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速度是极慢的,好在他们三人并不急着赶路,到也走得安稳自在,权当是出来郊游了一趟,到达赤炎时已过去将近半月,只是炎城内清一色鲜红装扮让项柔颇为好奇,忍不住转头对冉度问道:“这赤炎总这么红吗?好晃眼。”
“……”冉度抬了抬眼帘打量了一圈,心中也颇为困惑,皱皱眉只是淡然的答道:“许是宫里有什么喜事。”
“哦?难不成是赤炎的皇帝老儿娶妻?”项柔坐在马车的另一边摇头晃脑的欣赏着路边的小摊,冉度听罢却是心中一紧,停下了马车。
“进了城马车太过招摇,架起来也不方便,下车走吧。”说罢兀自先下了车,然后掀起车帘对着里面的项琉璃说道:“下车吧。”
“请问一下……”项柔才不管那么多,听冉度说要走路便自己跳下了车,随手拉住一个妇人问道:“这赤炎可是有什么喜事?”
“……”那妇人好好的走着路,猛的被项柔一拽唬了一跳,待看清来人的面容不免又惊艳的倒抽了一口气,半天才答道:“太子大婚。”
“麻本涟……”松开那妇人的手,项柔有些木讷的转回头看向一边正扶着项琉璃下马车的冉度,呐呐的说:“他要成亲了。”
“……”冉度的手明显顿了顿,眼帘低垂着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先回府吧,师父应该知道。”
“那快走吧。”划过心中的那一丝不安在听到麻本时,瞬间被喜悦代替,便再也不管旁的,只想着早些见到那人才好。
当他们站到亲王府大门口时,项柔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了,跨进那扇门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脸,他有没有瘦了,是不是已然健康,看到自己,会不会开心的笑起来。
“进去吧。”冉度看着项柔一脸期待却迟迟不敢迈出脚步,轻笑一声牵起了她的手往里走去,项琉璃抬头看了看“亲王府”三个烫金的大字,只是抿了抿嘴,也跟着走进府内。
麻本正拿着一本医书靠在大树下安静的看着,那银色的发丝衬着他仍旧温润的脸异常恬静,听到动静的人终于抬起了埋在书中的视线,微眯着眼透过灼热的阳光望了过来,在看到项柔时,那神态无论如何都淡然不下去了,手中的医书应声而落,缓缓的从躺椅中站了起来。
“爹爹……”项柔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着唤了一声,便冲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深深的吸了一口他身上独有的味道,闷闷的说道:“柔儿来看你了。”
“都长这么高了。”麻本揉了揉她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终于扬起了嘴角,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我很想你。”麻本才一开口,项柔的眼泪便止不住了,全数滚落出来擦在了麻本的前襟,滚烫的泪水渗透了单薄的夏衣,印进了麻本的胸膛,终是不忍的将她从怀里拉了出来,心疼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招爹爹心疼的吗?”说罢便又兀自笑了起来,温柔异常。
“师父。”冉度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眼身边不安的项琉璃,上前一步对着麻本行了一礼。
“今晚颜儿大婚。”麻本仍旧在微笑着,只是眼神在掠过项琉璃时不自觉的冷了冷,虽然只有一瞬,却仍是让项琉璃看到,更是不安的将脑袋低垂了下去,而麻本身边的项柔更是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柳颜说的让冉度后悔就是要嫁人?
“涟吗?”冉度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低下头去轻声的问了一句,他早就该想到的,除了太子大婚还有什么事能让整个炎城兴师动众的这般欢庆?而涟,除了柳颜还会娶谁?
