已是再次的肉香四溢。
晚饭时间,家院外依旧徘徊着几个村里的半大小皮猴,波棱盖儿想也知道他们这是在馋肉冻子。
李良生还是挺喜欢孩子的,反正不讨厌。
“明儿再过来吧,今儿还没熬煮好呢。”
得了李良生一句吆喝,皮猴儿们又瑟缩又兴奋的跑了,期待着明儿过来能再吃上肉冻子。
陈玉珠只嫌自家的锅不够大,三口样式不同的锅一同熬煮,才能勉强熬炖下一头狍子的。
李建国在忙着用铁锨往灶里填煤,张晓桂也在帮忙过滤肉汤。
狍子是吃草的,吃草动物的肉都会有股子土腥气。
但陈玉珠的熬肉手艺也不知跟谁学的,即便没吃上,闻着也只能闻见肉香,闻不见那股子土腥气。
“村里也没个铁匠,要是明儿能弄口大锅来就好了,最好是两口大锅,那样就能一口气熬煮三头狍子。”陈玉珠挥汗如雨的忙活着,嘴上也在嘟囔着。
“瞎想,那一口锅都多少钱了,还瞎想啥能一锅熬一整头狍子,那得老大了去了,”陈建国跟老婆日常拌嘴:
“口径咋的也得奔着一米去了吧?一米口径的大锅,得要一百块钱还不一定够!”
“一头狍子熬煮出来也才能卖一百块钱。”
陈玉珠白了李建国一眼:
“话还没说完呢,就给你全猜完了,我是那样想的吗?”
“我是寻思生产队都解散了,生产队食堂里不就有几口那样式的大锅嘛。”
“村长都能卖种子卖化肥了,跟食堂里买两口旧锅,应该不用一百块钱,兴许二三十就能买下一口了。”
“哎呀,又捣着蜜子了!”
拌嘴间,哥嫂瞅见李良生回来,还又是大丰收,这给他俩喜的简直合不拢嘴。
“真叫土地爷保佑上了,趟趟不跑空呢!又是这么多巢子呢!”
“建国,麻溜的搭把手呀,弄屋里去,叫冉冉跟晓桂姑娘一起刮蜜子,争取今夜就给刮完。”
“不然屋里放一夜,招老些蚂蚁了。”
陈玉珠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架势,三言两语就给吩咐的明明白白。
本来也是,他俩姓李的本身就是入赘买一送一住进来的。
李良生把蜂巢弄进堂屋后,就往村长家去了一趟。
东西还没弄过去呢,村长一听又有二百多斤肉冻,以及至少一千斤蜜子!
一个兴奋,货还没瞅见,钱就先掏给了李良生。
一口气就先付了他一千三百块钱!
“还是之前那样,多退少补!”
“明早我叫马玉良去你家拉货,能拉着吗?”
村长跟那个赵先生之间的生意似乎很红火稳定,要是自己也能搭上赵先生的线就好了。
不是说想踹开村长直接跟赵先生交易,毕竟村里出一趟县里都大老远,运输真的是个很大的问题。
而是寻思着人家赵先生肯定还收别的。
“诶,马玉良?”李良生很快反应过来这细节:
“马大爹不是给县里跑车的吗,咋好像改给你跑了似的。”
村长闻声一笑,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告诉了他具体情况:
“你天天在村里,不知外头情况。”
“外头那个乱哟,变天了简直,听说早前县府都差点破产倒闭了。”
“就是因为化肥种子啥的都没资金统配下去了,这才不得不改成分纳税田的,然后种子和化肥都叫种地的自己承担。”
“你马大爹也瞅见了不对劲,以往天天都得出车的,现在却天天叫他放假,放假又没钱。”
“早前那好几千斤小白菜,赔的他家都要卖屋子了,哪有资本放假啊。”
“眼瞅着县里人都往南跑了,他继续待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就给他跟赵先生之间牵了线,往后他就是给赵先生跑车的了。”
三言两语,说清了县里剧变。
言辞上感受不到啥波澜,实际上县里的剧变已是海啸般汹涌了。
“你也别管那么多了,好好熬你的冻子,打你的蜜子,县里物价涨的那个吓人哟,一斤大米要三毛,一斤肉都要一块零三毛钱了!”
“好好挣钱!”
李良生啧啧的砸吧嘴。
想当初,也就去年而已,一斤猪五花才三毛钱的,虽说是用票子跟供销社买才是这个价钱。
但这涨幅也确实很吓人。
其实都不用预计,活过一辈子的李良生知道,未来这一两三年,每年的通货膨胀情况,都是翻番来变的。
“村长,”李良生攥着手里的巨款,这才说明此行的来意:
“我是想跟你弄头驴子,再有就是食堂不是关停了嘛,食堂里的那大口锅,我也想弄俩。”
“有驴了进山方便,有锅了就能熬更多肉冻子。”
听见这话,村长眼珠子提溜一转,虽然很快就给了回音,但脖子却战术后仰:
“早前一头驴子还能二三百块钱弄来,现在可不一样了,得四五百块钱呢。”
“食堂里的那锅子,口径那么大的可不便宜,就是旧的,一口少说也得五十块钱。”
这数额,听着就肉疼。
“行吧,”手里的款子还得买牛,但是有一百能松动:
“锅子我今夜能拿走不,今夜不行的话,明早肉冻也熬不出来。”
不知是涉及了自个儿的利益,还是真就这么容易。
村长领着李良生直接往食堂去了一趟。
去的时候,王大贵和王兵父子正在食堂隔间的库房里,可怜兮兮的睡地铺。
食堂也是乱七八糟,桌子椅子到处横竖歪倒,还落了浅浅的灰。
李良生瞅见了旧锅也废品似的靠在地上墙边,漆黑的锅里头还生了黄锈。
转头再瞅王大贵父子,俩人窝在麦秆儿厚厚扎捆的草席上。
幸好已经开春了,气温不那么冷,俩人各裹着一张被子,也不至于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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