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之后,周家都围着长房的二少爷周存之的婚事忙活,她们针线房接到的任务是用丝绳织络罩,络罩是用来罩酒瓶的,男方提亲是要派人挑着担子去送许亲酒的,这络罩虽然是锦娘头一次学,她还很快学会了。
方巧莲跟陈娘子一起要做八朵大花,这是用来做装饰的,也正因为陈娘子全能,周家这些物件儿很不必去外头买,家里都一并能做好,省了一笔耗用。
别觉得周家这样的人家就不算计这些,越是大户人家的主母,心里可是算的很清楚呢。要不说大公司效益好不好,看卫生纸的质量就知道了。
秦霜儿正在纳鞋底,她正要帮大姑娘做些,之前陈娘子本来是让锦娘日后负责做大姑娘的,但不知怎么大姑娘指定让她做了。
她正说着:“昨儿我在月亮门那里看到善姐了,她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不少,我问她过的怎么样,她眼圈一红,不肯多说一句。”
提起善姐,大家都很同情,但她们也只是侥幸逃过一劫,日后若是周家把她们送人也由不得她们,在雇佣期间,她们作为女使,是没有自主权的。
陈娘子却轻咳了一声:“巧莲,锦娘,明日我教你们做粉扑子,男方到时候要送胭脂水粉给女家,要备下这个。”
“好。”锦娘和方巧莲都应了。
陈娘子心想这秦霜儿真的会见缝插针,明明有忙活的事情,她还自己找了活计巴结大姑娘来,她总觉得她不是很踏实,也就不愿意更多栽培她了。
过了几日,她们这些迎亲的物事做完了,陈娘子只让锦娘和方巧莲一起拿东西过去上房,偏这个时候秦霜儿笑着上前:“这么些东西,我也帮忙拿些吧。”
饶是锦娘都被她的无耻惊到了,这是硬蹭吧,陈娘子提前一天说要做迎亲的物件儿,第二天她就说她接了大姑娘那边的活计要的急,等她们做完了,她又跑来一起去了。
陈娘子笑着看向她:“不用了,我们过去还有别的事儿,不能随意回话。”
“那,那好吧。”秦霜儿有些委屈。
锦娘暗自摇头,又跟着陈娘子一起去见了蒋氏,蒋氏看了看陈娘子扎的红花,络罩还有粉扑,一应俱全,做的极其精致,忍不住点头:“好,你们都辛苦了。”
陈娘子笑道:“不辛苦,咱们做的能派上用场就好。”
蒋氏见她不骄不躁,倒是暗自赞许,又道:“我这里有两件事,一件是全家下人们的春衫要赶制出来,另一件事是苗小娘那里,她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你们也要开始做襁褓、被子、衣裳做了,辛苦你们了。”
“夫人说哪里话,这是我们分内之事,府上待我们恩宠,这也是应该的。”陈娘子也很会说话,她看的出来蒋氏是个喜欢别人夸她能干的人。
果然,蒋氏听了很开心,又让嫣红拿了尺头赏她们,锦娘又是一喜,她正想着送些什么托人带回去给爹妈,正好这有了。
次日,存二爷房里的大丫头又说奉二少爷的命过来赏赐她们一人一对金银锞子,辛苦她们了。因为外院伺候的大丫头不清楚针线房到底是谁做的,以为都做了,连秦霜儿也得了。方巧莲深觉不公,暗自和锦娘抱怨:“她也没做,现在白得钱。”
“那也没办法,这也不是陈娘子和你我能够决定的。”锦娘摇头。
但锦娘很是欢喜,没想到少爷出手倒是挺大方,一对金银锞子,快值十两了,要知道她一年的月钱也不过十二两啊。
