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清晨时分,可五月初的阳光已有几分炙热。
天已大亮,清水河上本飘着若有若无的雾气,这会儿也全然消散,只倒影着灼灼红光。
严家的宅子前,那些被蛊惑的百姓个个茫然,被聚在一起登记名姓。
五个僧人手脚皆已被废,此刻捆的严严实实,嘴里塞着木条,头上蒙着布。
孟渊立在河边,看着花姐姐弟。
那解开屏派谁传话不行,非要花姐姐弟传话,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对姐弟与自己的关系并不深,但只要有心,是能找出来的。
可见解开屏确实用了心,且还知道自己入了镇妖司,以及今日必定会来。
可所求者何?为解申报仇?还是为念珠?
孟渊沉思片刻,看向花姐姐弟,问道:“他还跟你们说了什么?”
“那个人文气的很,长没你俊,却也不差了。”花姐见孟渊对自己的媚眼爱答不理,就立即收了表情,擦干了眼泪,道:“我瞧能白得银子,就想着不收钱伺候他一回,也算礼貌不是!嘿,他竟然不睡了。唉,老实人不俊,俊的又不老实……”
花姐见孟渊脸色愈发不对,便赶紧道:“他劝我重操旧业。”
一个和尚,劝一个从良的姐们,重操旧业?
孟渊有些懵,“怎么说?”
“那人瞎扯呢!”花姐不屑一笑,“他劝我开门接客,还不能收银子,说是修什么善果,成什么菩萨!放屁么不是!不收钱那还是婊子么?”
“……”孟渊揉了揉眉心,道:“回去好好过日子,以后千万莫要沾染这些东西了。”
“恩公,”花姐又跪地上,道:“我瞧恩公身手好的很,我弟弟卖豆腐卖一辈子也是个没出息的货,您瞧能不能帮衬帮衬,让他牵个马、倒个水也成,他机灵的很呢!”
“姐!”花姐的弟弟见孟渊不出声,就赶紧拉了下花姐袖子,然后这才看向孟渊,小声道:“那个人和善的很,跟我姐聊了聊磨豆腐的事,问了问利薄利厚,每日能卖几斤。最后我姐说收十两太多,打算退些回去。那人就说不用退,干脆再带几句话。”
“什么话?”孟渊来了兴趣。
“他说那什么东西送你了,又说恩公你有度人的佛心,又有度人的手段,该当入佛门。”花姐的弟弟道。
那什么东西,自然就是佛珠了。
可解开屏既然想度自己成佛,那所谓斩业斩因果的话,怕不单单指的是解申之事了。
“斩业斩因果是说让我早些收手,不造业,不染因果,入他佛门?”
“我还没睡过女人,酒也没喝够,红尘还未走遍,入你娘的佛门!”
孟渊琢磨了会儿,抬眼看向还在昏迷的严夫人等人,便看向花姐,道:“前程的事日后再说,先回去安心过日子!”
说完,孟渊不待花姐姐弟跪地,便立即来找张龟年。
张龟年今天根本没出手,他见孟渊上前,便道:“走,咱去帮帮老道士!”
“且慢。”孟渊赶紧拉住,道:“有点不对。”
张龟年不是莽撞人,闻言郑重许多,“怎么了?”
“那严夫人后面的孔雀长老应是解开屏。”孟渊道。
“我也猜到了。”张龟年略有吃惊,但又不那么吃惊,他笑着问:“解申是你杀的?老聂说你做事稳,入七品后才会杀他,没想到你下手这么快!”
“你怎么知道解开屏是孔雀长老的?”孟渊好奇问。
“上面传来了消息,知府已经被暗中监视了。”张龟年自信一笑。
“哪个上面?”孟渊只觉是三小姐递出去的消息。
“国师派下来的人。”张龟年低声道。
三小姐竟直接把国师的人请动了?孟渊怔怔,愈发觉得自己对三小姐的忠诚无可撼动了。
“但咱们还是得小心些。”孟渊十分认真。
“你说说看。”张龟年问。
“解开屏昨天托那姐弟向我带话,可见他昨天就安排好了今天的事。可又让严夫人露面,分明多此一举,什么事都没做成,白白露了行迹。”孟渊指了指远处的花姐姐弟,“他既然让那姐弟带话,就是料到咱们会来,料到我会来。可见他胆大心细,颇能筹划。那他能不知道咱们暗中有帮手?可还是露了面,指不定是他计划有了变动。”
“你是说,咱暗中有帮手,他也来了帮手?”张龟年立即明白过来,“甚至说,最后你激怒他,他也是装出来的?就是让人去追他。”
“不一定,他是跟大尾尊者一样的和尚,都癫狂的很。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孟渊道。
“老聂说你有时候谨慎的很,有时候又粗狂的很,还真没错。”张龟年笑着拍拍孟渊肩膀,“放心,咱们还有高手。”
“还有?”孟渊诧异。
“这一次来,就是为了找出谁是青光子!人手能不准备妥当?”张龟年笑。
那没啥好说的了,孟渊便道:“我也去瞧瞧。”
“行,去见见世面吧。”张龟年应了下来,看向不远处的杨怀义,道:“老杨,我带崽子们去追柯道长,你把那五个妖僧送回卫所!”
