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审讯,还是我和师姐配合。
没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条线是我们组的,而我又是最了解他们这一家的人。
进去之前,我先见了心理医生,还有老预审顾师傅。
医生一直皱着眉,给我讲说:
“何警官,他不太像是装的,有说话的可能性,但情绪越激动,越难开口。”
“你得把握好审讯的力度,做好安抚工作,可能会有机会。”
我点头,道了谢。
顾师傅接过话茬,给我进行了指导:
“小何,面对犯罪者属残障人士的情况下,或者是心理疾病患者,最怕的是被人看不起。”
“想从这类人嘴里撬出东西,先打感情牌,合适的时候直击对方内心弱点,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他说的这些我还真没想过,眼下又学到一招,我恨不得给他来个大大的拥抱。
但他下一句话更让我感动了:
“上午你对赵小雨的询问我看了,虽有欠缺,但你也有你自己的节奏和自己的思路,你很适合干这一行。”
“审讯的第一要点,就是不要怵,你一慌,全盘皆输。”
“放心吧,我和你师父在外面看着,有问题我及时提醒。”
我赶忙退后一步,给这位老前辈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哈哈一笑,摆着手就离开了。
审讯室里,我破了个规矩,点了根烟,递给了赵元振。
我也没坐审讯桌,搬了个椅子,就坐在了他的对面,离他很近的位置。
“给你讲个故事啊,你听就行。”
我拍了拍脑袋,看着他眯起了眼,有了好奇心,我也放松了很多。
“大概三十多年,小四十年前吧,有个孩子,父母双亡。”
“那个时候村里的生活都不是很富裕,只能靠种点地,收点粮食,忙忙碌碌的过个日子。”
“也没有太好的化肥,有条件的自己上点大粪,也都是农民自己留种子。”
“这种子种上几季,产量也没那么高了,只能村民之间时不时的换着种子来种。”
“然而那个孩子呢,恰巧是个男孩,亲戚也不多,就没人愿意收养。”
“因为是男孩的话基本上就算是白养了,弄不巧长大了还得搭钱、分房子、分地。”
“那个年代谁家也都不缺孩子,换作女孩还能有人要,女孩养大了还能换些彩礼过来。”
“所以那男孩就没办法,一个人守着老房子吃百家饭,倒是也能活。”
“可是有一年春节,打外地来了个亲戚,三忽悠两忽悠之下,就把这个孩子父母留下的老房子也卖了。”
“打那时起,那个孩子就在稻草垛里挺过了那个冬天。”
“也是因为那个冬天啊,这孩子生了个大病,熬过去之后差点成傻子,就成结巴了,时不时还说不出话来。”
“那这么一来,就更没亲戚愿意收养了,不仅村里人欺负,连路过的狗都得冲他叫两声。”
我讲的很仔细,但越往下讲,他的烟抽得越快。
我只能给旁边的警员使眼色,给他又点上了一根烟。
我看着他夹着烟颤抖的手,把背熟的资料继续往下讲:
“后来老天还是睁眼了,他爷爷有个妹妹,四十多岁。按照孩他爷爷那边的辈分来讲,算是很年轻的姑奶奶了。”
“这个姑奶奶身体也不是很好,全靠着那个姑姥爷照顾。”
“姑奶奶心善,就带着这个孩子挨家挨户的敲门,几乎是把所有亲戚的大门都敲遍了。”
“她苦苦哀求大家收养这个孩子吧,但是没有一个人给好脸色,以至于后来大家都躲着他们走。”
“姑奶奶一气之下,当着众人的面就说了:‘你们都不养,我来养,我活一天我养一天。’”
“后来怎么着呢,那姑姥爷因为这事和姑奶奶大吵一架,最后带着家产也走了。”
“事后有人分析啊,姑姥爷的离开也不单是因为这个孩子,更多的原因还是说是姑奶奶不能生孩子。”
“但这个孩子不这么认为啊,孩子就觉得全是因为他,是他害了姑奶奶这个家。”
“孩子打心里就想着长大了要出息,要报答人家养育之恩。”
“姑奶奶为了这个孩子是没再嫁,她俩就住在一个牛棚改建的茅草屋里,就靠着那半亩地,熬了一年又一年。”
我说到这,师姐给我来了个助攻,问道:
“半亩地够吃吗?捡上点破烂应该行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审讯桌前做记录的师姐,冲她一笑:
“哎,说到点子上了。”
“捡破烂是行,可那个时代没破烂可捡啊。”
“大家的日子过的都不好,哪有垃圾可以扔?”
“还破烂,每个人都想着往家里拿东西,哪有扔东西的主儿?”