“你们都长大了,为师也不想约束你们,只要到了你们垂暮之年不觉遗憾便罢,一生无悔才是最好。”说罢拉起仍旧呆滞状的项柔自顾自的往屋内走去。
“你难过吗?”项琉璃看着冉度面无表情的侧脸轻声的问了一句,只单单柳颜看着自己的仇恨眼神,她便看的出柳颜有多深爱这眼前的男子。
“不会。”冉度缓缓的摇了摇头扯起嘴角转过了头来:“涟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
“那么你呢?”冉度在笑,可是项琉璃却觉得他的笑容哀伤极了,拉起他受伤的左手轻轻的覆了上去。
“我?”冉度不解的皱了下眉,歪起脑袋询问的看向她。
“你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吗?”项琉璃仍旧拉着他受伤的手,脑袋低垂着。
“你想试一下吗?”看着他那张与项柔有着三分像的脸,冉度无奈的笑了起来,柳颜这一生,他怕是要负定了。
“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尽管如此,我仍愿意相信你一次,别让我失望。”说罢放开他的手主动拥住了眼前的人,来赤炎的一路上项琉璃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她爱不爱眼前这个男人,冉度的出现虽然显得那般突兀,却丝毫没有任何不妥,似乎以前经历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等待他的出现,所有的过往都显得那般无所谓轻重,冉度,她是爱的。她总是看着别人为着自己奋不顾身,而今,她想为眼前的人飞蛾扑火一次。
柳颜与麻本涟的大婚,麻本自然是要去的,将近傍晚时分,麻本便带着他们一行人往皇宫里去,项柔与他同坐一辆马车,冉度则骑马而行,项琉璃因着身份不合适并未前来。此时麻本正闭着眼靠在车上,项柔却是不安的看着他,麻本不是一直抗拒自己来赤炎吗,不是有个不能相见的人在这里吗?今天又怎么要带着自己进的宫去。
“你可知道项连谨?”麻本懒懒的靠着,突然打破了沉默。
“项琉璃的父亲。”这个问题似乎经常在被问起,此时麻本一问,项柔更是好奇了起来。
“嗯。”麻本轻轻的应了一声睁开了眼,转过头来细细的打量着项柔,温柔的笑着,眼里却带着一丝抱歉,不置可否的陈述着:“你也姓项!”
“……”项柔听的有些迷糊,完全搞不懂麻本想要对她说什么,只是抿紧了嘴看着他。
“所以,他也是你的父亲。”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却让项柔呆愣当场,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麻本淡笑的脸。
“我的名字,不是你取的么,我的爹爹,不是你么……”自己怎么可能是项琉璃的妹妹,她才不要这样的关系。
“我啊~我是你的舅舅。”看着项柔错愕的脸,麻本突然就不忍心了,伸出手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的安抚着:“你母亲是个生下来就被大祭司预言不该存在的人,她自出生便一直身体不好,柔柔弱弱的,所以父皇给她取名麻本柔,她长的极美,唔,你与她长的像极了,父皇母后及疼爱她,但大祭司却说她活不过双十,她会为了心爱的男子而丧命,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父皇与母后将她藏的很好,直到她遇见谨,你的父亲!”
“……”项柔安静的听着,脸上的惊愕之色已经褪去,只是默默的垂着眼帘。
“至于你母亲如何遇见你父亲,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想起总是体弱多病的妹妹,麻本是多么庆幸项柔如今安然的活着,搂着她的手又不免紧了些:“皇兄是最疼爱你母亲的人,当年你母亲一死,他便发誓要害死她的人偿命……”
“是谁害死了母亲?”项柔问着,声音里全是惴惴不安。
“难产。”沉默了许久,麻本终于下定决心般开了口:“即使是死,她仍想为你父亲留下血脉,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她只是想留下你继续陪在你父亲身边,可皇兄却迁怒与你和谨,你知道的,关心则乱,他只是太疼爱你母亲了……”
“那么,是因为我吗?若当初不生下我,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项柔的身子被麻本搂着,却仍旧僵硬的很,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带着哭腔,双手紧紧的拽住了麻本的前襟,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竟是为了自己而死的吗?
“别难过,你母亲是对的,你是她的希望,所以,别自责,你还有我……”
“所以,你始终不肯让我随你来赤炎,你怕他会杀了我吗?那我父亲呢,是不是也死在他的手里?”她听说过,项连谨是遭人陷害战死沙场,如果是的话,那么到底是谁该找谁报仇?
“傻瓜,他也是你的舅舅啊,你是你母亲的孩子,他如何真能忍心下手,若想你死,当初生下你时便早就要了你的性命,我只是不想让他每次看到你都想起你母亲,想起那些伤心的过往,至于你父亲……当时连尸体都未找到。”说道这里不由的扬起了嘴角笑了起来:“他可是战神啊,哪有那么容易死……”
“你是说,他还活着吗?”项柔突然就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盯着麻本,那个她从来都只听旁人提起的人,那个她从未谋面的父亲,他还活着吗?