“还是让凌风送他们回去吧。”杨怀义笑了笑,道:“凌风也立功了,我啥没落着,跟你一块儿去看看,指不定能混个功劳!”
这杨怀疑身为总旗官,向来是不争不抢的,也听张龟年的话,甚少这般要求。
张龟年自然不能驳这种部下的面子,当即应了下来。
“小龚,小孟跟上!其余人全都留下来!”张龟年不啰嗦,也不骑马,径直带人往东北方向的林子而去。
往前探了里许,便见有林木断折。
再往前看,森绿之中,隐隐有青黄两色光芒,分明有人在斗法。
“别靠太近。”张龟年话音刚落,就见一人自槐树中走出。
那人身材高大,着月白衣衫,两手合十,光着脑袋,面上无有喜怒。
张龟年一句话不说,直接提刀往前,只见他身周有浮光闪动,同时刀上闪出炽烈光芒。
相距七八丈时,张龟年的刀便劈落。
这一刀好似劈开空间,其中有洞天之光,随即浮光如雨,尽数倾落。
“我有金身,施主空繁忙。”白猿长老口中喃喃,身上现出淡淡佛光,往前推出一掌。
无数流光倾落,却被那一掌拍的散去大半,其余流光落在金身法相之上,却根本没破掉金光,只月白衣衫上有几点淡淡血痕。
张龟年本就一击无功,全身气力不存,脸色苍白,被金光掌风扫到,登时口吐鲜血。
七品武人固然能强杀六品和尚,但那是极少的情况。值此之时,品阶之差便显了出来。
而且白猿长老乃是妖怪出身,本就躯体强悍。
“龚兄去请援兵!”
“孟兄速去请援!”
孟渊和龚自华立即拔刀,站在张龟年身前,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说。
“我……”杨怀义咬了咬牙,拔刀立在张龟年身后,“老张,帮手呢?”
“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施主无有言语便向我挥……”
白猿长老话未说完,忽的止住,愕然往左边林中看去。
诸人跟着望过去,只见一道剑光自百丈外奔腾而来。
那剑光好似彗星袭月,破开层层森严树木,继而带动无数绿叶,以无可匹敌之势袭来。
一时之间,那白猿长老竟怔怔不能动,身上佛光也缓缓散去。
孟渊一手提刀,一边看向那剑光。
可那剑光着实耀眼,如同白虹贯日,竟不知是何人所发。
而且隐隐之间,孟渊只觉得浑身被定住了一般,手脚不能动半分,乃至调动真气也行。
再看杨怀义和龚自华,两人更是瑟瑟,手中刀竟掉落在地。
出剑之人的目标分明是白猿长老,但竟然还能波及四周之人,可见此人之威。
“是神威如狱!”张龟年还是见识多,“咱们的人到了。”
孟渊还未放心,就见那白猿长老浑身震颤,继而白衣撕裂,现出原本之相。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白猿身披佛光,只见他双手合十,呢喃道:“遍计所执。”
随着白猿出声,他的身形好似大了数倍,身上佛光越发耀眼,其人身在佛光之中,好似真佛一般。
而远处袭来的那剑光竟凭白少了一半的威势。
待那剑光来到近前,竟已不存半分光芒。
白猿猖狂大笑,往前探出巨掌,欲要掌破剑锋。
可那剑光来到近前,竟又迸发出巨大威势,霎时间便破去白猿身上的佛光,连同左臂和左胸也被尽数搅烂。
那剑光一击得手,随即如风一般,退到三十步外,可见此人也忌惮这白猿长老。
孟渊身上的禁锢之感已消,凭眼看去,只见一俊美的冷面青年手中握剑。
那人腰杆细而直,青丝配玉簪,气质冷淡的很。
此人虽着男装,却分明是女子。在庆国一地,女子出门着男装也时兴的很。
“孔雀!”白猿身子破烂,背靠一株大树,脏腑垂吊着,血水不止。
“果然来了大鱼!”解开屏从白猿身后的桐树中走出,两手合十,温润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远来不易,可容小僧款待素斋?”
“柯求仙呢?”那女子问。
“不必担忧,柯道友在菩提叶中。”解开屏合十微笑。
那女子沉默不语,手中剑上霎时布满玉液流光,如同火炬一般。
“阿弥陀佛。”解开屏丝毫不急,还有空朝张龟年行礼,道:“镇妖司的浮光洞天着实绝美,可惜亦如梦幻泡影一般。”
他又向孟渊笑着合十,道:“孟施主,可愿入我佛门?”
“入你娘。”孟渊道。
“那下次让我俗家的娘亲来,她最爱俊美少年郎。”解开屏十分客气的低头行礼。
“……”孟渊跟聂延年学了许多奇妙脏话,可这会儿竟完全接不上话。
“好啊!”张龟年面上苍白,嘴角都是血,但却还有话,“小孟,你要当爹了!”
都这会儿了,就别占这种便宜了吧?怎么跟聂延年走的近的人,都这个德行!
“那你就是爷爷了。”孟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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