“扔东西在那个时候叫败家,一到冬天,地上连柴火都被手快的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姑奶奶和这个侄孙吧,年年挖个野菜,下个雨就到草堆里捡那个像是苔藓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种,杂草被雨淋烂了,泡透了才能形成的东西,只有大雨天有,洗吧洗吧也能吃。”
“庄稼收完了,大家都在家里晒粮食的时候,她们就去人家田里翻地,捡那些人家落在田里的一些粮食。”
“运气好,挖上一整天,能有那么一小筐粮食,但也攒着舍不得吃。”
“最苦的时候说是田里遇到小蜥蜴呀这些小动物,就抓了剥皮烤来吃,真就是和野人差不多了。”
赵元振眼眶已经湿了,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压得更缓和了一些:
“好在这个孩子长大了,还学了杀猪的手艺。”
“这个手艺一般很少有人愿意学,尤其是那个猪死前一叫,还是挺瘆人的。”
“而且大家也到了经济变好的这个时期里,就更没人学了。”
“但这个孩子他能吃苦,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是孝顺。”
“这村里的杀猪不是天天有得杀的,而且没钱拿,管顿饭,然后猪下水可以拿走。”
“遇到好说话的,还能拿半套猪头。”
“这孩子想的也简单啊,说是我买不起肉,但我能弄点猪下水给姑奶奶吃啊。”
“这孩子也争气,长大以后就想着得自己干。赶上国家扶贫政策,给贫困户发了些猪仔。”
“他就借着这些猪仔,养起了猪。加上会杀猪,就联系市场上的肉铺肉店,卖肉。”
“日子一天天变好,也包了地,盖了不小的猪圈。”
“本以为能让姑奶奶过上好日子,享享清福。可没几年,姑奶奶因为操劳过度,撒手人寰了。”
“他这就一下子受了大刺激,本来因为小时候生病说话就不利索了,这一刺激后就完全不会讲话了,彻底哑巴了。”
赵元振听的已经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不是哭的,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我让人给他倒了杯水,我自己也赶忙润了润嗓子:
“故事还没完,这姑奶奶走后,这个人就再也没依靠了。”
“加上他哑巴了,他就对一切,哪怕是朝夕相处的村民,也生出了恐惧感。”
“他不信任任何人,也和任何人都有着隔阂,因为他从小见过这些人的无情。”
“他打心里认为,这些人一直都是看不起他的。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混好了还会是这样。”
“但是他这个姑奶奶临走的时候有个遗愿,就是希望能看到这个侄孙儿成家。”
“哪怕是去世了,她也希望能有一天,这侄孙能带着自己的媳妇孩子,去她的坟前认认。”
“可是这个不管是相亲也好,还是自己谈也罢,自卑加哑巴是没任何优势的。”
“加上现在娶媳妇又难,不是只看钱的时代了,而是又看钱又看脸的时代。”
“他就琢磨,是不是把哑巴治好了,就能找到对象了?”
“所以后来他还真就给治好了,其实医生说也好治,就是心理障碍,能克服就行。”
“哑巴好了呢,媳妇还是不好找。”
“但更巧的是他在一次医院出来以后,有人给他塞了张卡片。”
“他看着卡片上那女孩儿,漂亮、高挑,他觉得和仙女似的。”
“没忍住心里的冲动,他就试着联系了过去。”
“虽然对方是个小姐,但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女生离得那么近。”
“也是第一次体会到,除了母亲,姑奶奶之外,其他女性的一种关怀和体贴。”
“虽然是为了钱,但那种感觉对于那个人来说,是非常上瘾的。”
“久而久之,他就想着给人家赎身,和人家结婚。”
“让他感到惊喜的是,那个女孩后来也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心里充满了希望,开始没日没夜的去找人家,一个月三十天,他去二十八天。”
“终于,在一个夜里那个女孩答应私下见面了。”
我说到这,就开始靠着猜测和瞎编,故意刺激起他。
正如顾师傅说的,击打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在那男子的家里,他们挤在一张床上,享尽了鱼水之欢。”
“可是他发现这个女孩是骗他的,只是联合一个叫李浩的骗他的钱,压根没打算和他结婚。”
我起身,双手压在他的审讯椅前,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
“他急了,他由爱生恨,他杀了她,他把她的尸体扔在了荒郊野外。”
他一直在那摇头,情绪激动,水都给掀翻了。
旁边的两个民警急忙上前将他按住在椅子上,能看得出大家都用了很大的力。
我没留情,尽管他躲避,我还是盯着他的眼睛:
“他杀人,他抛尸,他觉得不解恨,他将手伸入下体,将内脏扯出,拴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认为这是惩罚,是欺骗他的惩罚。他认为这是报应,是对不仁不义之人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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