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窑,药庐。
蹲守在炉火旁边的黄轩,脸色阴沉着,正在炼着一种做工极其繁琐、复杂,又极为耗费时间的九品丹药,嘴唇紧紧抿着。
在他旁边,打着下手的一众药童,一个个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吱声。
在药炉呆着久的药童们,都知晓。
这位黄药师,有个习惯。
每隔三两日,待到将订单处理完毕之后,就会闭门谢客,专心致志的炼一种旁人看不懂的‘九品丹药’。
只要炼完,不管多少,他都会一股脑的,全都吞入腹中。
每吃上一粒,他的脸色都会红润些许。
但呆得越久,越有学徒、药童能够发现...
这位吃的丹药,已经越吃越多了,而且炼起来也越发力有不逮。
甚至每每出去县里,去其他药铺,比如三大帮里,找其他的药师预定采办,都要采来好大一堆,才够维持日常消耗。
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功效。
嘭!
突然间。
一阵呛鼻的‘气味’,从药庐里炸开,当即炸得黄轩灰头土脸,褐色、灰色的药糊糊,沾得他满脸,头发上,到处都是。
砰!
一声丹炉倾倒的声音响起!
黄轩气得一脚踢翻金炉小鼎,胸脯一颤一颤的:
“不行,不行,我最近炼这祛寒丹、百草丸,炼得时间太久了。”
“而且我这副身躯遗下的‘弊根’,导致每一天,都要吞它个十几二十枚!”
“之前一天三到五枚,便能保持,现在...”
“仅靠我自己炼,根本炼不过来!”
看着炸炉导致一个时辰,白费功夫,他的眼神含着怒气。
炼丹,尤其是九品丹丸。
不是说,你丹术造诣高,就能不失败的。
一般人大成之后,成功概率就是六七成。
除非你超脱了‘凡境’桎梏,抵达了气道丹师的程度,可以念头感知、以气御火。
不然,任谁来了都有失败、炸炉的可能。
“不过...季小子的丹术禀赋,实在不凡!”
“老夫倾力培养、观察了他十日,这两天里,他的丹成概率,竟然抵达了十之八九,简直不可思议。”
“而且我有意加大火候,加大剂量,增加一炉的出丹概率,结果这小子依旧能一炉炼出个好几枚来...”
他的眼神闪烁:
“性命之道,不假外求。”
“老夫如今去县里大量采办‘祛寒丹’、‘百草丸’,估摸着已经被一些有心人给揣测出来,知晓我这身子骨,曾落下过病根子。”
“与其在外采办,饮鸠止渴,倒不如多多培养一二他...”
“原准备今天,便给他说道一二此事。”
“只是这小子,今天怎得没来?”
于丹室来回踱步,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黄轩有些焦急。
“罢了,今日不等他了,且去‘狮子堂’、‘虎豹馆’、‘鹰隼帮’的药铺子,买上一些。”
“前面在四大馆的药铺买得多了,估计已经惹到一些人注意了,已经不能再去了。”
黄轩这样想着,黑着脸吩咐药童洒扫药庐,马不停蹄的换了一身干净衣衫。
狮子堂、虎豹馆、鹰隼帮!
便是这五百里安宁县,俗称的‘三大帮、四大馆’前者!
这些帮会,都是五百里山道,那些个山镇、庄子里的地头蛇,龙蟠虎踞,汇聚在一起,号称‘闯安宁’。
最后拧成一股子绳,在领头的带领下,摇身一变,便成了县里的一方巨头。
三大营生的东家,那是生意人,养门客,强筋骨,终归是为了捞银子。
在这安宁县,三大营生,拳枪刀剑,更胜一筹。
但真论手头上的功夫,能够影响、辐射‘安宁县’周遭地头的势力...
出了安宁县...
狮豹鹰隼,只手遮天!
黄轩扯住衣物,一路急匆匆的驾着马车,到了‘狮子堂’开设的药铺子。
结果,在询问有关‘祛寒丹’、‘百草丸’这种丹药时...却被告之,只有登记名录,查询之后,才能有购买资格。
诸如其他,甚至八品淬骨的丹丸...都没这要求!
得知到了这个结果,黄轩眯着眼,不懂声色便离了去。
随后,又去了‘虎豹馆’、‘鹰隼帮’的驻地药铺。
得到的结果,依然一模一样。
“这是专门给老夫设的?!”
这一下,再也按耐不住怒气,黄轩咬牙切齿。
可算被这群狗崽子,拿捏到了他这位五百里安宁县炼丹‘第一高手’的软肋!
气得一语不发,摔门便走的黄轩,才过鹰隼帮药铺的门槛...
却被一外罩黑袍的高大人影,抬手拦截了住。
“黄老留步。”
简短的一句话语,令黄轩伸出了鸡皮似的爪子,眼眸一寒:
“阁下是...”
他全身都绷紧了起来,看着随时都能似离弦之箭,一步杀出!
丹师都是巨富、不差钱的。
就算嗑药,也能给嗑出个不俗武功来,更遑论他一个七品丹师!
