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陆礼容回到王府后,反倒收起了一身的嚣张气焰,把管事的召到身边,问了又问。
“王爷可回来了?”
“回王妃,王爷方才下值回府,这会刚进书房呢。”
“可曾吩咐过什么事?”
管事的摇了摇头:“就让下人送了几盅栀子龙井茶进去,没吩咐别的。”
陆礼容疑惑皱眉。
栀子龙井?
王爷向来偏爱浓茶,最近怎么忽然喝上这么淡的茶了?
陆礼容在心里仔细记住,问完这些,就让管事的退下了。
她回到自己院里,换了一身温婉柔静的浅色衣裳,细细地扑上妆,又让小厨房做了一些爽口解腻的点心小食,自己带着去了靖王所在的正院。
一路到了书房门前,才有人将她拦下。
是靖王身边的长随,见到是她,表情和看见旁人没什么两样,依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王妃,王爷正在里面办公,吩咐了谁都不能进。”
陆礼容脸上挂着的温柔笑容一僵。
“王爷可用过晚膳了?”她强撑着体面,轻声问,“我专门做了一些点心带过来,担心王爷忙起来顾不上吃饭。”
那长随只摇了摇头,表情平静,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陆礼容暗暗咬了咬牙。
她是靖王妃!
是靖王府堂堂正正的女主人!
这么一个小小的仆人也敢给她甩脸子?!
等哪天王爷心情好了,她就给他吹吹枕边风,让他把眼前这个不长眼的奴才逐出王府!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面上却大方包容地笑了笑。
“那我就在门外候着,等到王爷空闲了,我再进去。”
说完,就站在了一旁的檐下。
眼下正是七月热夏,傍晚虽有微风,但还是让人热燥难耐。
陆礼容从小在陆府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只站了一会,身上的疲惫就一阵一阵袭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书房里才传来动静。
长随听到王爷叫他,弓身进了书房,给主子添完茶后,才跟他提起王妃在外面等候的事。
靖王皱了皱眉:“她来是有何事?”
“王妃是来给您送晚膳的,说是记挂您的身体。”
靖王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让她进来吧。”
长随出去传了话,陆礼容一听,连忙理了理衣领袖口,莲步轻移地进去了。
“妾身参见王爷。”
靖王让她起身,看都没看她手里的点心盒,淡声问:“你今日去参加了齐老太君的寿诞,如何?”
陆礼容心里一惊。
脸上不由得流露几分惊慌:“正要和王爷您说呢,我那表妹在齐府惹是生非,闹得我和齐家也有些不愉快。”
“本王怎么听说,是因为你插手人家的家事,被五皇子给教训了?”
靖王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陆礼容却顿时明白他已知道了一切,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这,蕙娘到底只是威节侯的继室,我也是为了她好,才劝说让齐家原谅轩哥儿这一次……”
“威节侯那个儿子敢公然做出这种事,已是被惯得不成样子了,难不成你还觉得他有理?”靖王放下手中的书卷,扫她一眼,“你这么想,若是以后有了孩子,本王怎么放心把它交给你教养?”
“王爷!”
陆礼容惊得骤然抬头,心里一阵刺痛。
孩子……
她生下第一个孩子就撒手人寰了……
她只能在那个梦里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叫燕微“母亲”。
想到这,陆礼容攥紧手指。
直把细长的指甲扎进手心都浑然不觉。
燕微!
都是因为燕微!
那个贱人抢了她的位置,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就是个灾星!
陆礼容恨恨咬牙,眼底妒火熊熊燃烧。
正在这时,靖王低头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随口问道:“你方才说你那个表妹惹是生非,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礼容悄悄看向他,语气里带上了些无奈和鄙夷:“表妹她自幼就没了父母,约莫是因为无人教养吧,反倒生出一颗不安分的心来,在婚事上挑挑拣拣、一心钻营,看不上人家齐公子,还当着齐家众人的面说他的不是,下午回来的路上被我责备了一通,才认了错。”
“看不上齐佩?”靖王挑了挑眉,语气意味不明,“她可是有什么心仪的人了?”
陆礼容摇摇头:“不知道呢,也是我前些年忽视了对她的教习,才让她变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靖王放下手中的书卷,不知是开玩笑还是什么,说了一句:“她想嫁高门,家世又够不上,那让她去做个妾不就行了?”
陆礼容心里咯噔一下,出于某种隐晦的防备,脱口而出:“不可!”
话落,对上靖王投来的视线,她无比紧张,缓缓补充道:“她虽然年纪小,但心气高,让她做妾,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呢。更何况,她怎么说也是陆家表小姐,父亲也未必同意……”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靖王听完,只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陆礼容打量着他的神色,揭过话题,又待了会,和他汇报府上今日的情况。
等到窗外的弯月爬到树梢枝头的时候,她才准备要告退。
临走时,靖王不动如山地坐在书案旁,头都不抬,淡声对她说道:“既得了尊品命妇之位,就要担起这个名头。本王不管你想如何炫耀,在外行走交际务必低调,不要丢了靖王府的脸,给靖王府惹上祸端。”
陆礼容浑身一僵,知道这是在敲打她,于是恭声应是。
出了书房,走到房门外的走廊上时,晚风一吹,她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陆礼容回到院落里,想了又想,还是不安心,叫来自己的陪嫁嬷嬷尚嬷嬷,低声耳语几句。
尚嬷嬷惊讶地看着她,语气担忧。
“王妃,您——”
“嬷嬷,”陆礼容神色嫉恨,“听我的,你就去这么做!”
……
凤栖宫,齐老太君寿诞的第二日,皇后少见地召见了五皇子。
凤栖宫的宫人们猛地见到这位极少登门的皇子步伐缓缓地踏进宫门,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皇宫上下谁不知道,皇后和五皇子这对亲母子一年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拜见五皇子殿下。”
宫人们齐齐跪下,此起彼伏的参拜声惊起一地白鸽。
这些鸽子是皇后娘娘的爱宠,最是金贵,在凤栖宫内由专人驯养。
殷瑄今日也穿了一身白,远远望着像是一块莹润生光的玉,他又一向脸上带笑,走过年轻宫女身旁时,激得对方只悄悄看他一眼,便耳边染上一抹红。
宫人们都清楚,这位五皇子是众皇子里脾气最好的。
有时候哪个奴才不小心打翻了东西,其他皇子准要发火,五皇子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他们。
这么一位长相才干品行都顶顶出色的皇子,可惜却有一副病弱的身体,和一个苛刻偏心的母亲。
殷瑄刚一踏进凤栖宫正殿,迎面就从上首摔过来一只茶盏。
他躲都没躲,立在原地。
下一刻,肩头被狠狠砸中!
“啪”的一声。
上好的青玉瓷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那茶盏里还带着刚烧好的滚烫的茶水,殷瑄的半个袖子被泼得湿了一大片。
他能感到肩膀传来阵阵的肿痛,脸上却仍然没什么表情,侧头轻嗅,是红袍岩茶的味道。
这是他七弟的最爱,所以凤栖宫上下备的最多的就是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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