“或许吧,至少我是这样相信着。”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否则以苏明月的手段,知道项柔的存在,怎么可能让她安然长大?这世上,能护项柔一世安好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说道这里车内的人便都沉默了下来,直到进了皇宫都未再说一句话,项柔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并不快乐,她其实宁愿自己从来都不知道,总好过现在这般自责难过,那个被称为母亲的人,她是为了自己而死的。
项柔随麻本坐在大殿之中,文武百官看着六皇子恭亲王身边这样神仙般的一个人,都忍不住猜测起来,一年前就有传闻这六皇子与当年的神医之后育有一个孩子,只是传言终归是传言,未见到人这传言便自己淡了去,此时见他身边多了这样一个少女,都不由的想起了那个曾让麻本兄弟二人兵戎相见的女子,只是这姿色,怕是倾城琉璃也不过如此。而当事人却是一脸淡漠的端坐着,望着无边的红色想起了自己成亲的那日,想起了萧墨凌,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找自己。
“太子,太子妃进殿~”随着礼者一声通传,项柔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柳颜一身喜服由涟牵进殿内,喜帕遮住了她的容颜,项柔看不见她此时的神情,麻本涟的脸上带着笑意,那是一种发着光的幸福姿态。
“皇上,皇后进殿~”又是一声高喝,项柔不自觉的抬头向上看去,麻本式长得与麻本极相似,可以说是双生,只是较麻本来说,眉宇间更多了些霸气,此时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殿内站着的二人。
成婚礼如何隆重也逃不过那点过程,只是从始至终项柔心中都极其不安,生怕会生出什么事端来,看着柳颜鲜红色的身影时不时的皱起眉头来。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冉度看着项柔苍白的脸,想起她自进了皇宫便没说过一句话,不免担心了起来。
“若是累了,就让度儿先带你回去可好?”麻本听到动静不由的转了过来,见项柔脸色憔悴,同样露出了担忧之色。
“没有,只是无端的不安。”说罢无力的低下了头去。
“有爹爹在。”麻本扬起嘴角温柔的笑了笑,只当是刚刚马车上告诉她的事让她心中不痛快,便也未放心上,冉度见她并不愿多说什么,也就不再多问,转开头去看着殿内行礼的二人。
礼毕,柳颜便由麻本涟牵着,在一大群婢女太监的簇拥下离开了大殿,新房并未设在太子东宫,而是涟曾经为她建的小院,里面有着一个偌大的花园,种满了大朵的玫瑰,鲜红的床帐鲜红的被褥鲜红的一切,涟看着端坐在床边的人,静静的不知该如果动作,满室的红色,仿若柳颜无处不在。
“其实,我并不爱那些鲜花。”柳颜突然开了口,连语气都少了平日里的咄咄逼人:“只是柔儿喜爱,而度喜欢看柔儿站在花丛中的模样。”
“我知道。”麻本涟的神色并未有多大的变化,只应了一声便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兀自取下了她的喜帕,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我只是退而求其次才嫁给了你。”柳颜并未抬起头来,只是自顾自的诉说着。
“我知道。”麻本涟认真的点了点头,仍旧固执的扬着嘴角。
“我心中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度。”
“我知道。”
“值得吗?”听着麻本涟不动声色却异常坚定的回答,柳颜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说不清楚是恨还是自责,只是死死的盯着他红色的发以及逐渐转成赤色的瞳孔,这个男子,为了自己竟做到这般地步,可自己除了这场婚礼,还能给他什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值得!”麻本涟依旧温柔的笑着,他知道柳颜爱极了冉度温柔的模样,他只是想让她明白,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冉度才可以那样温柔,他麻本涟也可以,而且此生只对她一人这般,可是她一直不愿意懂,她不想懂!
“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看着他少有的倔强的脸,柳颜突然就哽咽了起来:“若是我不在了,一定会有更好的人适合你。”
“可我却不会再对一个人这么好了。”再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倾尽一生的付出了。
“……”柳颜的心第一次真正的为着他而痛了起来,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精致的五官,细细的打量着他的眉眼,这个在自己有生之年爱惨了自己的男子,怕是以后再也无法想见了吧,若是他能找到更好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成亲的新娘怎么能哭呢。”麻本涟努力的扯出一个微笑,伸手擦去了她眼角不自觉流下的眼泪,轻轻的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你先休息一会儿可好,我还要去应承殿上的人,晚些时候回来陪你。”
“如果我不见了,你会忘记我吗?”见麻本涟站起来,柳颜突然不安的抓住了他的手,如果连他都不会记得自己,会是一件很难过的事吧,而麻本涟终于被她反常的言语弄的沉默下来,不解的看着她满脸的哀伤,见他并不回话,柳颜才是无力的松开了手,呐呐的说道:“你若真的忘记,其实也没什么。”
“你在因为我而不安吗?”麻本涟突然就轻笑了起来,温柔的上前拥了拥她纤细的身子:“等我回来。”
“……”柳颜只是无言的看着他微笑的脸,甚至未曾点头,看着他消失在门口,只是长长的一声叹息,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酒壶慢慢的在屋内踱着步,将酒洒满了整个屋,然后优雅的端起烛台,轻轻的点燃了红色的幔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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