“黄老莫急。”
“在下,只是来聘请你的。”
那黑袍罩住的人影,隐于兜帽之下,和善一笑。
“而且...”
“关于你身上的‘丹噬之毒’,我能解。”
他的语气,透漏出认真的神色,叫黄轩额头青筋绷起:
“不,可,能!”
“那玩意只要种下,就会逐步扩散,除非以‘地宝’,炼‘灵丹’,若不然...”
“天下凡丹,皆不可解!”
“而老夫自忖,我一丧家之犬,偷学主家丹秘的劣迹之徒,还不配这等待遇。”
“除非你是...”
嗖嗖。
寒风一吹。
黑袍人衣服摆动,露出了一枚玉牌,上书‘中黄太一’。
叫黄轩眸子狠狠一缩,心中不由震动:
“中黄太一教,江阴府二十年内搅风搅雨的‘外道神祇’一系的邪派?”
“听说前不久,江阴府某位贵人的高足便被蛊惑,而后偷窃‘重宝’,畏罪潜逃,时至今天都未被追剿回去...”
老头子把眸一敛,只当不知,紧了紧衣襟,便淡淡道:
“小友,你知晓的挺多。”
“但老夫才不给人做狗几天,还没过够这清闲日子呢。”
“多谢好意。”
说罢,步履急急离去,就往火窑‘陆庄’方向!
只余下那黑袍人,默默盯着他离去的地方,拽下兜帽,露出了一张刀眉冷面的面孔。
“韩大人,要不...”
在他背后,那鹰隼帮的铺子掌柜似乎认识眼前的人,恭恭敬敬走了过来,眼神一闪。
但随即,年轻人便笑着摇了摇头:
“无妨,黄老也是苦命人,何苦为难于他。”
“但他的一身丹功,不应被埋没。”
说罢,他轻轻将腰摆的牌子收起。
同时眸子低垂:
“黄轩,呵。”
“给人当狗一辈子,却连个‘气道丹师’的门槛,都入不得。”
“老对头一朝得了地宝,从主家讨来丹篇,跻身‘气道丹师’,便直接将其打落九重泥沼,带了罪名,在身上按了丹毒...”
“何其可悲。”
“门庭之重,犹如大山。”
“而反观...”
“只需拜神祇,修神祠,日日虔诚奉敬,便能得灌顶,武道登神,叫天下之辈,无论门第三六九,皆能有机会叩开门庭...”
“这岂不比,泥腿子千方百计,才能攀登,要公平得多!?”
“列仙、净土、天人、神祇...”
“师傅,外道非妖人,只是世道压人而已!”
“大玄已经到了第一个‘千年’,便已如风雨飘摇,它还能撑住多久?”
“我会证明,你是错的。”
“而我...才是对的!”
青年一双眼眸,深邃且疯狂。
呢喃语落,随即隐入阴影,消失不见。
...
而此时。
火窑,陆庄!
最大的正厅内。
待到陆红玉带着季修匆匆赶来...
却见————
上首除却原本火窑陆庄庄主‘陆乘风’的交椅外。
还有两张,摆了个整齐。
如今,也都已经坐了人。
一者紫袍绣鹤,眉头修长,身材高大。
另一人膀大腰圆,浓眉络腮,眼神精明。
刚一踏入抬首。
季修左顾右盼,只见不止三张交椅,堂中也坐满了人。
约莫数了下,大致百人上下。
“紫袍鹤,屠夫刀!”
看到陆乘风身边两人,季修对上两人形象,按照安宁县‘十大高手’的代号,很快就将其带入,顿时一凛!
紫袍鹤,是指柴市的大管事许庄,平素附庸风雅,衣着锦绣,上绣云鹤,听闻出身江阴某个宗族旁系,沾着点关系。
屠夫刀。
则是指‘牛羊市场’魏鼎昌,从一届屠夫开始,提着两柄菜刀缴下了十好几个人手。
他从剁臊子、卖下水,先建基业,后于江阴学拳,直到垄断了整座安宁县的屠肉营生,堪称从东头砍到西头的典范人物!
“都是狠人呐...”
季修才在心中感慨。
而他甫一登门。
那屠夫刀魏鼎昌便笑了下:
“陆兄,这小子便是你举荐,说要做咱们风云会七大堂口‘药堂’副堂主的人物?”
“这般年纪...”
“怕是不太够吧。”
...
另一边。
黄轩黑着脸,火急火燎的就蹿到了陆庄。
“臭小子王八犊子,老夫栽培你十日,你一开始坑了我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刚有成效,人就没影子了?”
“叫老夫倒霉,撞到了‘外道妖人’,被那些家伙盯上,这小县城还好,要是叫北镇抚司逮到了尾巴...”
“我这一身毒之苦痛,都不够他们刑法要来得狠辣!”
“这破庄子,能有什么大事,老夫倒要看看...”
洪江打着哈欠,在知晓季修不用马车后,又来庄子里看门。
才刚到不久,一睁眼。
结果就看到了药庐那位终日不登门的爷,上来就是一巴掌,直接给他甩蒙了:
“你,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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