恰好陈夫人说蜀绣坊有条船三月份从汴京回去成都拉蜀锦,正好途中也要到江陵,能帮她们带东西回去。锦娘就拿了两方汗巾子、一件青色缎子袄还有刚赏赐的尺头,兰雪素来和她关系不错,知道她要寄东西回去给家里人,还送了一罐蜂蜜来,嫣红悄悄送了两罐茶叶过来。
她把这些都写在信中,和爹娘说她过的挺好,周家是厚道人家,赏钱也丰厚,请他们放心。
以前她不理解为何有些时候报喜不报忧,现在明白了,父母远水救不了近火,有些事情说了只能让她们徒增烦恼。
把东西送出去之后,锦娘她们就听陈娘子分派,“我们先把下人的春衫做好,因为这关乎到周家上下的体面,到时候提亲的时候,下人们都要跟着去,必定是不能穿的太寒碜,所以,我们要尽量赶一下,再有苗小娘那里的襁褓那些,反正离她生产还有三四个月,还来得及做。”
“好,不过陈娘子,我建议咱们把尺寸的单子全部拿来之后,按人分到大家,到时候如果这个人的衣裳出问题了,便找对应的针线人,您看如何?”锦娘提除了我建议。
锦娘这当然是为了防止有些人胡乱做,到时候别人缝补反而找她们来。
陈娘子也赞成:“这样很好,也避免有人浑水摸鱼。”
今年府里上下一共有五六十人的下人们,大丫头大管事们衣裳都是绸子,大丫头和教养嬷嬷衣裳上还要绣花,姑娘少爷们身边伺候的也得光鲜些,至于小丫头小厮们才是棉布做的衣裳。
这次替仆从做衣裳就跟主子们不同,没有任何油水,且用料会粗糙一些。这可是个大工程,一人要做十几套,锦娘她们是废寝忘食赶工,连秦霜儿都很乖觉的在做。
有时候很辛苦的时候就拿十个铜子儿开个小灶,就仿佛一切疲倦都消失殆尽。
这样的日子她觉得很充实,还没来半年,她手里连着金银锞子就攒了十几两了,这比她在蜀绣坊的时候可强太多了。
她们在这边忙,江善姐也根本没有停歇过,老太太开了库房,拿了几匹上好的缎子给姑太太和梅姑娘做衣裳,善姐一过来,姑太太就吩咐她给她做六套春衫,给姑娘做四套衣裳,都要绣花,这些就算了连同鞋袜也得一起做。
善姐简直是欲哭无泪,那姑太太还对女儿道:“这做下人的,就得折腾她们到筋疲力尽,才不会有别的法子。”
可梅盼儿想她娘小时候其实也不是这样的人,她对祖父母大方,对下人也宽厚,现在却反而另一番作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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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火烧云似的,锦娘觉得太过耀眼,索性也出来透透气,正好来茶房照兰雪玩儿。兰雪却小心翼翼的在煎药,锦娘笑道:“没听说谁病了啊?怎么煎药呢。”
兰雪却把食指放嘴边:“嘘,小点声音。”
“怎么了?”锦娘不解。
兰雪小声在她耳旁道:“这是给翠纤的。”
翠纤是二少爷的大丫鬟,上次来给针线房的人送赏赐也是她送的,原来是她。锦娘见兰雪的脸色讳莫如深,似乎不是普通的风寒,她吓了一跳:“她得了重病吗?”
“没有。”兰雪赶紧摇头,又看着锦娘道:“总之你别问了,不是什么好东西,房里人才吃的东西。”
锦娘突然福至心灵,这恐怕是避子药了,她又有些恍然。
“这些对身子不好吧?”
兰雪撇嘴:“那有什么法子,总不能新奶奶进门,让她揣个肚子吧。”
锦娘想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怪男人自己把持不住吗?反倒让女人们受罪,还觉得女人们是讨了天大的好处。
兰雪见气氛沉闷,又岔开话题:“我怎么听说大姑娘很喜欢你们房的霜儿,上回你不是说陈娘子打算让你给大姑娘作做衫裙的,怎么让她抢了先?我可跟你说大姑娘最得娘子喜欢,那可是热灶。”
“这我何尝不知道,但这种事情各凭本事罢了。”锦娘和蒋氏身边的嫣红交好,她想秦霜儿和大姑娘再好,可终究这家里的话事人是蒋氏。
果然蒋氏正在和大姑娘夸翠纤:“她倒是个识趣儿的,”
坐在蒋氏下首的大姑娘周师师已经开始在看账本了,她今年十四岁,蒋氏已经在帮她相看了,等到儿媳妇进门,长女差不多要把亲事定下来了。所以,现下教她看账本管家,还有这样的阴私之事,也要提早告诉她。
现在她听蒋氏夸翠纤,又道:“娘,嫂子进门之后翠纤那里……”
“那就是翠纤自己的事儿了,能不能同时讨主母和爷们的喜欢。否则,就是我也不便管你哥哥房里的事儿。但她若拿大,在主母还未生下孩子前,私自有了身孕,那不必新奶奶动手,我就容不得这样的人了。”蒋氏笑道。
大姑娘不解:“可是您对苗小娘很客气啊?”
苗小娘虽说是她父亲的妾,但来历让人不耻,据说她本是三老爷原配夫人的丫头,后来被拨给二房的邓小娘做丫头,这人却和父亲珠胎暗结,瞒不住了,才接她进门来,娘竟然接纳了她。
却见蒋氏脸一黑,有些话还是不能跟未出阁的女儿说,若说大老爷年轻的时候还自持,过了中年后就开始藏不住色心,色鬼遇到娼妇,一拍即合,况且在家里闹,总比男人出去外头弄些不三不四的人好。
况且苗小娘家中贫苦,之前生了四姑娘,大老爷一点表示都没有,时隔八年苗小娘再次有孕,大老爷才让人拿了二十两让苗小娘给她娘家改善生活,就这样苗家还欠着三四百两的外债,大老爷可没提出要帮忙还钱。
到了蒋氏这个年纪,只要不从她手里拿钱,相当于白玩,她儿女俱全,便是苗小娘再生个儿子也影响不大。
“有苗小娘的时候,你哥哥都十岁了,你和你妹妹都出生了,我还怕什么,情况又不一样了。”蒋氏只能这般解释。
大姑娘暗自点头,见母亲有些火气,连忙起身帮忙倒水,她这一起身,鞋子让蒋氏瞥见了,忍不住道:“你这凤头鞋做的不错,可是针线房的手艺?”
“是,针线房有个叫霜儿的孝敬来的,我看她手艺不错。”大姑娘很是喜欢。
蒋氏却摆手:“不,上回你们姊妹四个的衣裳,就那个锦娘做的更好更出挑,你三妹妹瘦仃仃的都有些风姿,我看她手艺更好。”
大姑娘却有些抹不开面子:“上回也是那霜儿帮我改了多次,又是头回跟我做,所以生疏了,现在她愈发用心了,若换了人,倒不好了。”
蒋氏看了女儿一眼:“你的心肠软和,别人略一求你什么,你就抹不开面子。实话说与你听,她们这几个从江陵来的,也根本不是来做针线人的,都是为了你日后成亲专门做绣件的。那个霜儿人缘很好,又是往二房卖弄,又是对你身边那几个丫头婆子好一番小恩小惠,自然你听到她的都是好话。你要仔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要提防,你仔细想想她连你哥哥迎亲的物件不肯做,倒是专门做你的鞋子,她们这几个都只雇了三年,这般上杆子的讨好你,怕是心怀有鬼。”
“可那锦娘就不同了,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做针线,从不钻营,你用人不察,日后去人家家里,怕是下人也会哄骗于你,你还被下人们牵着鼻子走。”
大姑娘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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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时,针线房开始点灯,有人敲门,小荷立马开门,见是大姑娘身边的春兰,陪着笑脸:“春兰姐姐来了,可是来找霜儿姐姐的?”
听了这话,秦霜儿还微微有些得意,之前陈娘子的确吩咐过要锦娘负责大姑娘的事儿,可谁让人家更中意她呢?这叫各凭本事。想到这里她正堆笑站起来迎上去。
却见春兰走到锦娘旁道:“大姑娘让你帮着做个扇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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